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是单纯的泄愤,怕是连二位的长相都没记住,”柯枫叹道,“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二位了解了多少关于夜城的事情?是否存在某种方法,与白昼空间的人进行交流?” “很惭愧,”北辙说,“虽然在这里待了很久,却始终都难以了解到局中的秘密,那个贾教授对夜城做了极大的更改,他们对这里的控制,几乎要超过执棋者本身了。” 而南辕茫然的看着柯枫问:“柯神还有队友留在了那边?” 柯枫点头说:“那边还有三个,我担心白昼空间的最后一天太危险,想找个办法接他们过来,以及,如果可以,我想让徐慢跟小莲见一面。” “这又是为了什么?”南辕问。 柯枫不答,反倒是对走神的禾月打了个响指说:“借你的恋爱脑回答一个问题,假如你跟顾King曾是初恋,却被迫分开,一年后再次相遇,你发现对方从性格到人设,都和你想象中相去甚远,你不喜欢现在的他,会沉沦于与那个初见的他,不可自拔吗?甚至用尽办法,将他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 禾月懵了一会,下意识回答:“当然不会,那太自私了,既然不喜欢了,何必还要纠缠在一起?放他走不好吗?” 顾流光静静的与他对视。 “呃,可是……”禾月立马就慌了,“我是喜欢的呀。” 柯枫非常满意,又作死去撩拨谈寂。 “小美人,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一直喜欢的,都只是那天在公司门口,见到你的第一眼,你会怎么想?” 谈寂皱眉看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个假设令他莫名的感到不爽,谈寂垂着眸子想了片刻,又无端的感到有些难过。 就像是一株风滚草,不得不再次枯萎,离开它原本扎根的土地。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认真的品味着这份越来越深的难过。 反倒是柯枫自己慌了,赶忙说:“假设而已,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倒是你,如果有一天真的学会了爱,却发现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或只是曾经的我,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自己离开。” 谈寂静静的听着他说的话,突然间又想起了,那个月色下,浴血而战的背影,柯枫曾入过那么多的局,是否在没有自己的时候,都是那样孤身染血,倚刀而立。 他突然之间更加难过了。 “我……去洗把脸。”谈寂起身就走。 留下柯枫一脸茫然的看向众人,问道:“我说错话了?” 几人皆无语的看向他,顾流光长叹了一口气,道:“去追啊。”
第四十七章 ·喜欢 洗手间离休息区不远,也依照着强哥的喜好,装修成了令谈寂嫌弃的模样。 洗手台前镶着金边的大镜面里,映着青年精致又略显锋利的眉眼,大约是水太凉的缘故,谈寂的眼尾被激得有些微红,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任由手指浸在冰凉的水中。 夜城很静,此时应该是白昼空间里的上午,离他们出局大约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按照已知的信息来看,夜城才是这个局最初的模样,但执行者入局的地方,以及被规则所约束着的,却都是白昼空间。 规则是世俗的条框,是过往时光赋予执棋者的枷锁,而在徐慢心中,那些始终都无法挣脱的束缚,全部来自于他接受不了又难以释怀的前女友,小莲。 他们仿佛是世界的两端,没有启明与日落,在无数个黑夜与白天里,永不相见。 那些被关在箱中暗无天日的绝望岁月里,小莲有没有后悔过,曾两度为了徐慢,不顾一切。 人与人的相爱来源于什么呢?谈寂问镜中的自己。 是一见钟情时的见色起意?还是漫长岁月里的相守相伴?或只是崇拜、依赖,甚至孤单? 他曾以为穷尽一生,都寻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答案寻他而来。 谈寂没有转过身去,反倒关上了一直当做白噪音的水龙头。 “你又起来做什么?”谈寂问。 柯枫靠在门框上,他原本的那身衣服早已破损得不像话了,这会儿只披着谈寂给他的外套,从胸口缠至腰间的绷带清晰可见。 好在夜城招待所被魔改的时候装上了中央空调,大厅里不算暖和,但也基本冻不死人。 “骨裂而已,又不是什么重伤,”柯枫笑道,“别这么紧张。” 难怪道上都说柯神是个硬骨头,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谈寂没有接话,抬眸看向镜中的柯枫。 二人借着那面谈寂嫌设计难看的镜子对视了片刻,柯枫轻叹道:“来跟你道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谈寂说。 柯枫大概也有点担心他那两根裂开的肋骨,靠着门框没动,只是远远的看着谈寂说:“我惹你不高兴了,所以来和你道歉。” 谈寂静了一会,将嘴边那句口是心非的“没有不高兴”,给默默咽了回去。 他承认自己的确不高兴了,柯枫给他的假设令他十分难过。 哪怕理智上知道,那只是假设。 “我不想离开,”再开口时,谈寂的语气温和了很多,“也不希望你离开。” 柯枫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暖阳下的冰雪融化,或是夜色里的昙花盛开。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 “你听我说完,”谈寂轻声打断了他,“我第一次体会这种情绪,不知它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不知它是否只是我对这个局的规则产生的共情,不知我出局之后是否还能再感受到它,所以,我无法承诺什么。” 谈寂始终背对着柯枫,镜面里,他垂着眸子,表情平静得一如往常。 顿了一会,谈寂又说:“我不确定自己是真的懂得这种情绪,所以,你也不要向我承诺什么。” “不是承诺,”柯枫说,“是我根本舍不得留你一个人。” 舍不得看谈寂在大街小巷上,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没有来处与归路的光阴里,渐行渐远的背影。 舍不得看他拎着空荡的行李箱,带着冷静又孤单的神情,独自在人间找寻故人的痕迹。 一如谈寂也不愿再看到,那个月色下孤战的身影。 “你不赶我,我哪舍得自己离开。”柯枫说。 谈寂再次抬眸望向镜中的他,眼底多了几缕说不清的情绪。 那一刻他终于懂了,无所谓一见钟情还是相伴相守,哪怕始于崇拜依赖或者孤单,喜欢不过是长久的希望着对方安好,希望自己能常伴,希望与那个人魂识共鸣。 “可我这样的人,甚至都不敢说一句……” 喜欢你。 镜中倒映着谈寂无声的唇语,以及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但柯枫却听到了。 他很意外谈寂会突然这么说。 柯枫原以为,像谈寂这样冷静孤傲的人,哪怕有了些懵懂的情绪,也只不过会对自己更耐心一点,能允许自己多走近几步,最多是,能对自己产生几分依赖或是眷恋。 但谈寂说的是,喜欢。 是主动的喜欢,与被动产生的,潜移默化的,依赖和眷恋不同。 “谈寂,”柯枫往前迎了几步,停在谈寂触手可及的身旁,“我真想抱一下你。” 我也想。 谈寂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拒绝。 “不行。” 他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柯枫,眼中的情绪却丝毫没有收敛,谈寂静静的看了一会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柯枫的眉眼很好看,不是那种美人的精致漂亮,他的好看更像是骨子里所带的气质,是轻狂不羁,风流落拓。 但他此时静静的望着谈寂,收敛了一身的桀骜与痞气,眼神认真而欢喜。 “至少,”谈寂再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气息竟略有些不稳,“至少等你伤口愈合。” 柯枫笑开了,应道:“好。” 洗手间毕竟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去处,二人一前一后回了休息区,快走到时,谈寂突然轻声问了句:“你不怕我出局之后反悔吗?” “怕。”柯枫在他身后答道。 谈寂回眸看他,皱眉道:“那你……” “我喜欢你又不是为了占你的便宜,”柯枫用没受伤的那半边身子,轻轻搭着谈寂的肩往前走,“哪怕你现在的情绪,都只是来源于规则的共情,我依旧会继续追你。” 谈寂顿了一下,直至回到休息区的沙发上,都没有再做出反驳。 *** 休息区的灯开得比之前亮了不少,颂家兄弟去大厅里“问候”徐慢和强哥了,顾流光则靠在沙发里,研究着禾月指尖的丝线。 透明的丝线极为隐蔽,比最细的鱼线都难以令人察觉,禾月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皱眉问:“这究竟是什么?” “属于你自己的天赋,很特殊,我也是第一次见。” 顾流光勾着他的指尖,试图触碰那些丝线,却意外的穿了过去,他皱着眉想了一会,看向了沙发上的谈寂。 “我也碰不到,”谈寂摇头说,“刚入夜城的时候尝试过。” 柯枫依旧躺在沙发上当咸鱼,之前的那个抱枕却不见了踪迹,这会儿他枕着的,是谈少爷的大腿。 “说到这个,我怀疑他们想要过来夜城,还是得走你们之前那条路。”柯枫说。 颂家兄弟也正巧从大厅回来,南辕说:“徐慢不肯合作,说除非帮他破局,否则宁死也不会给我们做接引。” 大约是咬死了弈者不会轻易在局中杀死魂识,尤其是在这种已经出现过神怒的局中,徐慢才会狮子大开口的说出破局这种要求。 “他这个局已经残得不能再残了,执棋者本身甚至无法掌控自己回忆中人和物的状态,”北辙说,“他提这种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条件,明摆就是拒绝和我们合作。” 比起颂家兄弟的愤怒,谈寂则显得平静了很多,他盯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思索着,冬日的夜晚很静,无风,空气冷而干净。 月朗星稀,只是怎么都等不到天明。 “也不是不能破局。”谈寂突然说。 场内的所有人都抬头看他,柯枫仰脸笑道:“这么自信?” 谈寂说:“毁了那个道具就行,小莲很有可能并不会杀徐慢。” 南辕皱眉,他不认识谈寂,见对方如此年轻,只当是柯枫带的新人兼小男友,于是不赞成的说道:“你觉得她还爱着徐慢?” “恰恰相反,”谈寂摇头说,“小莲作为规则的一部分,正常情况下,应该与徐慢的局共存亡,局不破,她即是永生,无论小莲是爱着徐慢,想要他永远留在白昼空间,还是恨着徐慢,想将他拖入无间地狱,她都不该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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