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两只杏仁眼又大又亮,看看孔缺,又看看沈厝,然后乖乖向沈厝张开了手臂:“抱。”奶声奶气的,一下就击穿了沈厝的心,他拖着人的小屁股把人舒舒服服的抱进了怀里,竟然还能腾出手来拿着手帕给小姑娘擦着脏兮兮的小脸,只是那种之前才出现过的战栗感又席卷了过来,沈厝的手都在无意识的抖。 换了一套月牙白银绣广袖的谢无声,神不知鬼不觉的又闪现了出来,他不光换了拆了珠子的衣服,就连之前沈厝碰过的玉佩,白玉璎珞和抹额都换了下来,整个人又是个玉树临风的模样,手里拿了把法阵扇,挡住自己的鼻子:“哪来的小脏鬼,也不弄干净就抱。” 他总是看不惯这个又看不惯那个的,平时说两句也就算了,如今都说到一个孩子身上了,沈厝拍着孩子的背,还一颠一颠的晃悠着她:“这孩子当然比不上仙人,从小被锦衣玉食的教养的好。” 他如今是沈欢,不该知道谢无声从前流浪的事情,在他眼中谢无声就是被仙师宗门规矩森严栽培出来的真传弟子,这话他说的自谦,但谢无声就是莫名从他低垂脖子的姿态中看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他一甩袖子:“本尊是从人界一路乞讨到宗门下的,可未曾受过什么锦衣玉食。”沈厝颇为惊讶的看向他,谢无声讨厌那段肮脏没有尊严的时期:“看什么看,即便有那样的一段日子,本尊如今也没那些坏习惯。” 莫名其妙的解释,沈厝并不是很在意谢无声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共渡的那段时光,抱着孩子倒是更焦心另一件事:“徐娘那?”他往孔缺身后的树林找寻:“徐娘没和你们在一起吗?”他等了半天,树林里也没再走出第二个人。 孔缺的脸色也不好了起来:“徐娘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我被吸入轿子以后,不一会儿就被我师兄救了出来,一群纸人围攻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小女孩,我们没看见她。” 沈厝拍了拍孩子的背,立马又要把孩子递回孔缺:“她落单了,不行,我得去找她,她就是一个凡人,若是遇到鬼主或者纸人可怎么办。”他穿着嫁衣刚跑出来,身上不是泥就是土的,在场所有人连个孩子都比他齐整。 一直不怎么主动说话的小姑娘,看着沈厝着急的眼眶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咬着自己的拳头,脆声脆气的说:“哥哥,小纸人不会伤害姐姐的。” 沈厝转身,他担心徐娘又怕吓到孩子,逼着自己放缓了声音:“囡囡乖,哥哥问你一点点事情好不好。”小姑娘被孔缺硌的不太舒服,又坐回沈厝的手臂才点点头:“哥哥问吧。” “你见过纸,小纸人?”小姑娘点点头:“它们会给我们找吃的,还会陪我们玩。” “我们?是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沈厝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慢慢问,其他人也围在身边,不敢轻易出声怕吓到孩子,就连谢无声都被驱赶到一旁,就怕他那张嘴又说些什么不好听的。 小姑娘点点头:“我们那里有好多姐姐,她们都很好,如意姐姐会画画,盼弟姐姐会绣花,小翠姐姐还会给我做衣裳,她们都可喜欢我了,她们都是好人的。” 孔缺和修竹对视一眼,这些名字都在失踪名册上,有些甚至是很久之前失踪的,这方的鬼主为什么在频频抓人,抓了人既没折磨也没杀,一群村庄里的女孩没什么可以被鬼怪图的,最多图她们的阴华塑身,可既然不死,这个用处便不存在了,那为何鬼主还在源源不断的抓人。 而这群被抓来的人又为何不逃。 最诡异的一点便是,这个鬼主没有用活人修炼,短短几年内它创作出来鬼蜮竟然能压制修竹和谢无声的修为,它到底是凭何增长修为?谢无声和修竹一直刻意避免在孔缺和沈厝面前提到的事实,一直沉甸甸的压在他们心头。 处处都是透着诡异的谜团。 沈厝未必没想到这些,但这些都不是此刻是凡人的他该想的,他只能问自己该问的问题:“都是姐姐,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小姑娘摇摇头:“没有哥哥的,都是姐姐,在这里姐姐都是安全的,没有人会伤害姐姐的。” 这场冥婚,进来五个人,四个人被压去埋棺,剩下的只有一个身为女性的徐娘下落不明,沈厝不可能不担心,哪怕听了小姑娘的凿凿之言也放不下那颗提着的心。 谢无声站出来拦住了他:“徐娘是凡人,你就不是了?她若是会出什么事,你去了也是送死。”鬼主领域内他们一行人的修为都被压制,修竹连剑都飞不起来,而阵修的好处此刻就显现出来了,阵修灵气借助于外物,脱离本体,只要画阵者不死,灵体不散,他与自己的阵法便不会断了关联,更合论是护体阵法。 谢无声心念一动,便能感知到徐娘此刻很安全,她身边并无什么鬼怪绕身,结合此前种种及小姑娘的说法,谢无声得出结论:“此间鬼蜮,第一条法则便是,不可伤害女性。” 他冷笑一声:“这鬼主有意思,抓别人家的小姑娘,又不能伤害她们,所以只能抓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男人去走什么冥婚,男人当新娘,真不怕阳气把它这鬼界冲破。” 实力被压制的火气发起来,谢无声连自己都骂。 得知徐娘此刻安全,甚至比和他们在一起都要安全,沈厝也便放下心了,这时候他的注意力也能全心全意的放在怀里的小姑娘身上了:“你叫什么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小姑娘想把小脸靠在他的胸膛上,沈厝微微一动正好让她躺在了臂弯里:“我叫笨笨,出来玩忘了自己住在哪里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沈厝把衣袖盖在她身上保暖,谢无声和修竹带着他们去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孔缺就在旁边凑着听小女孩讲话,“那你是怎么来这座山上的呀,宝宝。”笨笨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沈厝不忍心用这样一个名字去喊这么乖巧的孩子。 笨笨的手放在他的胸脯上:“爹爹带我上山的,他说让我在树下等他,后来我等了好久,就等到了小翠姐姐带我回家。” 孔缺压低声音怒骂:“什么爹爹,分明是个丢孩子的畜生,要是让老子遇到他,非得让他尝尝什么叫报应。” 小姑娘犯困了,靠着沈厝打呵欠,没听清孔缺在说什么,沈厝一直在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眼皮一眨一眨的,最终慢慢合上了。 沈厝对着还在义愤填膺的孔缺眨了眨眼,小声说:“嘘,宝宝睡着了。” 谢无声和修竹找了一个山洞,准备再次休整几个时辰,等到天亮再下山找寻线索。谢无声在前面分析:“这件事没你之前说的那么简单,绝不是一个什么随随便便的失足落山鬼来村庄吃人修炼,你也知道鬼蜮的形成和鬼主死前的经历有关,若是坠崖,为何我们至今连个悬崖都未曾遇见,倒是经历了两场冥婚,这个村的人一定是骗了你,你什么时候百般心肝被人挖走了九十九,剩下的一个心眼还被人堵的严严实实。” 修竹无视他的冷嘲热讽,检查周围是否有猛兽埋伏:“失踪的都是女孩,一开始我们接收到的信息是两情相悦的王叔和徐灵,因为家里人不同意,王叔求娶别人,心有不甘的女孩跳崖诅咒他不得善终,王叔死后,这个诅咒就因恨蔓延到整个村庄的未婚女孩身上了。” 谢无声转身,很疑惑的点了点自己的脑子:“你这就信了?” 修竹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全村上下都是这一个说法,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什么说法中都存在的徐灵才是最重要的,与其我自己推断,不如直接问魂,这不就把你请来了。” 谢无声满意的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算你有眼光。”他看向远处走的比较慢的沈厝和孔缺,确定安全后收回目光:“我和那个,那个,参加了完整的冥婚,大概得知这位鬼主是被人绑来殉葬的,应当是拜堂后直接入棺活埋的,啧啧,这手段够狠的。” 活人入棺,和一具尸体共存狭小空间,双手被捆,无法挣扎,听着一捧一捧的土埋在棺材上,然后在渐渐蔓延上来的窒息感中死去,只是想想便惨绝人寰,修竹也不忍心再想下去,他招呼孔缺和沈厝上来:“等天亮禁制解除,我们就去找徐娘,既然再无人伤亡,我们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徐灵了。” 谢无声看着沉重的,没有一丝变化的夜幕应声:“好。” 他们会解救被绑架的女孩,也会给枉死的灵魂一个安宁。
第11章 今朝如旧11 沈厝一路把躺在臂弯里熟睡的小孩抱上了山洞,孔缺扒了修竹的外衣叠起来给小姑娘当铺盖,一行人的修为被压制,连个乾坤袋都打不开,修竹只能穿着单衣出去捡柴火,谢无声在那研究自己哪个法阵能够起火,却不烧死人。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一群人围着沈厝,看他用人间的打火石起了火苗,拢了明火。这一番颠簸下来,众人都累了,就连孔缺都席地而坐,自己一身的坠子都落到了尘土里,只有谢无声穿着刚换不久的华服倔强的站在一旁。 孔缺靠着修竹的肩膀瘫着,他这次是真累了,怼谢无声的时候都恹恹,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矫情鬼,我看你能不能在洞口站一夜当挡风石。” 谢无声想回些什么,躺在地上的小姑娘被吵到似得动了一下,发出了一点哼唧声,沈厝立刻过去把被踹开的外衣往上拉了拉,还轻轻拍着小姑娘哄她入睡。谢无声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回不了嘴此时再从离洞口近的地方挪开,好像就是附和了孔缺的挡风石言论。 谢无声站在那里,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沈厝默默叹了口气,想不明白这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和当年那个爱面子,一句话就能把他架那的小孩子一样。他从怀里掏出来块干净的手帕,从山洞里又选了一块看起来最好看的石头,前前后后都擦了一遍后向谢无声招手,小声点喊:“仙人,仙人来这里坐一下吧。” 台阶都递到脚下了,谢无声也就顺势走了下来,他慢慢悠悠,仪态万千的坐下,整理好衣服下摆后又从腰上解下了之前沈厝抢过的玉佩递过去,透明水色的玉佩,一整块高档的玉料上啄出来的巴掌大的玉珏,别说凡间,就连在修仙界都很寻到这种品质的物品,更何况上面还烙了梵卦真人亲手画的护身法阵,谢无声恩赐一般的把玉递过去:“你的了。” 那一刻,谢无声清楚的看着沈厝的眼神变得悠远哀伤,他的眼睛像是一汪盛满了无法言说痛苦的潭,谢无声只看到了一眼还未望到底,沈厝的目光就落到了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上,他看起来很想碰一碰:“这一定是块名贵的玉佩吧。” 也许是那个眼神太过悲伤,也许只是他今晚心情好,谢无声破天荒的解释了起来:“魔界寒潭下的水玲玉,灵蛇护宝,心血浇灌有驱魔辟邪的功效,是少见的好东西。”他伸出去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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