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明了了,我简简单单考上了A大,进了实验室,和祁宇还有谢晋成了一组,他们两个跟着导师早就同一个课题,而我,另辟蹊径,我有我自己的私心。 是的,我一早就说过,我感情是缺失的。我想要造物,想要创造出一个人——摒弃了人类的劣根性,爱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即便我无法回应任何的感情,那个人,或者说“神”,也会无条件的给予这份爱。 我真真像是一个通关选手,在研究出这个GOD之后,我苦于找不到实验品,总不能拿小白鼠吧,我需要一个人,真正正正的人,正在我思考着要不要拿我自己来进行实验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他出现在我家门口,或许是路过,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撑着伞准备回家,他一把抓住我的脚踝,用一种狼狈的姿态看着我,对我说,“求你了,救救我,你不救我的话,我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关我什么事”这句话刚到我的嘴边,就硬生生咽了回去,我欣然答应,不过有一个条件,做我的实验品。 我是这个男人的救命稻草,他当然会答应我。 男人叫陈飞雀,二十七岁,嗜赌如命,非要说的话,还沾了毒,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品。 我替他还清了债务的那天晚上,他跪坐在我的面前,面如菜色,“我注射进那个东西,会死吗?” “理论上来讲,不会。”我很有耐心地解答着他的问题。 “我会变得怎么样?”他问,“你会一直给我钱的吧,只要我听话,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的,对吧?” 我看着他那副嘴脸,觉得沾了赌毒的男人可真可怜,我叹了一口气,手指划过他脸上的胡茬,“当然,只要你听话。” 如我所料,试剂进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可让我失望的是,他也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变化。 或许这需要时间,我想。 在祁宇和谢晋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养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是我的实验品。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期末报告始终也不见成效,这让我很焦躁。以至于在报告截止的前一天,我破天荒的发了脾气,摔了他给我递过来的一杯咖啡,“我不喝,陈飞雀,你到底有什么用?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他沉默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沉默的样子,没有狗腿子一样谄媚的笑,没有被毒,瘾折磨的恶鬼模样,而是沉默,静悄悄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却对我说,“崔小姐,我不明白你说的变化是……指什么,我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非要说的话,我已经有一个月没碰毒了。” 我怔住,喜上眉梢,甚至忘记了纠正他不要叫我“崔小姐”,而是高兴得抱住了他,“太好了,陈飞雀,这可太好了。” 我的期末报告有了,陈飞雀也被公之于众,而我,比祁宇和谢晋更早拿到了进入联合实验室的资格。 得到消息的祁宇和谢晋,几乎马不停蹄地就到我家门口来堵我,还对着陈飞雀上看下看,时不时问我,“这到底有什么特别?” 我说,“他以前是个赌鬼,还吸那种东西。” 祁宇震惊了,“这都能让他回头是岸?!” 我得意地瞥了祁宇一眼,“因为这是GOD。” 那时,祁宇才知道,我想造神。 但他并不认可我的做法,甚至他对我说,这相当于逆天改命,违抗人类的生存本性。 我说,与我无关。 天意不天意的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想做我的研究,我离开了学校,和陈飞雀来到了联合实验室。可我却不算是他唯一的博士,唯一的实验员。不停地有人拿他做实验。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GOD的缘故,陈飞雀从来没有不满,哪怕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 我创造的GOD,是为了让人不断索取吗? 我创造的GOD,是为了让他逆来顺受吗? 不是,统统不是。 我带着一提啤酒来到了关着陈飞雀的笼子前,摸着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我问他,“疼不疼?” 他摇头,说,“能为崔小姐做事,我很开心。” 我愣怔了一瞬,我分不清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你也会开心吗?还是说因为GOD?” 他很直白,他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没有崔小姐,我还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夸张了。”我面无表情,“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仰头,吹了一瓶酒,故意不去看他忧郁的脸。 可我还是清晰地听见他说,“崔小姐,在遇见你之前,我常常觉得命运不公,债是我母亲欠下的,最后是我背的,我被逼着去赌,我不去我反抗,他们就拿针管向我的身体里注射毒,我染了瘾,他们还要折磨我,崔小姐,是你让我像个人,我又有什么怨言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过去的事情。 原来,他这些都是被家人拖累吗。 既然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变坏的,那么现在的他,是本来的他,还是因为GOD。 我分不清,我根本就分不清。 我想祁宇说的是对的,我不应该这样做。 并不是说我在意天道,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今对我说着“爱”这个字的,到底是谁,是原本的陈飞雀,还是GOD? 我看着他,好像还哭了。 他却隔着笼子,用舌尖吻去我的眼泪,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崔小姐,别哭。你的眼睛不应该看向我,而是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他并不爱所有人,不爱其他的实验员,不爱制定计划的博士,不爱这个不爱那个,而是爱着我这个、唯一的一个人。 这不是我创造GOD的初衷。 我的初衷是,它能够爱每一个人。 可为什么,我却觉得开心呢,这是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爱。 我从没想过我爱不爱陈飞雀,我只在意陈飞雀的爱是否只属于我一个人。 在祁宇和谢晋来联合实验室没多久,那就带着陈飞雀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只要我想,便没人能找得到我。 彼时,陈飞雀已经快要死去,我不知道怎么救他,他身体里面GOD的浓度已经超过了人体能承受的范围,他需要稀释。 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拉着陈飞雀偷偷溜出了国,结了婚。 在命运交合的那天晚上,他有问过我后不后悔。 我后悔什么呢,我只知道陈飞雀死了,就没有人能这么爱我崔窈濡了。 他仍旧叫我崔小姐,一直都是。 哪怕在后来我们的孩子面前,也恭恭敬敬地叫我崔小姐。 如我所料,他活下来了。而我们的孩子,继承了他的GOD,或许那已经并非GOD,我尚且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直到他亲手杀了他一直养的那一只兔子。 我在陈飞雀的怀里哭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难过,那是我的孩子,我却不能让他爱自己,我也不能让他爱他的父亲,他的父爱和母爱注定是缺失的。 我在强撑着,或许我在和陈飞雀在一起的时间里,早就不是曾经的崔窈濡了,我步步为营,生怕在意的人受到危险。 可我还是失败了。 我看到了陈飞雀的尸体。 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儿子。 陈飞雀还吊着一口气等我回来,他的眼睛早就看不清我了,却还是固执地和我说,“崔小姐,别哭,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没办法不爱他,正如我没办法不爱你,治好他,然后,忘记我。”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我是爱他的,可惜他到死也不知道我爱他。 他走后,我就剩下一具空壳。 我想,这么多年我都没办法治好我们的儿子,那他只能靠自己了,我让他去了联合政府,那里有最先进的科技。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救自己的办法。 而我呢,陈飞雀死后,我再也没办法医治自己的心了。 我死在陈飞雀下葬的那一天。 他一定会等我的吧,若他见到我,是会开心还是会难过? 已经不重要了。 番外:魏清×沈默(1) ——时间管理局是你一手创立的,你相当于处在时空之上的存在,又为什么执着于维持这一个平衡,即便这些时空都破碎了,也不会影响你分毫吧,为什么,执着于管理系统,为什么,执着于平衡。 当被宋褪质问的时候,我是惊慌的,哪怕我的表面上,是那样的平静,可我仍就怕我不可告人的秘密公之于众。 高高在上的时空管理局长苦心经营的时空管理局,竟然是为了一个已死之人? 多可笑啊,可这的确是我一直以来的坚持。 我是沈默,我一直在等一个叫魏清的人。 可事实上,我没办法等到他,我只能去找他,穿梭在无数的时空里,只为了找到他存在的那个世界。 我找了很多年,可我从来都没有找到他。 魏清是谁呢? 他是我的哥哥。 而我,是被家族收养的孩子。 家族的长老们说,每年一次取我的心头血,可以给魏清续命,于是我的命运被定下了,我被取了十年的血,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我却从来没见过魏清。 直到他二十五岁,接替了家族,我才真正地见到他。 他站在琼楼玉宇之上,眉目间尽是狂傲,可他的面容竟是那病态的苍白。我的视线久久地定格在他的脸上,无法挪开。原来这就是家族苦心培养的家主啊,竟然是这般惊才绝艳,怪不得,是我一直都见不到的人,我这种存在,怎么能见到天上皎月? 直到我与他对视。 我确定他看清了我对他肆无忌惮的目光,我躲闪不及,他却下了高台向我走来。他比我高一头,也许是常年为卧病的原因,他看起来比我单薄得多,却仍旧给了我威压,让我禁锢在原地,动弹不能。 “你就是药引?”他的声音如此好听,话却让我无比伤怀。 可我不能否认,我点头认下,我说,“是。” 即便我心里,从未觉得我是药引,是他的弟弟,而他是我的兄长,这样的想法未免引人发笑,可我们血浓于水。 我期望他将我认下,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便转身离开,和其他人谈笑风生,远比对我来得热情。 我以为他下高台是为我而来,未曾想,我只是路过的一块石头。 我的心感觉有些痛,比亲眼看着父母被烧死时,都来得痛。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的失眠了。 稍微一闭眼,就能看到魏清冷漠离开的身影,再然后就是惊醒。 我只能坐起来,抱着膝盖,盯着漏雨的草棚,看着微微透进来的一点清冷的月光,在脑海中仔细描摹着魏清的模样。
60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