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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哭喊着跌跌撞撞往外跑去，少爷吃痛地揉着手腕，怕人出事不放心的跟着，刚到殿外就看见掌事公公带着四个小太监，那四个小太监两人锢着那妇人的手，另外两一个抱着腿一个捂着嘴，掌事公公神色慌张地命令着他们把人抬进去。 “掌事公公？”少爷追过去，“你这是做甚，我看这妇人似是有些状况，难道不是去找大夫太医，怎么就把人绑回殿去。” 看到全须全尾的少爷掌事公公才放下皱起的眉头，细声细气提着声音对少爷说：“哎哟我的好少爷啊！您可终于出现了，可叫奴才们好找，那边皇帝和您父亲都快把这宫殿翻个底朝天啦，您原在这呢！” “我迷路了。”少爷讪讪道，眼睛还瞧着妇人离去的方向。 “哎哟，这宫内不比外面，少爷可要赶紧了老奴，这次可不能再迷路了。”掌事公公垂袖弓腰，还没低下眼就瞟见少爷手里的画眼尖看到一个让他吃惊的脸。“这！这……” “怎么了？”少爷也看着手里的画，今晚似乎好多人都对这画趋之若鹜的，他留个心眼，“这是前不久古玩当淘出来的，怎么了？” “老奴可否近处观察。”掌事公公说。 他颤巍巍地接过去，像是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地打开画：”这！若岚殿下……” “谁？”少爷问。 “没什么。”掌事公公立马把画卷好完完整整递到少爷手里，“这画像甚好，只是别让陛下看了去。” 点到为止，少爷也明白什么，但仍装不明白：“难道是陛下也爱这古玩字画？” “少爷聪慧，老奴见少爷欢喜的很。”刚刚那四个小太监出来，一个附在掌事公公耳边说着什么，然后退开。 掌事公公面不改色，对少爷恭敬道：“还请前往鸣鸾殿，陛下皇后都在等着少爷呢。” 少爷没再说什么，妥帖把画放到胸口处挨着里衣，仍谁都扒拉不走，到了大殿看到自家爹，少爷有些感动，上前被劈头盖脸领了好一顿骂，然后借着不打扰帝后就被拎出宫外。 少爷爹喋喋不休说着，马车走了一盏茶时间才发现儿子在发呆，只得叹气，让车夫慢点，晚上路难看。 本想着第二日就拉着儿子去看看大京的自家店铺还没到屋子就被照顾少爷的丫鬟说少爷大清早就卷着一叠银两跑没影。 足足这样十来日，爹爹生气了，晚上守着少爷的门终于堵着半夜而归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啊，然看到少爷沮丧的脸，做父亲的也没多说几句重话。 “父亲，我想学经商，不想学什么儒家道学。”少爷蔫蔫道。 看着少爷，父亲少见地没有过多追问：“也好，也好，多事之秋，自身难保，教你一技之长，好过之后无计可施啊。” “父亲，我累了，要去睡会儿。”少爷魂都飘了，到底没认真听去父亲所说的话。 打鸡血的少爷像是突然激发了从商的爱好，天天追着自家父亲问东问西，把老人家都问急了，甩手一个店铺让少爷经营，好问不如实践。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下了几场雨，少爷怕冷都夹了层薄绒，数着日子也快该返家，明日就同父亲商量商量。 待到明日，九月突变，京内半夜突然飘雪，清晨打开窗扉，外面已经是一层厚厚的积雪，长长的街道上留下杂乱的马蹄印，本应该驻守在嘉兴关的骠骑兵出现在大京内。 给皇帝和大京内的人带来了这同九月大雪般透心凉的消息——嘉兴关失守！镇远大将军在最近一战为国捐躯，遗体甚至还未夺回，敌人势如草长，沿途破获四关三城，如今已经快要兵临城下。 拼死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却是人心惶惶，皇帝坐拥这江山百年，到底是坐得太过舒坦，忘了这河山也是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得到消息后当下就弃京而逃，好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城内却封闭关口，不让百姓逃离。 少爷呵出一口寒气，透过窗子看着柳湾城的方向。 这边大雪纷飞，柳湾城应当硕果累累吧，游子当归乡，当归未有期。
第32章 什么都要说开 男鬼躺在已经光秃秃的桃树上，正在假寐，树下传来几人的讨论声，微微睁眼瞧见的是府上的几个打杂丫鬟和小厮。 “咱们老爷说是上京一个月半，这树也都秃了怎么说也都有三个月……” “哎！你难道不知道那关外的蛮子已经打到皇帝住的地界了。” “那老爷和少爷他们岂不是被困在那大京，这要是有个好歹！” “呸呸！好好去灶前烫烫你那乌鸦嘴！老爷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不过说起打仗，这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虽在偏远之地，不是迟早会打到咱们这？到时候又能逃到哪里呢？” “明日能睁眼再另说，快去打扫吧，别杵这说风凉话了。” 众人聚得快散得也快。 男鬼摸着身下的树，看向大京的地方，这次确实去了好久。 也许是上天眷顾，少爷竟从那重兵把守的大京里回来了！ 只不过衣裳破烂，面容憔悴，得到消息的少爷娘亲被众人拥着出来，红着眼去接少爷，在看到少爷身边确实没有其他的时候险些厥过去，嬷嬷丫鬟们掐人中搓手，手忙脚乱才把她接回神。 “儿啊，你父亲现在何处？没同你一起回来吗？” 少爷勉强扯起嘴角，报平安：“我这番回来就是给娘你们来报平安的，父亲和仆人们都安然无恙，教我回来让你们安心的。父亲说现在让娘您先去娘家探探亲好好放松一下。” “娘不走。”意料之中的回答 “先回屋吧，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娘亲像是多年未见少爷一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少爷打趣道：“儿子这么好看，娘亲都要茶不思饭不想喽。” 被少爷一逗，她才笑笑，脸上一直紧绷的表情稍稍放松：“娘只是突然发现一直没有好好看过你，现在怎么看都不腻……” “今天不早，娘亲先歇息，明日里亮堂，让您瞧够。” 直到服侍娘亲躺下闭上眼少爷才轻拢上门离去。 睡前才把娘亲哄到愿意回娘家。 回到自己的院落，一切如旧，只是曾亭亭如盖的桃树现今却已凋敝半死。 少爷欲打开房门，背后响起声音。 “舍得回来看看了？” 推门的动作止住，少爷僵硬地扭过头去看那男鬼。 俊俏鬼还是少爷走前那副模样，白衣，墨发，脑袋上斜斜插着根粗糙的桃木簪子，就连相貌也别无二致。 确实是鬼，少爷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和俊俏鬼之间差着什么，他摸摸怀里，把还带着体温的画卷放到俊俏鬼手里。 “之前答应你的，只能补到这般，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男鬼接过，就听得一声少爷抬脚走进屋内，里面响起嘈杂的动静。 他展开画卷，素白的宣纸上赫然一个翩翩公子，一身浅鹅黄色衣裳，眉宇间尽是少年风流倜傥，表情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纸面同他照个镜子。 这画上正是男鬼。 男鬼看着画上意气风发的人，恍惚几刻，脑海中一些久远的片段零碎地闪现而出。 “你怎么会？”他迫切进屋问。 “会什么？”少爷背对着男鬼，收拾着东西。 “你在做什么？” “整理一些衣物和包扎伤药。”少爷问一句答一句。 “你还要走？” “父亲仍在大京内，身为犬子，若临阵脱逃便是不孝。”少爷手下不停。 男鬼默不作声。 还是少爷开了口：“你看见这画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我……”男鬼面露难色，良久，吐出一句，“没有。” “是吗？”少爷猛地回头，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男鬼，如若眼神可化利剑，那么此刻男鬼怕是要被钉得千疮百孔。 “你怎的这般吓人。”男鬼倏地离少爷一尺远。 被男鬼的动作刺激到，少爷不甘心地问：“真的吗？那我现在问你之前到底过得如何，你还是想不起？” “我……”男鬼脱力道，“想不起。” “好，好。”少爷压着那股气，看着俊俏鬼又无处能发泄。 自己之于他确实只是一个凡人，倥偬几十载便会死去，也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可他在大京没日没夜地打听后，就无法冷静。 他以为俊俏鬼只是孤魂野鬼，哪成想他的身份却是天之骄子。 李如，当朝皇帝的胞弟，此子极其聪慧，其母乃当朝丞相家的庶女，曾得先皇盛宠，先皇突然退位后犯大罪被贬冷宫，李如被封亲王却无封地仍身居深宫。 本该美名远扬的皇子却在新皇登基后销声匿迹，只在坊间传闻，这圣上因先皇偏爱极其痛恨李如母子，得权后先是压制其母家势力，莫须有罪令其母子入冷宫。 最后甚至暗中下手当着其生母的面活活绑着巨石沉在冷宫后面的一池死水中……而那奉旨的人皆自戕，家人却因此加官进爵。 坊间这般传闻大多是添油加醋的，少爷听完如坠冰窟，上下牙齿打着颤，他记得很清，第一次见到俊俏鬼时，他一身水，湿哒哒地往下流，半夜里来恐吓他也只是落他满脸头发，幼稚至极。 少爷爱憎分明，他浑身颤抖怒天子的丑恶，气其不争不抢，乃至他心底这股莫名的心疼都让他窝火， 他厌恶起皇帝、官家、朝堂，不想有一丝关联，便只剩商路，时间不慢，准备启程的日子却是嘉兴关被破，儿女情长压在心底，再怎么望也望不到归乡的期限。 “你记不起便不说。”少爷捏着拳头，自己还是太心急，即便要同他讲这些事也该战事停下之后，到时候他愿意讲他再听。 “你要是想同我说，我便耐心听。”少爷笑笑，手里的包袱已经准备好，他挎在背上，“我先走了，把我爹爹他们给带回来！” “……好。”男鬼立在原地，“路上小心。” “借你吉言，到时候我回来你可别这般扭捏。”少爷走出屋门，此时已至深夜，冬天的月亮亮堂得如白天。 少爷鼓足勇气，踏上路程。 “站住！”男鬼喊住少爷。 少爷乖乖停下，回头：“有什么事？” 冰凉的手触碰少爷的眉心，一道白光钻进去，闪烁几下彻底隐去。 “这是什么？”少爷摸摸眉心，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 “契约。”男鬼说，“我还摸的不够熟练，多担待下。” “契约一旦达成，可是要说话算话的，你要是不回来死后可是下十八层地狱的！”男鬼刮肠搜肚要吓少爷，少爷却不以为然。 “我定会回来，这次不会让娘亲等那么久。”少爷眼睛亮晶晶的，“俊俏鬼，我一定会回来的，不会太晚。到时候你会和我说你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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