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老两口旅游回了没。 不知道他们要是看见自己儿子变成了只猫,还愿不愿意让他上桌吃饭,给他织毛衣。 夜里又下起雪来,祁跃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往更温暖的地方贴靠。 小橘哼哼唧唧说梦话,猫妈妈被闹醒,低头温柔地给它舔毛。 再抬头时,看见对面两只睡得很沉,狸花蜷着将小奶牛裹在腹部最软最暖的绒毛里,爪子搭在后者身侧抱着,和它抱小橘的模样很像。 祁跃和小橘玩得很好。 小橘喜欢他,脚步蹒跚地也要找他玩,最喜欢用爪子拨弄他的胡须。 祁跃也喜欢它,把身体匍匐了下巴贴在地上让它抱着自己的脸玩。 没断奶的小猫,肚子上都是一股奶味。 这个时期的小猫长得很快,几天一个样,体力和精力也越来越好,能和祁跃一起翻出箱子去外面追逐玩闹,连翻三五个前滚翻。 到了饭点,两只小猫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饱好睡觉。 当然,这是祁跃偷偷想的,要是说出来,大哥又要邦邦给他两拳了。 有了玩伴后的日子更是过得飞快。 转眼寒假至,各专业的学生陆续考完试离校回家,宿舍门口进出的人少了许多。 午后,祁跃和小橘在台阶上扑咬玩儿,小橘猫菜瘾大,两条后腿站起来张开前爪跌跌撞撞往祁跃脸上扑。 祁跃等它过来,飞起一个反扑,两只猫在地上滚了一圈,祁跃前肢抱紧小橘,后腿照着小橘的屁股无敌旋风踢。 在小橘虚张声势的叫声中,狸花踱步过来停在祁跃身边:“走了。” 祁跃兴奋劲儿没过,眼睛亮亮地仰起脑袋:“去哪儿呀?” 他以为是例行校园巡逻,没想到狸花直接带着他从来时的路离开了学校。 祁跃跟着走了半程才反应过来:“我们要找新的地方了吗?”狸花嗯了声。 祁跃:“学校不好吗?” 狸花:“寒假了,学生都会走光。” 祁跃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学生走了他们粮食就断了。 而且如果雁雁他们考虑到这个,直接把他掳走绝育带回家也不是没可能,早走早安心。 流浪是居无定所,永远没有办法确切知道下个落脚地会在哪里。糟糕吗? 祁跃不觉得,做人的时候没办法说走就走,现在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逛个城市也能当作环游世界。 走的这条路很眼熟,祁跃想起来他走过,再过去就是公园,他进去喝过水,还在里面被那个坏人用猫粮做饵抓过。 没想到会故地重游,他颇为感慨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狸花。 结果狸花听话后脚尖一转,原本不打算进公园的猫径直朝着公园大门去。 祁跃一头雾水跟上。 进了大门,大哥问他猫贩子出没的地方在哪儿,他指完路后回过味来,两眼眨巴:“大哥,你是想去给我报仇吗?”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也许早就走了,换别的地方了。” “他抓我的时候就说这一片的猫都学聪明了,抓不到。” 狸花:“那怎么就抓到了你?” 祁跃:“……我没学过呢。” 狸花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走到那片小树林,没见到有刀疤脸,只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在旁边空地上跳舞。 跳得还挺难,一把年纪还能托举转圈,小小年纪都不大转得动的祁跃佩服得五体投地,舍不得走,拉着狸花找了块空地坐着,看得津津有味。 一首跳完了,一圈人鼓掌。 祁跃也想,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只能高高竖起尾巴摇一摇,意外引来几束凝视的目光。 “哟,这么俊的猫。” “还看跳舞呢,可聪明。” “兰茵,你不老说儿女不在家里冷清,想养只猫儿作伴,这现成的了。” “是啊,看这花色多好看,乖,亲人,哎哟,还让摸呢。” 祁跃仰起脸,才看见他们的旁边正好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奶奶,带着藏青色针织帽,皱纹堆出的笑容和蔼慈祥。 “是好看,白白净净。” 她伸出手来,垂下摸了摸祁跃的脑袋:“乖小猫,要跟奶奶回家吗,奶奶给你做鱼干吃。” 奶奶说话好好听,带着一股子文邹邹的温柔劲,像祁跃念大学时去听讲座见到的一位女教授。 祁跃很喜欢她,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便又后退回到狸花身边,难得张嘴咪了一声,对奶奶抱歉。 也许鱼干很好吃,但还是大哥更重要。 狸花转头在他头顶嗅了嗅,又舔了两下,两只猫在老人们的注目下再度启程出发,离开公园继续前行。 走过穿城大道,夜幕降临,道路两旁路灯点亮,橙黄明亮的光打下来,将两只猫的影子打出重叠,拉得老长。 刚去面包店门口刷脸卖乖填饱了肚子,今晚一整夜都不必担心挨饿,要过马路时,安全起见上了天桥。 城市外环没有内环热闹,加上不是商业区,这个点人流量只有零星几个,一个戴着安全帽的民工大叔也许刚下班,坐在靠栏杆的地上吃一份冷掉的盒饭。 路过时祁跃停了一下,被大叔误会想吃,从胸口兜里半天翻出一团塑料袋铺开,夹了一块回锅肉放上去:“小猫过来,咱们一起吃。” 祁跃转过头看狸花,狸花只告诉他:“想去就去。” 祁跃去了,不是想吃肉,只是觉得大叔也许会需要他陪着吃完这顿寒夜里的晚餐。 那块肉他吃得很慢,怕吃快了,大叔以为他饿,会把本就不多的肉都夹给他。 在他温吞磨蹭时,狸花安静坐在他身旁,看着偶尔匆匆路过的行人,尾巴悠闲放松地摇晃。 不多时,又来了两个人坐下。 两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二三十来岁,稍矮一些的挎着一只吉他,手上随意试了下音,旋律在静谧的夜里听来尤为清晰。 天桥上三个人,两只猫,一时之间除了吉他的声音,谁也没有开口,没有说话。 民工大叔安静地吃完盒饭,坐了会儿,重新戴上安全帽,将塑料袋塞回空饭盒收起来。 最后揉了揉祁跃的头,他起身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尽头下了天桥。 祁跃目送大叔身影消失,狸花垂眼看他的后脑勺,毛茸茸一团,小小的,耳朵和耳尖上的聪明毛被风吹得一边倒。 吉他声停了一阵。 祁跃收回目光时,声音又响起来,并且伴着歌声,弹吉他的人在弹,也在轻轻唱。 “愿晚风将我吹吹进你心内” “晚灯映花正开” “月映照伤我心痴情难自禁” “夜半莺歌叹息我孤身” “愿晚风心里吹吹散我的泪” “似风筝把你追”…… 很耳熟的调子,放慢许多的节奏。 单调干净的伴奏让这首歌听起来别有味道。 祁小猫歪着头听得认真,唱歌的男生转过头看见他,笑起来,眼睛变成两弯月牙。 不知道他们要留到多久,祁跃和狸花在下一首吉他乐曲中起身离开了。 走出一程,祁跃低着头专心踩自己影子玩。 狸花回过头,看见一直安静陪伴未曾开口的男生低下脸去,吻住身边人的双唇。 数过无数根路灯,他们找到一条巷子,里面很窄,也没有穿堂风,堆的一些旧家具里正好有他们可以容身的空间。 祁跃走了大半天早就困了,钻进去抱住狸花脖子就开睡。 狸花暂时没有睡意,低头帮他清理被雪渣浸湿的绒毛。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跑过的一个小男孩儿,远远的看见了他们,晃着双臂高高兴兴就要冲进来。 狸花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对这种看起来就闹腾顽皮的更是全无好感。 黑色瞳仁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完全展开,冷冷盯着,小男孩一靠近,他便张嘴亮出獠牙,哈出威胁的气音。 小男孩胆小,又或者吃过野猫的苦头,被吓到顿在原地不敢再靠近。 “小宝,在哪干嘛,要回家了哦。” 牵着金毛的女性姗姗来迟,叫出男孩后才看见里头面目冷硬的狸花,皱眉往小男孩头上招呼一个巴掌:“又去招野猫,上次的苦头没吃够是吗?” 训诫的声音渐行渐远,短暂的吵闹过去,夜再次安静下来。 怀里原本熟睡的小猫却动了起来,幅度很小地翻了个身,仰面把眼睛困顿地睁开一条缝。 “吵到了?” 狸花声音轻而低,哄的意味被淡化得极不明显:“继续睡吧,人走了。” 祁跃没听话,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从喉咙里模模糊糊哼出断续的曲调,像睡懵以后的心血来潮。 小猫不会唱歌,喵喵喵的会很奇怪,哼一哼正好。 可惜他实在没什么音乐天赋,明明努力认真听了,却还是会有走调,还会忘记下一段。 狸花的脸隐没在昏暗中,看不清神色,眼神也有难言的意味不明。 他没有打断,只等祁跃思考接下去的调子时,才淡声问:“这是做什么。” “我给你唱歌。” 祁跃一说话,白胡须就抖落得跟他一样,笨拙又天真:“他们一起流浪,我们也一起流浪,他们唱歌给同伴听,那我也唱给你听。” 狸花听完,眸色似乎更深了些,但又或许只是这个夜在变深。 “你是猫,怎么唱。”他问。 祁跃一无所觉:“所以我在哼嘛,怎么样,好听吗?” 狸花:“唱得跟别人不一样。” “你听出来啦?”祁跃有些赧然:“我唱歌就是总走调,今天已经是在超常发挥了。” 狸花模糊地嗯了声,不再开口。 祁跃也想到了后面的调子,认真继续往下哼,哼出来却比前面还要跑调厉害。 到后来声音逐渐低下去,脑袋也低下去,到彻底安静,小猫头被瞌睡虫夺去意识,一头扎进狸花胸口的毛茸茸。 风在巷外拐不了弯,吹不进来,狸花望着前方,眼里倒映着纷纷扬扬的飘雪。 下一刻,他忽地闭上眼,低头在祁跃后颈用力一嗅,眉骨蹭过,往小猫自己也碰不到的位置留下大片属于他的味道。 万籁俱静的雪夜,无人探知的角落,两只流浪小猫相拥而眠。 在他们身后,虎斑尾强势地卷裹着黑尾,将两条尾巴紧紧缠在一起。
第26章 ◎喵呜◎清早被鸟叫声唤醒, 祁跃睁开眼睛往外看,入目是一片很陌生的世界。 意识一半还停在梦里, 他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这里是他们昨晚的临时落脚地。 天渐大亮,路灯已经熄灭。 道路上偶有汽车来往,还有三轮车叮铃铃的手拉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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