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一挥手:“破缸,开棺。” 少年一言不发上前一把推开了棺盖。 屋内众人齐惊,这棺材盖可是重的很,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这力气也未免太大了。 不等众人震惊完毕,就见少年从棺材里薅出一个人来扔到了地上。 沈晏下意识后退一步,什么脏东西…… “是那个杀手。”刘公公指着那人,他日日看画像,识得这人的眼睛。 沈晏眯了眯眼,一百零三箭,原是这人的手笔呀。 “别急,还有。” 少年一脚将那杀手踹到一旁,又从棺材里薅出来一个,赫然是广平侯。 “噔噔蹬蹬……”小孩儿笑嘻嘻,“惊喜吗?” 沈晏倒吸一口凉气:“……爹……” 广平侯闭了闭眼,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来,破缸,下一个。”小孩儿豪情壮志地挥手。 少年又薅出来一个,是一个鬼面人。 再来一个,是崇明帝身边的大太监。 还有一个…… 沈晏看到棺材里睁着眼睛一身狼狈的崇明帝时,两眼一黑,扶住了刘公公。 刘公公给沈晏塞了一颗提神醒脑丸后给自己也塞了一颗。 好刺激。 “沈晏?”崇明帝盯着他,“这一切都是你……” “草民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沈晏躬身就是一个大礼。 “救驾?” “是。”沈晏起身,笑着道,“王爷知道陛下一定遇到了危险,所以派世子进宫救驾,陛下还好吗?快来人,将陛下扶出来。” 一旁的侍卫忙上前将崇明帝扶出来。 沈晏低声吩咐身边人:“快去宫里找王爷。” 侍卫领命而去,沈晏让人奉茶。 统世子眨着他天真无邪的眼睛仰头对沈晏小声道:“现在宫里面没有皇帝了,你让你姘头进去当皇帝吧。” 沈晏:“……” 这统是要逆天呀。 你看谁家争皇位这个争法? 崇明帝坐在那里看着屋内众人,心思转了几转。 一切都很诡异,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想来想去竟是沈晏方才的说辞最接近。 沈晏与广平侯对视了一眼。 事情发生出乎意料,这若是在宫里找到崇明帝,倒还算是救驾,在瑞王府找到皇帝算什么? 屋内陷入寂静,各怀心思。 沈晏撩袍在一旁坐下,慢慢摩挲着手指。 他又抬眼,再次与广平侯的视线对上,父子俩在此刻心意相通了。 广平侯抽过身旁一个侍卫的长剑,自从从战场上下来后,他已经好多年没亲自杀过人了。 但此事只能他来做,不能脏了晏儿的手。 崇明帝视线落在广平侯的长剑上,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沉默饮茶的沈晏,后背贴紧了椅背,压着恐惧沙哑开口:“朕今日与荣王微服私访,路遇歹徒,荣王身亡,朕被瑞王世子所救。” “瑞王如今腿好了,是时候立为太子了。”崇明帝看向广平侯,“到时还得由你来拟圣旨。” 广平侯看着沈晏。 刘公公执起茶壶给沈晏添了水,沈晏垂眸思索。 崇明帝直直盯着沈晏。 沈晏食指敲着膝盖,崇明帝死与不死,都再也挡不住萧彻的步子。 只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坐上去总比争来抢去要好的多。 沈晏看向广平侯,广平侯了然,起身朝崇明帝躬身:“既然陛下有此意,不若现在就写下圣旨吧。” 崇明帝看着他:“你不信任朕?” 广平侯撩袍跪倒在地:“陛下当知,大势所趋。”当年他也是这么跪在他面前的,那时的崇明帝是个不受宠却心比天高的皇子,他本以为那是一条充满坎坷却承载抱负的道路,却不想是一条没有光亮的暗夜之路。 …… 萧彻得到消息迅速回府,回府的路上,他唇角忍不住地勾起,这个统儿子实在是过于优秀。 现下这般情形,长策自然不会再拦着他。 萧彻从怀里翻出那个宝贝的布袋,里面的箭头他都擦洗了一番,现在如新的一般,扎人一定很锋利。 木夏看到这箭头就忍不住眼皮跳。 马车停在瑞王府门前,萧彻愉悦地跳下马车,便见府内众人簇拥着一人出来。 借着门口的灯笼,那人赫然便是他亲爱的父皇。 萧彻捻着手里银光闪闪的箭头,负手站在门口,眯起了眼:“这是做什么?” “陛下今日遇险,多亏世子相救,王爷现在赶快护送陛下回宫吧。”沈晏上前道。 萧彻看着他,长策这是在跟他说笑话吗? 萧彻站着没动,与台阶上的崇明帝对视着。 一上一下,崇明帝慢慢开口:“不用太子送了,太子好好回府准备一下改日册立太子的大典吧,由广平侯送朕回宫便好。” 萧彻还是站着没动,沈晏上前将他拽到一旁:“太子殿下谨遵谕旨。” 崇明帝慢慢走下石阶,到了萧彻身边时,转头看向沈晏:“今日那小孩儿抓走了沈千昱,可方才朕并未见到沈千昱。” 听到沈千昱,萧彻才抬了抬眼。 沈晏看向小孩儿,小孩儿噘噘嘴,他还以为萧彻今天就能当皇帝了呢,弄半天还得给老皇帝送回去,没意思。 “沈千昱呢?你见过吗?”沈晏问他。 小孩儿指了指少年:“下手太重,不小心杀了。” “杀了?”沈晏心中一惊。 广平侯也看过来,攥紧了手。 崇明帝看着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眼睛的小孩儿,判断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看向沈晏,对于有些人来说,沈千昱可是个宝啊,留着他可是大有用处。 世人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还不都跟他一样。 崇明帝嗤笑一声,对沈晏道:“朕不想再见到沈千昱。” 眼见着崇明帝上了马车,沈晏扬声道:“恭送陛下。” 萧彻一把扯起他,一字一句:“沈-长-策。” 沈晏抬头,眉眼弯弯,映着天上繁星点点:“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萧彻的话愣是卡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口。 萧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小孩儿:“沈千昱呢?” 小孩儿眨眨眼:“死了呀。” “真的死了?”沈晏不知自己该是种什么心情。 “嗯,死了。”小孩儿点头。 沈晏还是信系统的,他说死了沈千昱必然没有活路。 沈晏幽幽叹息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其实一直想亲自见他一面,问问他为何如此。 可惜,怕死没有机会了。 “我困了,抱我。”小孩儿朝萧彻伸出手,萧彻便弯腰抱起了他,便见小孩儿朝他眨眨眼,在他耳边道,“我今儿送了沈晏好多礼物,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萧彻眯了眯眼,继而勾唇笑了,拍着怀里的小身体,不愧是他儿子。 * 崇明帝回宫了,荣王不见了。 朝臣们乐得此结果,一个当了一天王爷的人而已,是死是活又有何人在意呢。 以广平侯为首的众朝臣上书力荐萧彻为太子,崇明帝嘲讽一笑,广平侯果然是个老狐狸,诏书他都拿走了,还做这些表面功夫有何意义。 庆王一派自是不应,可又如何抵挡贤王和广平侯为首的朝臣们。 崇明帝最后一丝期望也落空了,广平侯说得对,大势所趋。 他老了,所有人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棋盘。 隔日,翁太尉上书告老还乡,崇明帝允了,然后召了广平侯入宫,密谈一番。 几日后,翁太尉携家小回乡途中,路遇歹徒不幸身亡。 翁太尉死了的消息传入宫中,崇明帝非常平淡,广平侯做事一如当年那般利落。 早知如此,当年便该杀了广平侯的,可惜一切都晚了。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崇明帝躬身,难道是蛊虫发作? 不能啊,铊夷族的蛊虫若无引子并无毒性,为何会如此? 难道是沈千昱还做了旁的? 那种痛意越来越重,却已不再是胸口疼,而是蔓延至手臂,他的双手在他眼前慢慢变黑…… “啊——”殿内传来崇明帝的痛呼声,新派来服侍他的曹公公立刻传了太医前来。 太医看着躺在床上痛的蜷缩起来的崇明帝,上前把脉,只得出个中毒的结论,但这毒却很诡异,最终落在双手上。 “朕的手还能好吗?” 太医跪了一地,不敢言,只有赵太医颤巍巍道:“毒素现在全聚在双手之上,只有斩断双手才能保全性命。” “胡说,胡说……”崇明帝发狂,用胳膊拍打着床铺,“将他拖下,给朕砍了他的双手……” 赵太医被拖下去了,曹公公跟出来亲自扶了他起来,还朝他拱了拱手:“赵太医慢走,现下出宫还能赶得及回府用晚膳。” 赵太医咽了咽唾沫,看向不远处负手而立身形笔直的人,这朝堂的天终是清明了。 见赵太医走远,曹公公来到萧彻身边,萧彻看他一眼:“谁下的毒?” “一个叫揽月的小宫女,原是在淑妃娘娘宫里的,是前几日公子让调到御前伺候的。” “揽月?”萧彻勾了勾唇。 …… 小宫女匆匆出了宫,看到宫墙外站着的人时喜笑颜开:“成了,成了……” 华融朝她行礼:“谢过姑娘。” “神医何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揽月扶起华融,“当年我们姐妹跟着公子去阳谷山,还多亏神医收留呢。” “话说回来,神医你的毒真的好厉害,太医们说只能砍了手才能保命呢。” 华融轻哼一声:“我可是神医。” 揽月笑嘻嘻:“恭喜神医得偿所愿。” 华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可是费尽心思才研制出来的毒,崇明帝最好别死,一定要好好活着。 “是华神医吗?” 听闻声音,华融转头,便见一个身穿太监衣裳的人正笑看着他。 揽月微微行了一礼:“曹公公。” 华融眯了眯眼,将揽月挡在身后。 曹公公笑道:“陛下病了,太子殿下让咱家来请神医进宫为陛下看病。” “什么?”华融蹙眉。 曹公公上前,将手中攥着的一柄有着繁复花纹的长匕首交到华融手里:“殿下说这把剑切肉比较快。” 华融看着那匕首好一会儿后才道:“那今日老夫便得破一破誓言了。” 揽月后退一步,朝华融挥挥手:“事已了,我先回烟雨楼了,我在烟雨楼备上好酒等神医来喝呀。” 说完转身轻快的跑了,裙摆绽起层层涟漪。 * 夏至这日,民间祭祖祀神,祈求禳灾避邪、作物丰收,而同日宫内举行了册立太子的大典,皇三子萧云翊入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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