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控制这些死尸为己所用。 铃声又响三下,外面的雷鸣电闪停住,黑夜再次安静地笼上来,蓝色的光芒中咀嚼声随之即刻消失,许多被啃食得只剩了一半的尸体丝连着衣服被丢在地上,咬合处的模样看一眼都让人作呕。 虽然它们没有人的形态,但祝景灏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它们一定都在看向师尊,听师尊的吩咐。 余陌正色面向它们,威严不容质疑的命令飘荡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冥使之令,掘神像,直至尸气之源重现!” 他端而拂袖,扫过之处风起吹人面。 祝景灏望着他的侧脸,在此刻,他看到的不是师尊,而是作为一个冥使的威迫与气场。 蓝团子光芒乍盛,发出了像是垂死的猛兽最后不甘的尖叫声,数百道声线夹杂在一起,依稀能够辨别出都有男女老少的声音,几乎把人的耳膜震碎。 而余陌在这之前,及时捂住了祝景灏的耳朵。 它们嘶叫着躁动不安,钻进面前的一具具死尸中,僵死的魂魄开始操控僵硬甚至残缺了器官的尸体。 有的尸体后面耷拉着已经发黑腐臭的肠胃,有的眼珠子挂在脸上,因为妨碍行动所以被一把扯下,牵拉出一片模糊不清的血块,有的只剩下半截身体,一蹦一蹦地也往这边赶,边跳边擦掉嘴边残留的碎尸,还有一小节手指来不及吞咽掉落在地——剩下半边身体就在他自己的肚子里。 余陌牵着祝景灏往后退了几步,道:“脏。” 它们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方法刨着石像下的土,像一群尽职尽忠卖力干活的乖狗。 “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师尊一样,能完全操控住这些灵物……” 这样的话或许就能早日找到究竟是谁杀了他的父母了,当年他从乱葬岗一路再寻回家时,祝家早已什么都不剩,他甚至连谁是真正的凶手都不清楚,只知道当今的仙门百家门派,手里多多少少都沾了祝家族人的鲜血。 祝景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半晌后还是松开来,看着红蓝一片的死尸只叹了口气。 余陌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掘土的动静还在持续,在它们的努力下,石像下方已经空了一半了,接下来它们分成两个小队,一部分继续挖,还有一部分在一旁撑着悬空的石像。 “你的龙泉剑什么时候掉的?”余陌问道。 祝景灏看着师尊伸过来的手,心底涌上来一股暖意,他想了想道:“在路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唱词,好像是‘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这句,还有一股香味,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余陌点点头,和他想的一样,到后面他问祝景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那个时候,祝景灏就被掉包了。 “没事,龙泉是认过主的,等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回去再找,总丢不掉的。” “好。” 他们有一话无一话的搭着,方才身上燥热的火气被夜风一吹降下去不少。 而另一边仍在哼哧哼哧工作的死尸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挖到啦!挖到东西啦!” 一个死尸头顶乍然冒出一团蓝光,紧接着剩下的死尸也陆续看到了埋在土里的东西,头顶纷纷亮起。 “啊呦啊呦!竟然埋在这里了哟!” “哇呀,这是埋了多久了,臭死啦!” “这棺材够大的呀,装的什么?还有符……” 一个冒着光的死尸往前凑了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蓝光乱窜,最先凑上去的那个死尸吱呀乱叫,听起来就很痛的声音响彻山洞洞顶,震下来几块碎石,余音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传到外面,惊起了大片熟睡中的乌鸦鸟雀。 祝景灏躲过了刚才没躲过现在,在连绵不绝的尖叫中痛苦而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耳朵。 “…………” 余陌见势眯着眸子扫了一眼死尸群,眼底透着属于冥使的凌厉与阴冷。 死尸们立马一个个闭上嘴,着急忙慌地捂住自己头顶的光,低着头不敢说话。 “滋啦——”一声,上一秒还在乱叫的死尸此时突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山洞里,空下来的皮囊棉花一样瘫软在地,没了骨头化作一坨皮肉。 余陌意识到不太对劲,拨开死尸群走了过来,祝景灏紧随其后,因为他出现了短暂性的耳鸣,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再有什么声音也不怕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通红的棺材,似乎比外面这些还要红,一圈铁链将其头尾和中间捆住,最后收尾的地方贴着一张红色的符纸,在棺材其他不同的边角和铁链上,还贴着许许多多的符咒,黄色符纸重见天日,随微风抖动。 刚刚那个死尸就是碰到了这些符咒,眨眼间就化为青烟,魂飞魄散。 “这是……” 祝景灏看到这幅景象一时说不出话来,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两人脑海。 余陌眼神更加冰冷,语气里也带着寒意—— “冥婚阴棺,还带着锁魂阵。” 山间的夜风吹得人身上格外凉,余陌举起铃铛轻摇四下,围绕在两人身边的死尸便一个个倒下去,一团团淡蓝色的光芒渐渐回归地下,只留下托着石像的那部分。 祝景灏接过铃铛收好,下面的问题就是怎么撬开棺材了。 死尸不管用只能靠自己。 余陌手指绕线,一圈一圈环过棺材,又紧又密,绕了许久,也不见红线有尽头。 祝景灏开始思索,师尊的红线究竟有多长,每次用的时候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永远只见一端。 这样的法器要怎样才能得到呢。 终于将红棺缠紧了之后,他左手搭在右手上,闭目运转调息,而后猛地一发力,红线如麻绳般粗细瞬间暴满红光,隐约还有彼岸花的影子浮现一秒。 红棺被牵引着拉出坑口,“砰——”落在众多棺材中,激起层层灰土。 经这一下,祝景灏的耳鸣竟然好多了,渐渐能听清楚了声音。 余陌仍是锁眉,他慢慢走近红棺,咬破食指,在那张红色的符纸上画了道符。 指落的那刻,红棺有股巨大的冲击力爆棚而发,幸亏余陌提前绕了红线用以阻挡,祝景灏见势不对又开了保护罩,这不至于被波及。 “大凶。”余陌道。 棺材板的缝隙有丝丝黑雾冒出来,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使上面的铁链摩擦而发出声响,黄色的符咒也震动不已。 “你带着阴司铃到洞口守着,开棺之后不论有什么东西想进来或者想出去,都不许。” 祝景灏点头表示明白,于是唤着那些撑着石像的死尸一起守在洞口,开了道屏障。 余陌静静等着,直到缝隙里黑雾渐淡,完全消散了才收回红线,刚才那一下力量的爆发使铁链已经脆弱无比,轻轻一熔便开了。 他撕去那些密密麻麻的符纸,突然里面传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吸声。 而此时,他正好揭下最后一张。
第57章 出师不利 棺材板颤动了一下,一缕青烟从缝隙中翩然而出,空旷的山洞中突然爆发出女人的狂笑,萦绕在死静的山间,令人不寒而栗。 余陌抬眼示意祝景灏,这缕青烟必定是水十仙子的魂魄。 祝景灏看到棺材板下面有东西出来的一刹那就察觉到了异常,引出灵力加固洞口的屏障。 水十仙子狂笑着想要冲出山洞,却不料一下撞上了屏障,生人的灵力最为凶猛,笑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转而变成尖利的惨叫。 “你们!你们……卑鄙!!” 她痛苦地质问,青烟在山洞中四处乱窜,没了章法。 余陌见状悬着的心放下来一点,但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 保险起见,还是先将水十仙子抓住,再处理后面的事情。这样想着,余陌将红线变作丝网,同时祭出凤鸟青铜鼎。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凤鸟一如既往直奔魂魄而去,看着凤鸟光彩盛溢的长羽,余陌心底的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放眼扫视一圈山洞,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尊石像上。 这石像,怎么和他们刚进来时看起来不太一样?好像更加邪气一点了。 是错觉吗? 凤鸟的羽翼马上就要触碰到那缕青烟了,山洞里留下一声长啸。 突然!又一阵琵琶声起,弦音激烈,一声一声撞入耳膜,带着灵力的音符强势冲破祝景灏设下的屏障,那透明的一层顷刻间就全盘粉碎,外面的月光尽数洒进来。 余陌眼皮狂跳,心底的不安此时终于化成了现实。 垂眸抚琵琶的石像轰然裂开,石块自水十仙子的脸碎裂,然后是琵琶,再迅速蔓延至全身。 托着石像的死尸来不及躲开,纷纷被砸下来的巨大石头碾成肉泥,蓝色的鬼火尖叫着逃回地下。 一缕黑雾从石像中猝然抽离,不等余陌两人反应就裹挟住水十仙子的魂魄,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逃离开凤鸟的追捕,然后转头向两人各又放出一缕黑雾,试图袭击。 余陌在情急之下只能收回红线去挡这波黑雾,他张开红线的丝网,又把祝景灏一把薅回来,这才没有被击中。 但是黑雾却带着水十仙子逃出了山洞。 祝景灏被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琵琶声震得头脑昏沉,那声音中带着催蛊,余陌身份特殊没有被影响到,但他却没有躲过。 “糟了,山洞要塌了。”余陌道。 随着水十仙子的离去,凤鸟只能无功而返,而那阵催人心智的琵琶声也渐渐消散,祝景灏刚拉回了一丝理智,就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时不时有石块滚落在脚边。 “师尊,她的琵琶有问题。”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出去!” 越来越多的石块砸下来,那尊石像早已经四分五裂,硕大的头颅歪歪斜斜,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到时候一旦堵住了洞口,他们就只有被砸死的结果了。 但这时候,被余陌挡回去的黑雾却又掉头而来,先他们一步堵在了洞口,这是想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草。” 身后是即将碎裂的石像,身前是挡住生路的黑雾,对方早就布好了局,等着两人自投罗网。 余陌手中的红线幽光熠熠,眼底也爬上了红血丝,剑眉下总是含着淡笑的眼睛此时危险地盯着黑雾。 他把祝景灏护在身后,但手却在细细发着抖。 他消耗了太多灵力,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人间的气息对冥使极不友好。 眼下只能硬碰硬,不管结果怎样,反正只要把祝景灏安全送出去就不算亏,他这样想,灵力更多地输往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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