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有水滴落下,滴在水面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或许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因为凌先眠的这一番话不寒而栗,但江秋凉没有。 因为江秋凉发现,自己其实对凌先眠也怀揣着同样的感情。 即使知道他是打乱自己生活,拉自己进恐怖游戏的罪魁祸首,他也会一次又一次原谅凌先眠。 或许从一开始,早在江秋凉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在泥沼之中的,就不止凌先眠一个人了。 疯狂化为爱恋,绝望的深处滋生出希望的萌芽,至暗的角落里长出了两棵相互依偎的野草。 没有光明,所有的光明弃之如敝履。 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它们如何纠缠,如何灭亡,又如何重生。 “我也是疯子,”江秋凉说,他把掌心从凌先眠的脸上移开,交缠进凌先眠的指尖,“所以我不会离开你,在故事结束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两只同样冰凉的手贴住在一起,像是两颗裸露在外的心脏,彼此交换心跳。 “记忆谋杀了过去的我,没关系,现在的我会让他重生的。”江秋凉贴紧凌先眠,凑近了凌先眠的唇,鼻尖触碰到了凌先眠的呼吸,“如果你想听答案,是的,我就是一个恃宠而骄的人。” 凌先眠的瞳孔中映出了江秋凉的笑。 “所以……” 凌先眠靠近江秋凉,两人的唇之间只有分毫之差,这是一个接吻的姿势,却远比接吻来得缱绻,像是一个远古的,不为旁人所知的仪式。 对于过去的某种祭奠。 “我的答案,当然,我也是爱你的。” 江秋凉的笑容慢慢放大,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在凌先眠要侧过头吻上自己的上一秒,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突然离开,用食指抵住凌先眠的唇。 “乖,要知足。”江秋凉眼底笑意残存,“还在游戏里呢,正经点吧,凌大设计师。” 凌先眠被江秋凉磨得没了脾气,他半靠在水边的石壁上,闻言轻轻挑眉,以示不满。 “合作精神……”凌大设计师齿间挤出这四个字,颇为悠闲,“我没听错吧?我要不要帮某人先回忆一下,上次合作是谁先毁约的。” “当然可以。”江秋凉站起身,随意观察四周的环境,上衣贴在他的身上,腰线在有限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尽数收入凌先眠眼底,“说起来,我还没谢你上次救了我。谢了。” 江秋凉随意摆了一下手,这种姿态让凌先眠失笑。 闹归闹,游戏终究还是在继续。 虽然凌先眠这个人看上去就不太有游戏精神,但是作为玩家,江秋凉还是比较尽职的。 他们在靠近水面的一块石质平台上,看材质,应该是石灰岩,顶上很高,也很潮湿,不时能够听到顶部水滴掉下来的细响。 远处的通道潮湿而粗糙,不过光线明显充足了很多,看来这里也是游戏设计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石壁上的灯火泛出潮湿的亮光,悠悠打出了一圈闪动的光晕。 两个人沿着通道向前,通道很窄,仅能容一个人通过,江秋凉在前,凌先眠在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前后交错,有时重叠在一起,四周很安静,只有水声、呼吸声和脚步声。 不多时,前方豁然开朗。 在看到开阔前景的瞬间,江秋凉想起了陶渊明他老先生写过的《桃花源记》,照这个架势,豁然开朗之后,他们就会看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有屋舍俨然,也有良田美人。 不过,理想和现实终究还是有差距的。 现实是,没有屋舍,没有鸡犬,别说是美人了,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六面墙壁,从天花板、地板,到四壁,全是石头打造的,呈现出一种强硬冷峻的既视感。这个房间很宽阔,却并不空旷,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全部嵌满了内格,安放着数不清的玩偶。 所有的玩偶在光线下都映照出一种诡异的釉质光泽,每一张脸,每一件衣服,每一个体型都截然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他们以同样的姿势端坐着,同样闭着眼睛,同样露出安详的表情。 像是四面精致的收藏架。 “这里是……安娜的收藏屋?” 理想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梦醒时分,江秋凉对于自己的体质深有了解,很快在诡异的气氛中平静接受了现实。他环视了一圈墙壁上的玩偶,粗略估计能看见的有三四百个,至于更上面被黑暗掩藏的数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算是吧,不止这一个。”凌先眠站在江秋凉的身后,面无表情扫过一排排精致的玩偶,仿佛是在看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也安全不了多久了。” 江秋凉自然知道这个地方不安全,只要是个对英美恐怖片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玩偶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象征,作为高频的“考点”,只需要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玩偶,轻则主人公重伤,重则全镇死光光,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异形,以至于一度成为观影未成年的童年阴影。 但是凌先眠的用词过于微妙,倒像是勾着引江秋凉提问一样。 “什么意思?” 江秋凉转过头,问凌先眠。 恰在此时,有一阵风从头顶幽幽吹过,撞在坚硬的石洞里,发出了轻微的,却也不容忽视的呜呜哀鸣的回声。 凌先眠突然阴恻恻凑到江秋凉耳边,呼吸的风拂过潮湿的耳廓,低沉而阴森。 “要不要猜猜,”凌先眠的音量放得很轻,像是怕吵醒黑暗中某种不为人知的存在,“它们是不是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20章 疯狂玩偶屋 滴答。 有隐约的水声从通道尽头传来, 回荡在空寂的石壁上,碰撞出了类似于涟漪一般的响声。 潮湿,阴冷,幽静。 火光成为了某种附着在视网膜上的, 没有意义的存在。生理到心理的寒冷从黑暗角落的每一丝缝隙里渗透出来, 攀附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上, 由皮肤传到骨骼,激起灵魂深处的哀鸣。 成百的玩偶静默无声,似乎处于收藏者某种奇怪的癖好,它们没有任何的角度偏移,全部正对着外来者的方向, 面容安静而沉寂, 但是只是如此安详地端坐, 已经足够让来人产生毛骨悚然的寒意了。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胆小的人, 怕是直接在这里吓破胆了。 可惜, 江秋凉没有如此强的共情能力。 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 他学着凌先眠的样子,微微侧过头, 眼底沉淀出透彻的阴冷, 远处的黑暗映在他眼底, 化为一片浓重的影子。 和凌先眠一样,他刻意降低音量, 声线柔和而冰凉:“活不活着, 真的重要吗?” 江秋凉的唇角扬起一个堪称诡谲的弧度, 露出来的几颗牙齿很白, 反射着一点光亮,阴森森的。 “活人变成死人, 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 滴答。 水融入水中,呼出的气息融入空气,热气消融。 “也是,”凌先眠嗅了一下江秋凉颈部的气息,热气喷在皮肤上,痒痒的,“反正都不是人,死活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凌先眠提了一下江秋凉的后衣领,把那一道不易察觉的褶皱抚平,他的指覆停留在江秋凉颈后,很轻地停顿了半秒。 风从头顶吹来下,有着略微瘆人的寒意,仿佛是冰雪将至的一个小小信号。 温度和凌先眠指尖产生了极为明显的反差。 在风吹动发梢的瞬间,江秋凉的第一反应是抬起头,视线深剖进被黑暗笼罩的顶端。 凌先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黑暗,是绝佳的存在。”凌先眠幽幽开口,“当你望进一片黑暗中,你永远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东西在回望你。” 江秋凉淡淡道:“你指的是通风口?” “……啧,”凌先眠退后了半步,“无趣的唯物主义者。” “我不记得你信神。” 凌先眠耸肩,无所谓道:“我没说说过自己有趣。” “想象力应该用在该有的地方,没有必要的猜疑纯粹是浪费脑细胞和耽误时间。”江秋凉在收藏室里绕了一圈,“如果你把基本逻辑理解为无趣,是的,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凌先眠捏着一个玩偶的手,闻言阴恻恻转头:“我不认为在这种环境里,感受到风第一反应是通风口。” “那应该是什么?”江秋凉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我也不认为在这种环境下,正常人会去捏玩偶的手。” 凌先眠松开手:“巧了,彼此彼此。” 江秋凉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收藏室的构造上。 诚然,这是非常朴素无华且毫无机关的,心思单纯的石壁,没有任何的凸起或者凹陷,没有看起来奇怪的隐藏之处,中规中矩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看来突破口还是在上面的通风口。 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下意识瞟向凌先眠,对方也正看着他,二者的视线相触,凌先眠刹那明白了江秋凉的意思。 “……没有电梯。”凌先眠无语道,“一个梗玩一次就够了,多了没意思。” 江秋凉回了他一个不太信任的眼神。 头顶是无尽的黑暗,就算是真用蛮力爬,也不知道需要爬多久,对登山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停在山腰和在平地根本不能比,只要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力量就会集中于手脚,这就意味着体力的消耗。即使爬到一半停下来,也会消耗远大于平地的热量。 在这样的游戏里,把希望寄托于未知无异于自杀。 江秋凉想到了之前的传送带,就算凌先眠排除掉了电梯这个选项,他说的是实话,这并不代表着传送带不会存在。 会不会,这个收藏室里面也有传送带呢? 既然石壁没有问题…… 江秋凉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凌先眠摸玩偶手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可以解释为无聊,或者…… 他伸手触碰到了玩偶冰冷的手臂,这个触感实在称不上美好,很像是在摸滑溜溜的瓷器,偏偏还有粘腻的柔软感。不过在手臂的后面,绕过了恶心的皮肤…… 江秋凉摸到了坚硬的,不同于玩偶皮肤和石块质感的存在。 果然! 所以这就是石壁上没有破绽的原因,因为运作根本不是前后的,而是上下的,而开关也不在石壁上,而在玩家恐惧的玩偶身上。 不过…… 江秋凉心中倏然浮起一层疑云。 太容易了,整个找寻的过程都像是一种特意的引导。如果这就是通往通风口最为稳妥的方式,为什么刚才凌先眠不直接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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