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余容在那屏风上挣扎哭喊, 忽见一道紫气闪过,余容的嘴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柜台上的茶盏被凭空举起, 然后一饮而尽,就此才见烟云升腾, 幻出一银发少年郎,晴光艳阳天里,不辨男女。 那少年将茶盏丢至赵斯年怀中,摇晃下脑袋贴近青朔,气息游离道,“好吵。” 赵斯年抬手隔开玄蛇与青朔,那玄蛇便又顺着赵斯年的手掌朝胳膊嗅去,眼睛微闭,嘴角眉间尽是享受。 这便再听那赵斯年问道,“可问着了李星禾的下落?” “前妻算不算?”玄蛇突然睁开眼睛,紧盯赵斯年的目光中尽是邪魅之气。 青朔不再搭理这泼皮,径直去了正堂屏风处,盯着那苦苦挣扎的余容看了一会,这才肯挥手召回仙索。那余容扑通坠地,又因封着口,所以只沉闷哄响一声,并不闻惊讶之语。 青朔握着这家伙的手,探出做人时算得是个善良姑娘,这便也不再为难她,又帮其解了失语之苦。余容并未因为这事对青朔千恩万谢,反倒让出一步,抱手于胸前,全然一副得意的腔调道,“我知道你羡慕我的美貌,但是很遗憾,这是与生俱来的。” 青朔闻之一震,惊讶这世间还有这等轻浮粗疏之人,心中暗自可惜,想着白白浪费这般好看的皮囊。 玄蛇本与赵斯年说笑,一听这般高傲炫耀,忍不住再看过来一眼。玄蛇自己看惯了人间美色,见这等货色还在这耀武扬威,拿腔作势,忍不住开口奚落道,“你当我等都是瞎子不成?” 余容听罢很是不服,叉腰上前,指着这玄蛇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有病,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竟敢用这样的腔调跟我讲话!” “是谁?”赵斯年言语迟疑,小心地问道。 余容深吸口气,憋足了劲炫耀道,“我是这成衣局的主人!”说罢挺胸抬头,再不屑看眼前众人。 众人听余容这放肆的话,只觉搞怪有趣,并不急着戳穿。 只听那玄蛇邪笑着,抛出一个“哦?”字来,眉眼间尽是嘲讽。 “我能偷取你的记忆。”余容看一眼玄蛇那自负上扬的嘴角,近乎显摆招摇的口吻说道。众人皆是看傻子的模样盯着余容。 余容搔首难堪,踟蹰徘徊,只能逞强着,紧紧闭上眼睛,尽了全力去探一探眼前这放肆家伙的记忆。 说是能偷取别人的记忆,实则也只是大体探出山精小妖心中所感罢了,因过于虚张吹嘘,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叫额头上冒出细汗来,这余容才只只勉强见着个大概,探着个零星半点的记忆,不过仍拿腔作势地装强道,“用半生的灵力去救一只鸟,两败俱伤。” 玄蛇闻之大惊,脸色骤变,再不是方才泼皮浑才的模样。 看到玄蛇忽然正经起来,赵斯年便知这家伙定是说准了,一改玩笑模样,只与青朔相视一笑,找了个话题岔开。 余容也不绝尴尬,没羞没臊再说一句,“我在这,是等一个人。” 青朔听这话来了兴趣,再问起等谁时,余容沉思一会,只愣愣地望着门外发呆。 霭沉沉乱抛的青山界限,切啼啼啼红了林里杜鹃,那荼蘼外柳丝醉软,那月台下牡丹忘谢。眄生生燕语明快如剪,听呖呖莺声溜圆如画。 皆是等人,同道中人。 自那日之后,余容便搬进了青朔隔壁,长住进走线成衣局,因其性子活泼,没几日竟也能做到反客为主,左右着成衣局里的日常事宜。 因嫌玄蛇的名字喊起来怕人,余容便主持着,擅自给那玄蛇开了个起名大会。从水、山、泽、丘中列了字,逼着玄蛇做了选择。 青朔并不干预,全程不发一语,只管着做好自己的事情,赵斯年亦表示自己没有建议,只余容一人解释各自的含义。 玄蛇只当是这厮胡闹,并不理会,怎奈这余容“玄丘”、“玄丘”的叫了三两日,青朔与赵斯年便也跟着她喊起了玄丘。 这日刚开了铺门没几时,余容便站到门口去待客了。 因时间尚早,只赵斯年一人伏在柜台上算着账目,细算几笔,抬头朝余容笑问道,“青朔与玄丘呢?” “还在睡着!”余容笑道,“他们向来起得晚。” “照理说,早该起了。”赵斯年低头自语,拨几下算珠复又说道,“歇业这许多天,少赚好多。今日玄丘去采买完,花去最后这许多,真就钱匣空空了。” “我见过抽屉里的金子,有好几摞!我才不信你胡扯呢!”余容笑着比划道。 赵斯年皱着眉头苦笑,自不知该如何回她,只觉今日这余容奇怪的很,说话云山雾罩,很不正常。 谈话间玄丘与青朔举着鸡毛掸子过正堂来,见余容杵在门口很是清闲,这便听着青朔隐笑嗔怪道,“你倒是乐得自在,可忙坏了我们俩。” “我早都做过,谁叫你们再重复一次。”余容这谎话真就是脱口而出,脸面无丝毫的变化。 “你再胡说!我绑了你。”青朔翘着小拇指,掐腰指责道。余容干脆不再理会这暴躁的家伙,笑嘻嘻地去月台上。 “只剩这么多。”赵斯年取了抽屉中的银片递到玄丘手上,言语间都是不舍。 “嘿——拿来吧。”玄丘冷着脸夺过来。 青朔闻声看过来这边,调侃道,“竟也会为了吃喝发愁,罔为神。” 玄蛇侧眼看一处月台上张望的余容,坏笑道,“那个东西,吃这许多,能有余钱就奇怪了。” 正说这话,忽听见余容在门外大喊道,“今日歇业,你明日再来就是。” 听闻这话,三人对视,急冲到月台上去拦住这犯了疯病的家伙,只见青朔立在那余容的前面,对着客人满面春风笑脸相迎道,“今日迎业,客官里面请。” 就此三人生拉硬拽地将余容拖至正堂里,青朔也不与她客气,直召唤出了黄金仙索,说话间便要将其捆了。 这青朔是借着玄丘度过来的灵力才有了人形的,本就没多少仙气灵力,那日也是因为暗地里使了诈,又加上余容本无防备,才轻易捆了她。 可现如今,余容有了防备,自然着不了青朔的道,见其使招,便快抛出一轮白瓷盘。 瞬间便见瓷盘飞转,将那仙索围着自身缠绕起来,再快速反转,将仙索抛回去。于是便见那仙索失去了方才的金光,暗哑无神,死物一般摔到地板上去了。 赵斯年与玄丘只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知该帮谁,手足无措。 青朔见余容这份嚣张自是恼火,挥手甩出几缕金光,皆化作翎羽箭矢,朝着余容飞射过去,这余容见状只笑笑,凭空消失,轻而易举便躲了过去。箭矢尽数撞到墙上,化为泡影。 青朔轻蔑一笑,再不去看余容,闭眼默念咒语,忽闻翎羽急飞飒飒之声,再见千百只翎羽箭从门外飞射进来,只那余容似是早有料到,轻易躲了过去,只完全没料到,这些羽毛悉数插在玄丘背上,活像了炸毛的山鸡。 那玄丘板着脸,怒火中烧,又是斗鸡样,叫人哭笑不得。 青朔与余容并未注意玄丘这边,再回头时便见余容已经半躺在那变大的白瓷盘上,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你羡慕我的美貌,可是很遗憾,这是与生俱来的。” 那些刚上月台的三两顾客,见状纷纷逃离,赵斯年与玄丘挽留不住,只得坐去树荫下犯愁。 这余容正得意,忽觉周身一紧,那偌大的瓷盘俶尔消失不见,只见余容被捆了手脚,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看,这前后左右,并有着四个青朔,嘴角扬笑,暗自得意。“偷学一两招魅术,比你那美貌好用多了。” “你不能捆我,我能招揽客人!”余容挣扎道。 玄丘与赵斯年闻其声,便知事情已做了了解,这便齐进门来,将这家伙抛至柜台里面去了。 一时众人皆将余容视作空气,那玄丘又封其口后,才去采买些蔬菜吃食,只留赵斯年与青朔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凄凉凉沦为牲畜,尚不比乘黄。
第69章 黑衣男子 刚过中午, 天愈发黑下来,不多时便已是黑如子夜。 紫红色的闪电劈裂这盛大的沉默与死寂,簌簌声东摇西晃, 分不清是树叶交错还是猛兽嘶鸣。 冰雹将屋顶、月台敲得劈啪作响,扣门般, 急促、暴躁, 皆是心烦意乱的样子。 五个顾客被困在正堂里,并排坐在西边的长条木凳上,与柜台前的赵斯年和青朔齐望着骤降暴雨的天, 眼神空洞无神。 众人早知乘黄会在下雨天幻化成人形,所以见到跟前这翩跹少年时, 并未有惊讶之色, 乘黄也是很自然的站到赵斯年边上去, 只静静看着他, 什么都不做。 “刚才还是艳阳天, 怎么说变就变!”那坐在正中间的秃顶男子没精打采地说道。 “喜欢就变喽。”那个坐在边角的蓝衣女子插话。 众人闻声其看过去,只见这女孩子仍旧是僵着一张煞白的脸,澄澈的瞳仁里映着门外急促的闪电。赵斯年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了, 她是最常来的, 只每次来了什么衣服也不试,只用手摸摸, 不论男人的冕服还是女人的襦裙,皆细细打量。 青朔私底讽刺过多次,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开口道,“你又没有试的意思, 何苦天天来,等哪日想通了, 有勇气记起生前的记忆,再来即可。” 那女子僵着脸,不喜不怒的看青朔一眼,回道,“我没忘记什么。” “那你还来?”青朔听罢先是轻哼一声,复才笑问道。 “喜欢就来喽。”蓝衣女子回答的很随意,又或者说态度近乎傲慢,青朔见之,自是积起了一腔怒火,只因心中也觉得这女人可怜的很,所以也不与她计较,青朔臭着一张脸,再不肯搭理她。 现下,这女子再插话,果真惹了青朔的白眼过来,眉梢嘴角,皆是不屑。 “你们都记起来了吧。”虽说是问话,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这秃顶的男子仍望着门外的雨叹气道。 许久不见有人回话。 风骤起,逼着雨水东摇西晃,有些许慌张着进正堂来,门槛处的地板上积了好大一滩水渍,在这阴暗的房间里,映着堂前的灯光和门外的雷电。 正是堂前天外事,都是寻常因,明莹莹火光如豆,混灿灿落雨如棋。 门外雨水潺潺,林里落叶萧萧,只这一刻,那些林中精灵神兽似乎皆睡起,外界除了风声便是落雨的声音。 沉默半晌,再听那蓝衣女子插话道,“执意忘记的,最终还是费了功夫找回来喽。”说罢,她躬身侧过脸去,看着方才的秃顶男人,仍旧是面无表情道,“看你这样,生前没少做坏事。所以,过不了奈何桥,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喽。” 那男人听了忽见嘴角上扬,只眼中仍旧无神,表情怪异,许久不见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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