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我要皈依我最痛恨的圣行教,嘶声竭力地说我对圣行教的向往与尊崇,说我作为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愿意奉献出家族多余的财产全部上交给圣行教。 你绝对无法想象,那是多么让人作呕的场面。你的好朋友摩西居然是这么一个毫无尊严可言的人。 哈,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不觉得劳拉和卡罗琳有什么错,我的两位姐姐正直而勇敢,她们远比我要善良,她们比我更适合当家族的继承人。 生活需要前进,也需要妥协。如果让我来做我的战友们现在做的事,我会比他们更谄媚,更油滑,我会抛弃面子去阿谀奉承,用吹捧和道德将“我”绑到这支不成熟的队伍上,把自己的生命变成担在别人肩头的责任,让“我”不得不拖着他们前进。 自尊、责任、道德,就是这样的东西。 然后,让我说一说我们此次要援助的对象——卡斯道尔的现任王储。他自称被迫卷入卡斯道尔的权力斗争,不忍见到民生凋敝,生灵涂炭,所以才从卡斯道尔的首都罗季昂退到毗邻中央行省的伊波利特。但谁不知道他是被他妹妹领着一群民兵和中下层官员逼了宫?这群人里没有任何高阶职业者,而这位王储还有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和骑士为他负责。 他抛下了跟着他的追随者,从罗季昂的皇宫一路逃到了伊波利特,组建起了临时小政府,这让卡斯道尔的部分贵族对他失去了信心,直接倒向了那位逼宫的公主。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和骑士们也在协助他们的王储“逃出”首都罗季昂之后,转身成了中立派。 是的,我们原目标是卡斯道尔的中央行省,结果当队伍行进到中央行省的时候,我们已经不需要去那里了。 他们——由卡斯道尔的那位公主带领的民兵和中下层官员,以及倒戈的部分贵族,现在正在重新挑选他们国家议会成员,除却已有的中下层代表外,他们要从非临时政府的高级官员中推选出高级代表,然后重组卡斯道尔的国家议会。 等到一周后卡斯道尔的国家议会组成,将由卡斯道尔的全体阶级代表们一起推选出新任的国王。 对,等到一周之后,我们的这位盟友就要被卡斯道尔的国家议会联合罢免,从此失去王储的头衔,失去正统的地位。 我不认为我们有能力和那位卡斯道尔的皇太女作战。 ——虽然离罢免还有一周的时间,可我不觉得那位王储有什么能够翻盘的机会。他懦弱、胆小、愚蠢、自私自利,除却仪表堂堂外,没有任何优点,就目前的情势看,就算他的竞争者死完了,他也不会继续保有他的头衔。卡斯道尔的人民已经尝试到了自由的滋味,绝不会任由一个草包把他们再次关进笼子里。所以,我在这里称他的妹妹为皇太女,我认为这位公主在一周之后就会登基,成为卡斯道尔的女王。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们那边,结局早已注定。 唯一的变数只在圣行教。 杰勒米,你说,我们这支打着军事援助旗号的队伍最后会变成什么东西? 9月29日,晴。 ——你的摩西 *** ----
第24章 TO 杰勒米: TO 杰勒米: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杰勒米。 哈,没想到我此前的忧虑全是杞人忧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活到去学习怎么变得圆滑的时候。 我承认,这段时期的顺利让我过于自大了。因为威胁还没有变成现实,因为眼前所见的都是弱者,因为我离开了克莱因,离开了我的母亲,离开了圣行教,可以暂时逃避他们给予的压迫,能够在一群素昧平生的人面前显摆自己,吹嘘自己的得意之处。 杰勒米,一个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失败的人,是学不会谦卑的。我就是那样的人。我和家人发生争吵,我对大贵族们阿谀奉承,我向圣行教下跪叩拜,我从来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即便灰头土脸的人是我,我也不觉得我有哪里是失败的。 ——直到今天。 我常常说别人天真愚蠢,但从现实上看,我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自负就是愚蠢,杰勒米。 我们到了伊波利特后,卡斯道尔王储给我们安排了接风宴我上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宴会,还是“圣躯”的马蒂斯大主教七百岁的生日。圣行教三大主教之一的马蒂斯大主教因为永葆青春而号称“圣躯”,她的生日宴会的隆重程度要远超中央帝国皇帝的寿诞,仅有每年年终圣行教内部给教众的封授仪式能与之相较高下。 而卡斯道尔王储给我们这群既没有实力、又没有名声的军队办的接风宴,对比前者只差了一筹。 开宴之前,同行的战友和我说,他这辈子从没经历过这样奢侈华丽的场面,它们就像是梦里的东西,贫穷的人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这种灯光璀璨、奢华糜烂的场景。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在想着回家之后如何向他们的亲人来描述这番奇异的见闻。 现在,他们都死了。 中央帝国的援军,卡斯道尔的伪政府,他们都死在了这场奢华的接风宴里。 在场众人,除了我,没有任何幸存者。 我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宴会要出事。这场宴会人员繁杂,程序简陋,不就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吗?如果我们这里有人出了事,不论是谁出了事,因为什么情况,都给以给我们的皇帝和圣行教强行介入的机会。 我在见到卡斯道尔的王储之前,只觉得但凡出事,直接栽赃嫁祸给卡斯道尔政府就行,当我见到这个废物之后——并不是我瞧不起他,这个草包除一副被酒水和金钱滋养的油光水滑的精致皮囊外,就一无所有——我见到他之后,就联想到了在卡斯道尔境外偷袭我们的那支由玻利瓦尔人和埃勒尔人组成的雇佣兵。我已经在怀疑,会不会有人把这只仅有观赏价值的酒囊饭袋直接弄死,然后栽赃嫁祸给我们。 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谁会来挑衅圣行教? 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四位征战法师、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伊戈尔的刺客大师、洛多维科的剑圣、萨沃纳的大萨满……当世之中的几位圣者,有谁没在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手上留有败绩? 我就是太想当然了。是我太傲慢,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们这支队伍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们本身就是为了送死而来。只要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不做任何表态,或者说只要他们表露出一丝的回避,就多的是人愿意来帮他们完成这桩好事。 我没有死。我没有喝那杯酒,当然,即便我喝了,那杯酒也毒不死一个得到过圣行教三位大主教赐福的高阶职业者。 可我也不能活。你能想象出我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吗? 一旦我活下来了,我就会成为这场惨绝人寰的毒杀的元凶。不论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这场谋杀的真凶必然是活下来的人。 他们可以随便给我扣上一个帽子,随便在我的动机里写上一些离奇到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原因。没有人会需要真相,或许我的家人会需要,卡罗琳和劳拉会想给我清白,他们是两个好姐姐,我的母亲也会需要,如果我被扣上了毒杀卡斯道尔王储和中央帝国军队的罪名,就会让我的家族蒙羞,会将他们拖入深渊。 这是一场准备好的阴谋。 凶手已被定好,死者也已到位,审判者更是就绪多时。 用潦草的毁尸灭迹来伪装行踪,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必须去死,我不仅得抛弃我的身份,还要死得无从指摘,不能让任何人有所怀疑—— 我是圣行教的教众,受到过三位大主教的赐福,当然有更好的办法。 你见过圣行教供奉的那位号称“生之原罪”的预言之神卡尔特罗是什么模样吗? 我见到了祂。 以一只眼睛作为代价,我见到了祂。 我应该对祂抱有敬畏的。“生之原罪”的侧面投影,因为我只献祭了一只眼睛,祂便只显露出来了一只眼睛的力量。 祂睁开了左眼,伊波利特化为灰烬,永远的消失在了卡斯道尔的版图中。 我应该对祂抱有恐惧和敬畏的。它如此可怖,又如此强大,轻描淡写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只是…… 那种畸形而怪异的东西,仅因为强大,就要被称之为神吗? 9月30日,晴。 ——你的摩西 *** ----
第25章 TO 杰勒米: 看到上一封信时,杰勒米已经直观地感受到了摩西的异常。 而这一封信里面的内容更叫他心惊胆战。 单单“生之原罪”那几个字,就让他的灵性一直提出预警,他的魔力在某一瞬间甚至脱离了他的掌控,发生了小规模的混乱,幸好他已经晋升到了高级法师,才不至于因为魔力的失控而陷入短暂的疯狂。 这封信显然被人用特殊的手段处理过好几次,可即便如此,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杰勒米想立刻去找摩西说两句话。他想要去见见那个明显已然从苦难里熬出头的朋友,这只是一个荒谬的念头,一个只要从脑海里面冒出来,就知道绝对不可能成真的念头。 从他拿到匣子,看到第一封信起,他就知道了结局。 他加固了一遍房间里的魔法阵,又布置添加了几个封闭魔法,确保即便出现一些来自“神灵”的污染,也不会泄露到外面去。 做完这些,杰勒米就想要去找一本历史书来对着看。他记得伊波利特一夜消失的故事,那是魔法史课的老师上课时专门拓展细讲过的重点,他们的老师以此举例告诫他们要敬畏神秘。他小时候也听他的母亲说过类似的故事,伊波利特的大恶魔吞噬了整座城市,不听话的小孩子就会被伊波利特的魔鬼带走。 杰勒米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又回到了桌前。 他并不想把那些历史上的传奇挂靠在他的朋友身上。或许摩西是个鼎鼎有名的英雄,或许他臭名昭著,他们在弗里德里希的中央公园相遇时,他的朋友并没有向他表明过身份。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只是未有见面的朋友,是可以互相坦诚内心的好友。 他想怀着这份心来阅读这些信,他想抱着最单纯的想法,去感受好友与他分享的所有。 杰勒米坐下来,拿起了下一封信。 下一封的颜色和纸张有别于前者和后者,它显然是在近期书写的,隔在两者之间,杰勒米猜测,这应该是用作区分,起阻隔作用的。 他的朋友一直都是一个细致的人。 *** TO 杰勒米: 当你看到这一封信时,你一定看过了前面的内容。 阅读信件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有些不适,但也不用担心,它们已经经过了极其复杂的处理和净化,执行者是你们弗里德里希的法圣,“解构术士”卡佳,如果信件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首先出问题的应该是弗里德里希的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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