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离柔笑着,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一下道:“你的弟弟这就退下,稍晚再来。” 凌风烟道:“正事要紧。” “嗯……,那,我走了。” 白君离关门离开不久,凌风烟便踉跄地拖着几乎散掉的身子,走到了洗涮盆旁边,吐出了那一口乌血来。他跌坐在地上,看着那颤抖而苍白的双手,表情显得越发痛苦。 “真痛啊……。” 他的身体在痛,他的经脉在痛,而却比不上他的心痛。 他在消化他爹娘的灵丹,他在承认爹娘已不在人世的事实,他又一次地重复着他亲手杀死自己爹娘的回忆。 他不知道何时身处幽州的雪地上,身旁是穿着红袍的人,在那宛如洁净无瑕的白色上显得格外注目。 “哼,怎么?你不是放弃找古剑了吗?” 凌风烟看着那与自己有着一样的脸的红袍人冷冷道:“不要以红先生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 心魔湊近了几分,魅惑地笑道:“我也可以变成白乘月的样子,只要你喜欢。” 凌风烟往他常常光顾的那棵树下坐在雪地上,看着心魔道:“你不是承诺此三个月间都不会出来吗?现在吃言对你没好处。” 心魔一屁股在他的身旁坐下道:“搞清楚,不是我出现,是你自己进来。” “我自己进来?”凌风烟疑惑地说。 心魔托着下巴,用一种看有趣事物的眼神看着凌风烟那白雉得让人妒忌的脸道:“只有一种可能让你主动来找我,那便是‘求助’”。 他往凌风烟的脖子上嗅了嗅,满意地笑说:“嗯,你吞了一颗不得了的灵丹,可是啊,”他轻捉了凌风烟一缕青丝吻着道:“你这身体,根本受不了,所以你来了。” 凌风烟皱眉目道:“所以?” 心魔轻抚着凌风烟的脸说:“你知道为何我以红先生的样子出现吗?因为你想见的是他,想求助的也是他。可惜啊,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是你能见的人,所以我出现了,而你来了。” 凌风烟拨开了心魔的手,面无表情地倚在树身上,目光放在了飘在天空中的云朵,阳光把那影子映在了雪地上,放眼看去,就像一个接着一个的灰色小坑,仿佛也像凌风烟心中所缺般。 他淡然地看着云朵,良久不发一语,像是思考着一些事情,也像是放空脑子般坐着。树下那一黑一红的人影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雪地上。 心魔把头倚在了凌风烟的肩上,像是享受着他的温度般说:“不想知道以这具身体把灵丹化为己用的方法吗?” 凌风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心魔拿起凌风烟靠着他的手把玩起他的手指说:“你是想知道的,但你怕。但你在怕什么?” 凌风烟淡淡地看着前方,轻声道:“我什么也不怕,只怕‘失去’。” 心魔躺在了凌风烟的腿上,轻抚着他的脸道:“放心,我与你的约定还生效,此前我不会取走你任何东西。” 凌风烟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取回力量,便能把你压制,你的目的是什么?” 心魔笑道:“你压的,是封在青夜剑上白乘月的吃灵咒,”他缓缓地坐起身子,摸着凌风烟的后颈:“你只是引子。压与不压,只是在于白乘月的魂魄是否归我罢了,你,总是会属于我的。” “仅此而已?” 心魔轻笑道:“我还要看你如何从我手中把他解救出来。” “所以你上次才没有杀他。” “哦?我以为你没有那段记忆,看来你心智的強毅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心魔的手离开了凌风烟的身体,轻轻地捉起了一把地上的雪,握在手中。那依着顶上的太阳闪着金色闪光的白雪捧在他的手中,仿如手握着繁星般。闪雪慢慢地在他的手心中变得更小,慢慢化成清水流到了地上,在那一地的雪白滴出了一个小坑来。 他又从地上捉来了一把雪,轻握起凌风烟的手腕,放到了他的手上捂着道:“水凝雪,雪化水。人生宛如白雪,终有归去之日,而我,却因为白乘月的血亲,永远困在这了无止境的循环中。”
第83章 白家秘密 心魔在地上堆了四个小雪球,两个大,两个小。他坐在那四个小雪球旁边,脸上挂着看不出是悲是喜的微笑道:“我创造于术尊,本是来去自如之身。却因那人把我困在了一个死循环中,让我嵌进了黑暗。” 凌风烟默默地听着心魔像是吐露着心声的说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尊雕像般,空气静得让人觉得寒冷。 心魔把其中一个稍大的雪球打散,笑道:“他把我从术尊那里盗来后,第一个试的,便是他的女人。” 凌风烟藏在袖中的手收紧,双眉微皱地看着那被打散的雪球,像是等待着心魔把话说下去般,没有作声打扰。心魔看着他的表情,轻笑了一下道:“那女人还来不及像画影那样自我了结,我便把她的魂魄吃掉。”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冷了下来,摸着另一个大雪球道:“原本我吃掉魂魄后,便回归术尊为我而造的青铜符咒本体,可我却封进了黑暗。” 他把手指收紧,那个雪球便碎了一地。他拿起了那雪球的碎雪,轻轻地以舌头把他舔了个干净,满意地说:“你知道,被关在黑暗中,一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看不到任何事物,一直只有孤身一人,不知何时才到尽头的感觉是什么吗?” 他冰冷的指腹抚过凌风烟的嘴唇,向他凑前了几分笑道:“你猜,白乘月,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白望舒的吃灵咒,是谁下的?” 凌风烟扯上了他的衣襟,狠狠地与他对望着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心魔捉着衣襟前的手,摸着凌风烟的下巴说:“是啊,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告诉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这些事?” 凌风烟松开了心魔衣襟前的手,软软地依在树边,脸上蒙上了一层哀痛。他心痛着白君离不知道的这件事,忽然像是感觉到白君离不想让他知晓凌沧笙要自己把他杀掉的原因般,心痛得要命。 他不知道白君离要如何才能承受着这些,那干脆当自己从来不知道便是。 他看着上方的天空,淡淡地说:“他父亲,为何要对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下毒手?” 心魔坐在凌风烟的旁边,搂着他的腰,倚在他的肩上微笑着说:“人的力量到了尽头,便会想方设法去得到更多。他的女人,是他的试验。他的儿子,是他取得力量的踏脚石。” 心魔在凌风烟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道:“他的目的,是有着剑尊灵丹的你。” “灵丹……。”凌风烟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表情显得深而沉。心魔轻吻了他的脸颊道:“看你的表情,像是想到了。我的风烟,果然聪明。” 白奕宸,他为了看清心魔是否能永久地利用下去,先用他的妻子腾空做试验,结果心魔把腾空的魂魄吃掉后,果不其然没有回到青铜符咒中。他把他封印着,再看待时机,暗中向白依离下了咒。凌风烟猜想,他下咒的时候,其实也未必真的是对白依离下咒,他看准了自己,无论是白依离还是白君离中了咒,自己也会出手相助。 目的为何? 凌风烟会如他计算般,把咒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便处于一个假死状态,他便能剖出他的灵丹来。 但他要如何进到秘境去找到他的身体剖丹? 凌风烟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半魔……。” 半魔,白依离与白君离是半魔,他大可以各种理由,让他的儿子带他到秘境中,然后趁机取走他的灵丹。 可是,他却算漏了一点:“天劫……。” 天劫降下,那是白奕宸始料不及的事情。 心魔搂着他笑道:“不错,他死于天劫,百年来的铺垫付诸于水。” 凌风烟轻叹了一声道:“他还算漏了一件事。” 心魔好奇地看着凌风烟道:“哦?” 凌风烟轻轻地推开心魔,若有所思地道:“乘月他,没有回到秘境,而是在这五百年间,辗转尘间,找我的灵识碎片。” “别忘了,还有白望舒。” “望舒他,不会带任何人来秘境。秘境于他而言,是他守着的秘密。”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温柔,而欣然:“所以,他不了解他的儿子,就算没有天劫,他也不可能到秘境来剖我的灵丹。” 心有天地,即使身处囹圄,那一隅便是这世间的全部。 此时此刻,凌风烟的表情告诉着心魔,他拥有着白君离与白依离,便是拥着这世界全部,世间的种种,于他而言,已不再那么重要。 白雪纷飞,降在了这一黑一红的人身上,把他们的衣裳佈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凌风烟的心是暖的,心魔的心却从来都没有跳动过,此间的飞雪,仿佛为这二人而下,缓缓地,慢慢地,落到了凡间。 心魔站了起来,走到了凌风烟的跟前,负着手看着这天地间纷飞的白雪,他的目光很淡,淡得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思绪究竟如何。 凌风烟看着心魔那伸延在雪地上淡淡的影子,忽然觉得,这被困了不知多少年的非魔非人,却是显得额外凄凉。 心魔的手指微动,那动作犹如凌风烟思考时般,轻轻地敲打在无形的空气中。他看着远方灰暗的雲朵,背着凌风烟道:“你的灵识碎片,便是你把灵丹完全化为己用的关键。但你要知道,”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那碎片是红先生护你最后的救命草,你若把碎片化掉,你的元身,便永远不会醒来。” 凌风烟淡淡地看着心魔,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若要元身醒来,灵识碎片缺一不可,而现在欠的,独独是他现在的分 身上的碎片。若此碎片化掉,那么,白君离此五百年间所收集的碎片,所做的所有事情,均会变得徒劳。 但若不以完全力量的灵丹运转,他顶多只能解封两把古剑,而最后一把落在秘境的鱼肠剑,根本没有可能把他解封。灵力的不足,灵丹运转的不顺,会让他难以在正月十五把吃灵咒重新封印起来。 他必须走上这一步。 心魔看着他的表情,满意地道:“看来,你心里已有了决定。横竖你的魂魄都会归我所有,我便就此别过,等待你救下白乘月的那一刻。” 红色的人影慢慢地消失在这白雪之中。 顷刻之间,纷飞的大雪停了下来,太阳重新走到了云朵的前面,照射着这孤身立于白雪之上的黑色人影。 凌风烟摸着腹部那吞进去未完全化开的灵丹,轻叹了一声,便闭上了眼,让灵识回到现实中去。 他睁开眼时,天已暗了下来,没有点灯的房间漆黑一片,他昏睡过去前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身体仍然像撕裂般的疼痛着。他慢慢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打一了些清水,把嘴角的血污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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