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原因。 没有人治得好他。 “那后来呢?”陈辞川的嗓子发紧,有些急迫地问道。 “后来。”于世忠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叹息着摇了摇头,“后来他的母亲和妹妹竟然找了过来,背着我们偷偷照顾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件事,可是没多久,我的人发现了联合政府的军队。他很聪明,我没能瞒得过他,他要我带着他的母亲和妹妹离开这里。” “但他们还是为了谢时晏留了下来。”陈辞川深吸一口气,近乎肯定地说道。 于世忠点头,“我带着地下城的人撤走之后,回来找他们,却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陈辞川摩挲着手指,遮掩着眼中即将奔涌而出的情绪,有些事情,他已经有了答案。 关于温云泽,关于谢时晏体内的病毒,关于他的母亲和妹妹,关于现在他所不理解的一切。 陈辞川慢慢地站起身,对着于世忠深深地鞠了一躬,“于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于世忠摇摇头,用一种凄凉的声音问,“他还是原来那个善良又骄傲的孩子吗?” “是的,他是。” 他还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谢时晏。
第40章 如果死亡能成全你 于世忠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他想起年轻时种下的那棵柳树,如今留给他的只有脸上树皮一样的纹路。 他看着陈辞川离开的背影,内心凄凉,他并没有回头,却感受得到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 灰绿色的窗帘后,男人一动不动,没有人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可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指,将他的情绪出卖。 “孩子,还要藏多久。”于世忠缓缓启唇,声音喑哑不堪。 谢时晏低垂着眼帘,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于世忠的背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于叔。” “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世忠没有回头,定定地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话里话外的关心是初融的霜雪,浸润着难言的苦楚。 只是那苦楚早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只剩下了腐朽的味道。 谢时晏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的双手攀向老人已经长了斑的脖颈,温热的触感刺痛着谢时晏的手指,皮肉之下,是日渐衰微的脉搏。 于世忠长长地叹息一声,他闭上了眼睛,“孩子,如果我的死亡能成全你,那就动手吧。” 他面容坦然,他在生命的长河早已经一次次于死神擦身而过,他曾经无数次嘲笑死神的无用,却在这一刻毅然接受命运。 当年若不是谢时晏留下来拖延时间,他是没办法快速转移地下城的人民的。是谢时晏的牺牲,才换回了地下城的明天。 他欠了这个孩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早已做好了走向死亡的准备。 谢时晏冰冷的双手渐渐地用力,生命的脉搏在他的手中渐渐微弱。 他看着这个坦然赴死的老人,一种蚀骨的痛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的时候,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父亲这个词应有的光辉。 地下城穷人巷。 一种不好的预感正中陈辞川的眉头,让他陡然间愣住,正和他玩闹的易涛一脸迷惑,“大哥哥,你怎么了?” 陈辞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小易,你先自己玩,我要出去一下。” 他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又生生停住了脚步,天地之大,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谢时晏。 已经快要晚上了,谢时晏还没有回来,难道真的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陈辞川拧着眉头,反思着自己。 他咬了咬唇,好吧,或许真的不该说他视人命如草芥的,这样属实太冤枉他了。 炮火声如雷一般从平地炸开,陈辞川的瞳孔骤缩,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漫天纷飞的烟尘之中,他看见了谢时晏笔直的背影,身边有人群匆匆跑过,他们一边仓皇地逃跑,一边惊恐地喊着,“阿尔默!是阿尔默叛变了!于世忠死了!地下城完了!” 阿尔默叛变。 于世忠死了。 地下城完了。 一字一句重重跌落在陈辞川的心上。 就在这时,谢时晏回过了头,越过了人群,目光定格在陈辞川的身上。 他的眸光是那般的悲恸,深邃的眼瞳里汹涌着永不停息的绝望和固执。随后,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苍白的笑。 他看不清陈辞川的表情,可是他空空如也的胸膛深处,却仿佛还有心脏在跳动,不然,怎么会有这种窒息一般的痛苦? 当一切美好的伪装被撕碎,所有的信任会毁于一旦。 陈辞川,你会相信我吗? 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毫不留情地杀死我。 我们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吗? 枪声响起,正中了陈辞川身旁拿着尖刀的士兵。 维克托愤怒地吼道,“不要命了吗?!在这儿愣神?!”
第41章 你可别死了 “咳咳。”陈辞川剧烈地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抬头的时候,谢时晏已经不见了踪影。 维克托见陈辞川还在东张西望,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塞给陈辞川一把手枪,“该死的,阿尔默发动了政变,我来不及赶回去找小易他们,你回去,替我保护好他们,带他们去避难所。” 说到这,维克托顿了顿,认真又诚恳地看了陈辞川一眼,“拜托你了。” 还没等陈辞川说什么,他就立马起身,与逃窜的人群背道而驰。 陈辞川握了握手枪,向谢时啊晏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二话不说跑回了白羽溪家,还没进屋,他就听见了小易低低的啜泣声,陈辞川心一紧,直接推门而入。 “白姐姐!小易!你们怎么样?” 陈辞川将易涛揽进怀里,担忧地看着正在对着上帝祈祷的白羽溪。 白羽溪缓慢地扭过头来,平静而又悲伤地看向陈辞川,“我们没事。” “白姐姐,你和小易和我走。” 白羽溪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仿佛一碰就碎,“你带着小易走,我、要留下来。” 她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娇小的身体在沙发的角落蜷缩成了一团,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这间破屋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这是易涛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故事。 一个孤女和底层兵痞的故事,一个淡薄如纸的誓言最后却成了千斤的重量,压在死去的爱人僵直的脊梁上。 白羽溪苍白的手指抚摸着易涛的脸颊,她说,“小易,你像你的父亲,但是不要像他一样,要好好地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易涛用双手不停地擦着汩汩流出的眼泪,哽咽着说不连贯一句话,连同白羽溪的样子,也看不真切。 门外枪声震耳,接连不断。 门内哭声连绵,生离死别。 陈辞川看着这一切慢慢地发生,在命运面前,生命显得无比的弱小,可是灵魂,才是赋予了这个世界意义的最高配置。 这个世界还有救吧。 陈辞川握紧了手中的枪,他不知道这次阿尔默的反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是一定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白羽溪,“这次政变很快就会平息,我向你们保证。” 说完,他就起身,把枪留给了白羽溪。 决绝的背影显出一种悲壮的意味。 他知道他在赌。 可他相信谢时晏这个男人的血液里,依旧留着能够舍生取义的大爱。 当陈辞川来到维克托的面前时,猛兽一样的维克托震惊了,几乎失控地吼着,“你怎么这儿?!白羽溪和小易他们呢?!” 陈辞川耳朵差点被震聋了。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维克托的后背,“你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四分之三的兵都在阿尔默的手底下。”维克托沉着声音,手指紧了紧,“我们几乎没有胜算,除非——” “除非拿下阿尔默。”陈辞川弯了弯唇角,指着不远处戒备森严的堡垒,“是那里吧,阿尔默藏身的地方。” 那里不只有阿尔默。 那里还有谢时晏。 陈辞川感觉得到。 目光淡淡的扫过维克托脚边放置的弹药,“维克托,地下城可不能没有你这种人,但这里可以没有我。” 陈辞川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身上装着弹药,在维克托惊诧的目光之下,陈辞川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似笑非笑道,“维克托,在我回来之前,可别死了。”
第42章 我为这件事道歉 “看见了吗?现在地下城是我阿尔默的!你算是什么东西?!” 高堂之上,谢时晏被士兵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被迫直视着小人得志的阿尔默。 “你不是宝贝你那个爱人吗?我就要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你也配和我谈交易?”阿尔默得意地笑着,看着谢时晏高高在上的样子被打碎,这般狼狈,让他扭曲的心得到了宽慰。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 当陈辞川的声音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阿尔默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但他仍旧故作镇定,“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不用担心,你的士兵只是晕了,而且我并不是来找你。” 陈辞川斜睨了一眼阿尔默,慢慢地走到谢时晏的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谢时晏的眼睛,“你真的杀了于叔吗?” 可是谢时晏答非所问,他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如你所见,我来找你。”陈辞川低垂着眼帘,自顾自地说道,“所以谢时晏,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外面就要血流成河了。” “什么?”阿尔默拧起眉头,“于世忠已经死了,维克托也只是强弩之末,你在妄想什么?!” 陈辞川缓缓地扭过头,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阿尔默,“妄想的是你,不是我。” 鲜血,从阿尔默的脚腕喷涌而出,却没有一滴溅在陈辞川的白大褂上。 谢时晏站在阿尔默的背后,几乎一半的身体都隐没在黑暗之中,用死神一般的冷漠看着阿尔默不可置信地看着断掉的双脚,缓缓倒下,妄图让血液倒流,挽救他快速流逝的生命。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几乎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陈辞川毫不意外。 首领的陨落换来士兵们的逃窜,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谢时晏向陈辞川伸出了手,用意味不明地语气道,“你之前怀疑过我。” “我为这件事而道歉。”陈辞川拉着谢时晏的手,借力起身。直视着谢时晏幽深的目光,“现在,我们能走了吗,谢先生。”
60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