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孩分散各地,有自己开了铺子,有做洗衣工的,也有嫁人的,她们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的好好生活下去,也有在几十里地外大集会上偶然遥遥一望的,她们铭记彼此的容颜,一眼认出然后擦肩而过,那些过往短短几秒从眼神流出,从思念泛滥,却绝不会于口讲述。 有些人不必相认,有些话不必言说。 孔缺与沈厝对视一眼,难怪,难怪村里女孩莫名失踪事件发生了两年,却从来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跟着徐娘一起出来的小翠跪在地上:“她没做过坏事,就连那些找过来的泸溪镇的男人吗?也只是和你们之前一样,被塞进棺材里走个冥婚的过程,就扔出村了。她一个人都没伤害过,要不是你们,你们自己跑出来了,她也不会装作小孩来赶你们走。” 小翠是第一个被救出来执意不肯走的人,她能帮很多人,也能自己跑,可笨笨被抓住了,生死一瞬,她没办法,她突然变成了两年前那个小翠,只能跪在地上求这些人放笨笨一次。 所有的祈求都是无力的象征,她为人的身份也让她为鬼怪求情的行为显得不论,小翠的指甲翻起地上的草皮,她根本不知道此刻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用,她只能等一个审判。 那只没心没肺,变成鬼都没有杀人的小鬼,脏兮兮的跪在地上,却用着欢天喜地快乐的声音问:“我记不起原来了,可是我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和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善良的好姑娘,是我永远最喜欢的妹妹。’” 坏坏的鬼怪藏了一点坏心思没说,她每次想杀人,想杀掉那些男人的时候,这个声音都会在她耳边响起,让她重回理智。 好姑娘,好妹妹怎么会杀人那,所以她故意把那些男人放进装过她的棺材里吓一吓再丢出去。如果还敢做坏事,就抓回来再吓一吓。 可能是吓狠了,就连除鬼降妖的修道者都给惹了过来,她命悬一线却毫不在意,只是傻傻的问: “姐姐,那是你吗?” “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徐娘跪挡在徐灵身前的身子,猛然转过去抱住了她,抱住了一个血透红衣,满面青紫,形容恐怖的女鬼,像从前很多很多次一样,抱住妹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她扬起头,看着天张着嘴,绝望的嘶吼:“啊,呃,呃呃,啊。”她抱着徐灵,像个哑巴一样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节。 所有人,包括天地,都目睹了一个姐姐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那时候正经的大名女孩子是不配的,一般好的寓意的字都给男孩子用了,所以聪明机灵这种寓意的在一个作为资源货物的女孩子身上很少见,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徐灵,一定有个很爱很爱她的家人。
第15章 今朝如旧15 “幺幺乖乖睡, 姐姐去舂碓, 舂了酥麻舂糯米, 一天不会累。 幺幺有不有睡, 今夜在哪点, 哪里能让你休息, 能让你安睡。“ 空灵飘渺的声音,带着回荡的鬼声在这一句句乡音的呢喃中,慢慢变成童稚,那个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可怜人,也随着歌声变回了那个曾经在麦田中酣睡的小团子,金蟒跟着变小,不愧是恒煜亲炼的法器,不管徐灵如何变化,链条都一直死死的缠在她身上。 孔缺要掐诀的手被修竹用掌心包了起来,他泪眼汪汪的抬头,修竹轻轻的对他摇了摇头,孔缺瘪了一下嘴,把头靠进了他的颈肩里。沈厝已经捂着嘴把脸撇了过去。 那个小小的团子依赖着把自己埋进徐娘的怀里,她奶声奶气的唱着曾经夜夜在她耳边响起的童谣,她闭着眼,哼着歌,黑色的鬼气在她身上渐渐消散,长夜散去,阳光降临,外面的世界已经到了正午,阳光热烈的洒下。 洒在麦田,洒在无数弯腰曲背面向黄土耕种的人身上,也洒在抱着小小篮子蹒跚去地里送饭的小土丁身上。 不知何时,徐娘的哭声停止,她抱着自己的妹妹,和刚刚出生第一次抱住她那样珍惜,却又和拥抱了她无数次那样熟练:“幺幺有不有睡,乖乖睡,幺幺有不有睡,今夜在哪点,哪个陪在你身边,让你不流泪,幺幺乖乖睡。” 鬼蜮洞开,释放的不是鬼的怨气,而是人间恶意。 金蟒变回金光回到了孔缺腕上,随之恢复的还有每个人都被鬼蜮限制的修为,孔缺修为最低恢复最快,气性也最大,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抽出一只鞭子,啪的一声在空中甩出火花,咬牙切齿的骂道:“泸溪这群畜生,看我不抽死他们。” 谢无声在一旁整了整自己的袖子,颇为嫌弃的看了眼眼睛都哭红的孔缺:“抽抽抽,你除了抽人还会什么?擦擦你的鼻涕,邋遢死了。”孔缺很恨的瞪他:“你管我抽不抽人,邋不邋遢,您有涵养,听到多少姑娘遭受了这种不公,还能像个个冷心冷清的冰块,站在那皱着个眉,一点儿人味也没有。” 说归说,孔缺还是接过修竹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声嘟囔:“哪有鼻涕。” 灵气入体,修为解禁,谢无声袖下的手掌握拳,感受了一下重新回归的力量,“好,就照你说的过去把他们抽死,一个村庄上百号人,男女老少都有,你能挨个都抽过去?行,就算你这么厉害,能挨个都抽了。那要是有人跑那?你还想学鬼,徐灵一样封村?” 他冷笑,睥睨的看他:“你有这能力?” 孔缺抽了抽鼻子,罕见的没和他话赶话的呛,手里的鞭子都和斗败的公鸡红冠一样耷拉了下来,修竹很少管他们这种小孩式斗嘴,他总有种游离于世外的疏离感,就连一直和他长大的孔缺都没觉得不对。 沈厝倒是多看了一眼修竹,然后靠过来安慰孔缺,主要是那一边三个女孩靠在一起说着话,他们这些“臭男人”实在不好过去打扰。 “没事的,修为并不能代表一切。你是好意心善,我们都能理解的。”谢无声最是听不得这种言论:“修为代表不了一切?”他转身指着徐灵:“她若是没有修为,能救了那么多女孩?能封得了一个村镇,不再让更多的受害者出现吗?”他转身又指着小翠:“修为不重要,若是这个女孩有,哪怕只是孔缺的修为,她能一直躲在这深山老林中?能在误会我们的时候只有条求饶的路吗?” “若是没有修为,没有能力,现在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徐灵,是更多的千千万万枉死的冤魂。” 他的话语真实而残忍,孔缺都忍不住顺着他的逻辑想,若是他们能强一点,再强一点,更早的察觉真相,是不是就不会让那些坏蛋逍遥法外了那么久。 沈厝好像回到了十三年前,回到了面对谢无声的质问无能为力的时候。在无人接触的十三年中,沈厝无数次反反复复的想过这个问题,修为就那么重要吗? 现在的事实,过往的经历都彻底的向他透露着一个残酷的真相:修为就是有这么重要。 “泸溪的人没有修为,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却用自己对于我们而言微不足道的权利,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那些跑出去的女孩,她们也没有修为,可是她们也凭借着我们以为她们没有的勇气,自己跑了出来,你修为高,能力强,那世间不平之事犹如过江之鲫,你为何不持剑平江?你为何没在这件事有苗头之前就将它扼杀?” “修为是很重要,可是对于那些修不了道的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难道修不了道他们就要去死吗?你站在顶峰去鄙夷蝼蚁的生活,谢无声,高高在上的生活过久了,你就不是与天争道的凡人了吗!” 沈厝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实际上面对怒气冲天的谢无声的时候,他握紧的拳头里全是冷汗,孔缺在旁边都睁大了眼,他实在不敢想在船上唯唯诺诺,被谢无声瞪一眼都抖着腿要吐的人,现在就因为几句话就敢和那个煞神面对面的吼。 孔缺着急忙慌的去拉沈厝:“好了好了,”他先看看谢无声:“你说的有道理,这地界弱肉强食,不强的都很难活下去。”然后立马按下又要说些什么的沈厝:“对对对,你说的也很对,有灵根修道的人少之又少,千万人之中都出不来几个,这个世道还是得看那些平凡人去治理。” 两边的水艰难端平,孔缺难得当一次和事佬,脑门上都紧张出汗来了,这边劝两句,那边哄两声,忙得分身乏术,修竹倒是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眼见着谢无声那张破嘴又要说些什么在理不中听的话,他才张口:“好了,这件事站在哪方说都有理,只是现在别吵了,想想怎么解决泸溪这件事吧。” 谢无声正好被堵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其实也没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只是这个人刚刚站在那梗着脖子,实际上怕的眼底都漾起水光的人,那倔强又无措的样子让人太熟悉,太熟悉了,他甚至忍不住向前了一步。 修竹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谢无声冷哼一声转过头做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来掩盖自己刚刚的无意识展露的失神。 修竹站出来主持大局:“我和谢无声去镇上解决这件事。”他看向孔缺:“你带着她们去之前住的地方躲一躲。”孔缺身上大多数的法阵都是用来对付鬼神精怪,和修为远胜于他的人,面对着泸溪这样一群刁民,修竹实在不放心他跟着去。 更何况留一个人跟着去小翠之前口中说的住所,还能侦查一下她们之前的话是否有假,孔缺和修竹出过几次任务,非必要修竹不会让他和自己分开,听到修竹的话便明白了自己又是有任务在身,他心里吐槽修竹疑神疑鬼的,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好。” 事关重大,不是他可以任性的时候。 孔缺去牵被他挡住的沈厝:“走吧,你去和徐娘说,我和她们不太熟。” 沈厝感激的看了一眼刚刚护住他的孔缺,他也不知道刚刚搭错了哪根筋,不过是几句话,他竟然敢和谢无声顶起来了,谢无声刚刚那副恨不得活劈了他的样子,简直比之前还要可怕。 争吵过去,上头的热血凉下来,沈厝都有些眩晕,觉得刚刚的吵架大概是他的幻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刚刚相认的姐妹俩。 一靠近,被徐娘抱在怀里的徐灵便向他,悄悄伸了个大拇指:“哇,哥哥你好厉害。” “你敢对一个残缺不全的吼。” 沈厝只觉得脑袋更晕了,都结巴了起来:“我,我刚刚对他吼了吗?” 孔缺摸着下巴附和:“嗯,谢无声那玩意脑子长的确实残缺不全,好骂!” 徐娘轻轻拍着徐灵:“不要骂人。”小翠也抿着嘴笑,只有徐灵歪着脑袋疑惑,她什么时候骂人了? 沈厝发蒙的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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