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客气了。”小虎子不咸不淡地应道。 苏恩阳继续试探道:“听说前些日子世子殿下上了战场,几位可是有任务在身,所以才未一同前去?” 小虎子皮笑肉不笑,“这就不劳师爷您关心了,我们还是说说杜春的事吧。” “大胆!师爷问你话呢,怎么说话的?” 苏恩阳还未说什么,倒是他身后的小吏先吆五喝六起来。 看来平日里威风惯了,所以一时间才改不过来。 苏恩阳面色不变,回头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滚。” 小吏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待回过头,苏恩阳歉意地笑了笑,“手下人不懂事,让几位见笑了。” 没多久,青州知府路过花厅,“恩阳,你有客人?” 苏恩阳站起身,解释了一番众人的来意。 范知府是个儒雅和气的读书人,一听说是悬镜司查案,便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原来是为了命案而来。恩阳,好好配合几位贵人。” “是,大人。” 范知府又转向江采霜,“诸位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跟范某提。若是诸位不嫌弃,我们府衙还有空房……” 江采霜并未接受他的好意,“不用了,我们已有住处。” “那就好,几位先忙吧,我会吩咐手底下人全力配合的。范某还有公事要忙,先行一步。” “知府大人走好。” 江采霜不由得看了苏恩阳一眼,他与知府的关系倒是亲密,言谈间不像上下级,反倒像是朋友。 看来这个苏恩阳的确有些过人之处。 范知府离开后,苏恩阳重新落座,转了转扳指,“我听手底下人说,杜春的尸体,是您几位最先发现的?” 江采霜抿了口茶,清声道:“他的尸体被人丢弃在青城山后山,颅骨碎裂严重,崖壁上的尖石上还卡着被刮断的布条,应是坠崖而亡。” “这么一大片苍莽的山林,竟被几位找到了我兄弟的尸身。看来是上天有眼,不忍心让我兄弟曝尸荒野,被野兽分食。” “你和杜春是旧识?” 苏恩阳沉重地叹了声,“是啊,我们原本是同乡。家乡闹了旱灾,父母亲族都饿死了,我们两个逃难来了青州,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我比他年长几岁,便觍颜以他半个兄长自居。” 他和杜春关系亲近,所以杜家娘子才会喊他“大伯”。 江采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听说你在州府颇有声望,你手上的扳指看着也很值钱。” “你是想问,为何我过得富裕风光,我兄弟却过得拮据吧。”苏恩阳毕竟浸淫官场多年,这点暗示还是听得出来的,“我那兄弟老实本分,为人厚道,不愿意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我想给他东西,他都不会要的。只能等官府有什么活计,我让人找阿春过来干活。有时候多给他结工钱,他还会偷偷还回来。” “即便是想帮衬他们家,我也是有心无力。” 对于他的这番说辞,江采霜并未全信,打算回头多方打听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 “杜春失踪的时候,你在不在府衙?” “那时候朝廷派兵助我们剿匪,苏某和知府大人为此事忙前忙后,并不在府衙。” “杜春失踪前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有头绪?” “我想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事。那个时候,弟妹怀着荣儿,杜春干完活领了工钱,刚够一家老小吃喝,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想不开。”苏恩阳想了片刻,脸色铁青下来,露出阴狠之色,“况且,我兄弟不是会与人起事端的性子,究竟谁这么狠心,胆敢加害于他?” 江采霜见问不出别的事情,便打算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还是拿出那件厚衣裳,询问苏恩阳。 苏恩阳表示自己没见过这件衣服,也猜不到是哪来的。 从府衙离开,小虎子低声问:“您觉得,苏恩阳有没有说谎?” 江采霜秀眉微颦,迟疑着开口:“不好说。这个人隐藏得很深,不会轻易跟我们说实话的。” 要想知道真相,还得靠他们亲自打探。 过了两日,银风带着消息回来。 “苏恩阳和杜春的确是同乡,因为家乡闹饥荒,才辗转来到青州。据书吏所言,苏恩阳与杜春关系密切,经常来往,但杜春是个憨厚汉子,不愿意接受兄弟的好意,所以才一直住在那个天井一样的院子里,过得贫寒,只得勉强糊口而已。” “这么看来,苏恩阳说的是真的?” “应该没有作假,”银风继续说道,“我从仆人那里听说了一件旧事。” 江采霜和小虎子齐齐看向他。 “说起来,杜春对于苏恩阳,还有救命之恩。据说是两个人从前在街上行乞,夜里只能住在破庙。腊月里天寒地冻,饥寒交迫之下,苏恩阳晕死过去,连有老鼠啃他的手指都没发觉。要不是杜春及时叫醒他,苏恩阳整只右手估计都保不住。” 苏恩阳后来成了富户家的家仆,因为头脑灵活主意多,又认得几个字,颇得主人喜欢。借此契机,才有机会往上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若是当年在破庙里,被老鼠啃掉了整个右手,苏恩阳就再也不能执笔。如此一来,他还能不能有今日的成就地位,就不好说了。 杜春的这份恩情,对于苏恩阳来说,说是天高地厚都不为过。 银风咧着嘴笑起来,语气雀跃,“信鸽还传来一件事,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主子前几日刚到军营,便重新部署巡防,将夜袭敌营的一支叛军引入瓮中,一网打尽!”
第62章 第 62 章 ◎燕安谨派来的◎ 江采霜记挂着上了战场的燕安谨, 听闻此事,紧绷的心弦自是一松。 虽说只是打赢了一小场胜仗,往后还有更多硬仗要打。不过他刚至军营, 便立刻反应过来部署防备, 足以证明那些关于他在战场上的传言非虚。 江采霜期盼着, 他能早日平了叛乱,安然归来。 不过眼下,她还是得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 须得尽快查明杜春的死因才是。 衙役找来了去年重阳节前后, 和杜春一起为府衙修造花圃的工匠。 江采霜和小虎子银风,分别询问了他们当时的情况, 想要找出更多线索。 只可惜, 事情已过去一年之久,十几个人都记不清细节了。 江采霜正觉遗憾,吩咐这些人离开, 一个高壮汉子犹犹豫豫地留了下来。 “你还有事?” 壮汉紧张地搓了搓粗糙的手掌, “我记起一件小事, 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想起什么, 尽管说就是。” “杜春失踪前一天夜里回来得很晚,其他人都睡了,他才回来。”陈四说完, 生怕他们怀疑自己似的, 赶紧为自己开脱, “屋里有人打鼾打得震天响,夜里我被吵醒了, 正好看见杜春回屋。我跟他经常一起干活, 所以对他的样子挺熟悉的。不过他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我同他没吵过架。” 他们工匠睡的都是大通铺,床上横七竖八地睡几个人,床下还有好几个人打地铺。 那时候打地铺的陈四被如雷的鼾声吵醒,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从他身边走过,还不小心踩了一下他的脚。 陈四骂了一声,眯着眼睛往那边看了眼,隐约觉得应该是杜春。 他心里嘀咕,这人大半夜不来睡觉跑哪去了。随即也没太放在心上,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江采霜询问道:“你确定你看见的是杜春?” 陈四不敢肯定,“屋里暗,啥也看不清,我也说不准。不过看着像他。” “你看到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陈四挠头思考了一会儿,“他看起来慌里慌张的,踩了好几个人。” 只不过他们这些工匠白天出苦力,晚上睡得死沉死沉的,被踩着了都没太大的反应。 要不是他睡眠浅,正好被鼾声吵醒,估计也不会发现杜春那么晚才回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江采霜让人给了他赏钱,随后就让陈四退下了。 据陈四所说,杜春失踪前一夜回来得很晚,并且看上去十分慌张。 他去了什么地方?又为何事而慌张? 为什么杜春第二日就不见踪影了? 他本该去坊市上采买树种,路途中经过青城山,为何临时改道上山去了? 他是主动上山,还是被人胁迫强行带走的? 这些谜团,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 这日,江采霜走出客栈,正想再去一趟杜春的家,看看能否有新的收获。 她意外地在街角遇到了师姐傅成兰。 “师姐!”江采霜眼眸倏然亮起,朝她跑了过去。 傅成兰坐在茶棚下,神色冷淡地“嗯”了一声。 “哟,小霜儿,咱们这都能遇上,还真是缘分不浅啊。”邹真端着茶碗走了过来,热切地同她说话。 江采霜这才发现,原来邹真也在。 此人的称呼让她极其不舒服,念着他是傅师姐的未婚夫,江采霜把这股不开心压在心里,并未当面表现出来。 她在师姐身边坐下,“师姐,你出来采买东西?” 旁边的长凳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大都是喜庆的红色,应该是在为成亲做准备。 “嗯,东西已经买完了,我待会儿就回去。”傅成兰抿了口茶,别开脸不去看她。 反倒是邹真坐在江采霜对面,身子探过大半个桌面,“小霜儿,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不住在你自己家里,反而住在客栈?是不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江采霜下意识后仰身子,没有答话。 傅成兰面露不悦,“好了,你对我师妹这么好奇做什么?” 邹真捉住傅成兰放在桌面上的手,嬉皮笑脸地为自己开脱:“正是因为小霜儿是你的师妹,所以我才对她多加关心啊。师妹年纪还这么小,身边只有两个年轻护卫,我这不是怕她被人哄骗吗?” 在邹真看来,江采霜年岁这么轻,实力肯定不怎么样。身边那两个年轻护卫,长得像两个小白脸似的,瞧着也没什么大本事。 若她真是跟家人闹矛盾,所以才从家里跑出来,这不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到时候只需使些手段把她骗到手,隐姓埋名,当个妾室带在身边。对于她的家人而言,就只当她离家出走,从此消失不见了。 邹真露骨的眼神黏在江采霜身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将她带回京城的快活日子。 傅成兰脸颊紧绷,捏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用力,仿佛在极力隐忍什么。 江采霜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忽而扬起小脸,对邹真笑了一下。 这一笑几乎晃花了邹真的眼,让他心旌荡漾,恨不得现在就把她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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