“好吧,看来只用收拾床铺了。” 说完,伊斯梅尔伸手将那寥寥无几的衣物拿下,抱在怀里打算自己拿回去挂着,这么几件也不用再交代给侍者了。 衣服上还有一股属于兰诺德的味道—— 只见伊斯梅尔抱住衣物后埋头在里面嗅了嗅,随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一侧的查尔斯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开口道:“殿下,这些衣物挂在这里可能落了灰,要不然还是让侍者拿去洗一洗……” 话音顿住,查尔斯的眼神落在了伊斯梅尔忽然间睁大了眼睛。 “是他身上的味道。”伊斯梅尔喃喃道。 阴暗地跟了一路的内菲尔挂着笑容悄悄反驳道:“估计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最好别是什么奇葩的体香,不然他真的会被伤到的。 只见伊斯梅尔从衣服里抬起头看向内菲尔点了点头,“的确是洗衣液的味道。” “不过你们说,真的会有虫连续用同一个气味的洗衣液和沐浴露,差不多十年吗?” “……” 这次就连查尔斯也不知道怎么应声了。 一年,三年也就算了,十年??真的会有虫那么固执吗。 没错,真的有。 这个气味伊斯梅尔很熟悉,以至于他刚刚埋头嗅到时心跳就骤然失衡,思绪忽然间被拉进了回忆。 正是“不久前”在十一岁的时间线上,他和十六岁的兰诺德在银女星的登陆检查处,与想要偷拍的检查员发生冲突后,他在兰诺德身上闻到的香味。 当时自己因着忽然间撞到兰诺德的后背,大抵是傻了才脱口而出:你用的沐浴露好香。 没想到因为这句话,兰诺德就没有换过。 伊斯梅尔只是难掩眼中的笑意,他着实被这一处小发现取悦到了。就连咧开的唇瓣都发出了几声轻笑,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 “估计也只有兰诺德这个呆瓜会了。”
第76章 跟在伊斯梅尔身后,见过殿下抱着几件衣服心情忽然明朗地回到卧室,放进衣柜后还挂着笑容的模样,内菲尔和查尔斯对上将在殿下内心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一个欣慰,一个心痛。 在伊斯梅尔回到卧室,将衣物整整齐齐挂进衣柜后,那边的查尔斯便已经吩咐虫侍去收拾,将客房内的床上用品洗干净存放起来。 至于伊斯梅尔这边倒不用多准备,本就是一张宽敞的大床,只用差人再送一只配套的枕头便好。 不出五分钟,伊斯梅尔最后吩咐一句让他们俩都不要走漏风声后,他口中的惊喜便已经准备完毕。 虽然倒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但明眼虫都看得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惊喜,这是允许上将与他同床共枕,并且看样子并不是暂时的。 ……他彻底没戏了,他在伊斯梅尔殿下身边侍候多年,就没有听这位殿下提过什么雌侍,就算自己处心积虑勾引对方,对方也只是逗弄般稍稍回应,反倒让他成了两虫关系的促进剂。 内菲尔这么想着。 说不定他也该换个目标—— 毕竟内菲尔自认从一开始接近塞西尔家族便心思不纯。他只是恰巧看到了这位似乎脆弱的殿下,就算不能让这位殿下爱上自己,至少也能像希斯克利少将那样实现履历翻篇。 出生给他的医学生涯框定了上限和宽度,就算是在巨行星最权威的学术会议中,他们的座位安排也是按照尊卑顺序。 他一个出生三域的普通虫,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也不及贵族们的一张出生证明。 如果他想走,估计也不会受到阻拦。虫族数量庞大,比他优秀的医师只会更多,就算暂时对殿下的情况不甚了解,也可以让自己着手交代,他没权利拒绝。 所以巴芙特根本不会在意他是否会离开。 “咳咳……!” 伊斯梅尔那边忽然间咳了起来,引得一侧的查尔斯连忙从床头柜上取了抑制咳喘的药物来,递到伊斯梅尔面前。 时常会复发,还需有虫替伊斯梅尔顺顺气,不然很难快速平复下来。 但查尔斯向来恪守成规,没有伊斯梅尔的允许是不会轻易触碰和接近的。 虽然过一会伊斯梅尔也会平复下来,吃了药之后便会好起来,但这边正纠结着什么时候另寻高处的内菲尔就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他熟练地揽住垂着头闷咳的伊斯梅尔,方才那些花花心思早已抛开,只抬手轻轻抚拍着他的脊背,待伊斯梅尔咳得不那么猛烈了,才接过查尔斯手中的缓释药片,喂伊斯梅尔吃了下去。 真恨不得将雄虫当做孩子似的来照顾。 药片在入口的瞬间融化,泛起细细密密的甘甜,这是内菲尔专门调配的口味。先前他还做过草莓味的药片,但被伊斯梅尔驳回——这样做是侮辱美味的草莓。 这个新味道还是第一次给伊斯梅尔,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唔……” 伊斯梅尔蹙了蹙眉,只觉得猛烈的咳嗽之后肺部抽刺得难受,还没等开口温水也递到了唇边,润了润嗓子才好受些。 伊斯梅尔这才站稳了身子,拍了拍内菲尔离开了他的搀扶。 伊斯梅尔又接过递来的消毒湿巾,擦了擦方才掩住口鼻的手心,才回味了一下那缓释药片的味道。 还不错,尝起来像薄荷和甘草片的味道。 于是那边已经退开两步,准备从这一刻开始保持距离,为日后离开做准备的内菲尔便听到了伊斯梅尔的声音: “内菲尔,这次的味道很不错,我喜欢。” 他说这一句也是告诉内菲尔可以稍稍减少一些工作量,不用再费尽心思去研究“药的味道”这种东西了。说到底,都是为他的挑剔买账,现下伊斯梅尔心态转变,自然不会再刁难。 “之后就不用再研究改进了,多睡会吧。”伊斯梅尔挑了挑眉示意他,“真是的,一个个跟着我怎么都那么疲惫。” 好像他是那爱压榨的主。 那边诧异的内菲尔抬起眼帘正巧看见这个可爱的表情,一双眼睛透过镜片看向脸上带着点点笑意的殿下。 方才呛咳过的脸上还带着些岔气憋出来的红润,特别是眼角弯弯的弧度处一点红,总算是让雄虫那张白皙的脸少去了几分郁气。 内菲尔刚入职时曾听过塞西尔老侍者的饭后趣聊,说原本这位三殿下刚出生时是孩子中与大公爵长相最相似的,而性格大相径庭。却没想到越长大,那气质便就更像几分——阴郁、沉默、死气沉沉。 更巧的是他和大公同为家中的第三子,上头也是两位兄长,这让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想起大公那一辈的血雨腥风,议论就这样瑟瑟而停。 莫名其妙的,在伊斯梅尔不知道地方,他早已被塑造成了第二个巴芙特,在切曼斯的订婚宴之后大家更是深信不疑。 但作为伊斯梅尔的私虫医生,内菲尔知道他只是生病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从未见过如此残破的躯壳和灵魂。 于是他尽全力地奔走各处,进行研究和治疗,知道伊斯梅尔需要更多的陪伴和社交,便就提议巴芙特安排参加了训练项目。 到现在,伊斯梅尔的情况终于有了一些好转。竟然也会表现出这样单纯的喜悦,这让内菲尔的心脏顿失一拍。 即便他一开始接近伊斯梅尔不过是为了权力和地位,但他怎么可能没有动心过? 于是在伊斯梅尔随口的这句话中,内菲尔感受到脚底生根,有什么东西牢牢地抓住了他,告诉他暂时无法离开这位殿下了。 反正虫族的生命长达几百年。 那就再多留一会儿吧,他还想看到伊斯梅尔更多的笑容和喜悦。 “殿下不必为我们忧心。” “只是您还没醒的时候多留意了些。” 内菲尔如此答道,并保证之后一定会多休息多睡觉,不让殿下背上虐待下属的骂名。 …… 晚间,伊斯梅尔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正捧着星脑继续品读论坛里的各种虫族历史向小说。 他还没想好往后要做什么,塞西尔家主的位置几十年以内还落不到他们手里,就算巴芙特正打算把权力放下,也大概是会交给他的哥哥们——但想来事业脑父亲是不会这样轻易离开。 所以如果虫族历史足够吸引他,也许他日后会考虑在这方面做研究。 直到时钟指向深夜十一点,门外的查尔斯终于敲响了他的房门禀告道:“殿下,上将已经回来了。” “知道了。” 伊斯梅尔收起星脑,总算是从那书中收回了些心思转而拢着睡袍就出了卧室。 睡袍是中长款式,时值秋初,用料是真丝绸缎,穿在伊斯梅尔身上显得体型修长欣丽。纯黑缎面透着光泽,衬得露出的胸口和小腿皮肤更加白皙细腻,特别是那锁骨隐隐绰绰地截断在布料中,直看得走廊边守候的查尔斯眼神一顿,默默压下了视线。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殿下的侧脸,唯恐之后会乱了心神。 伊斯梅尔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双手抵在了镶嵌铂晶雕刻秀美的大理石制围栏上。他低头看向迈入客厅的雌虫,随后屈起手指叩了叩石面。 闷短的声音在偌大的厅堂内倒是听得清明。 于是客厅处刚刚迈步进来的兰诺德便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了主动在二楼接应他的伊斯梅尔。 他的雄主一袭纯黑睡袍,雪白的发丝耷在围栏边,弯弯的双眼被羽白的眼睫掩住,淡色红润的唇瓣勾起,见他看过来便开口道: “兰诺德。” 真是太过分——偏偏那围栏高度恰好,挡不住锁骨前袒露的肌肤,直将兰诺德的视线紧紧抓住,他顿了足有两秒才稍显慌乱地上抬视线继续看着伊斯梅尔的脸。 当然,伊斯梅尔的脸也不是那么好招架的。 原本已经在行程中平复下来的心情顿时又被那一颦一笑牵动。 “不上来吗?” 伊斯梅尔朝他开口。 兰诺德这才忙不迭地点头,脚上步伐加快了许多爬上楼,而在这上楼的期间他能够感受到伊斯梅尔的视线一路跟随,就落在他身上。 这让他竟不敢对视。 直到站到了伊斯梅尔面前,他才敢抬眼。他显得有些无措,要是许久以前大概会直接伸出手来给伊斯梅尔一个拥抱,替他拢紧睡袍哄他去睡觉,外边冷容易感冒。 但现在他连戒指都只敢贴身装在兜里,不敢戴在无名指上,自然也不敢擅自触碰伊斯梅尔。 伊斯梅尔自然也注意到兰诺德欲言又止的模样,见他右手上从未取下戒指的无名指空空如也,还奇怪地眨了眨眼。 但他并没有过多思虑,只是开口道:“这次倒是没有骗我,好了一点就赶回来了?” 兰诺德见他视线从自己右手一闪而过,莫名心虚地蜷了蜷指尖,把手往后藏了藏。他只是不想惹伊斯梅尔不快,但现在看来……好像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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