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学生·简很乖的样子:“听到了,仰哥,你随便怎么对我都行,不用手下留情,剥瓜子是副业,不相干的事。” “啧,你这套是哄小姑娘哄出来的吧,不吃了不吃了,我要留点肚子,菜还没上呢。” 陈仰一边给那个自己一击眼刀,一边心疼地望着垂眸的朝简,肯定受伤了。 “没有。”朝简沉默许久,吐出两字。 “什么?” 朝简抬手蹭两下额头,撇了撇唇角,嘀咕道:“我没哄过小姑娘。” “那你厉害,无师自……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小朝同学,你处男啊?” “……是。” “得,咱队伍里全是光棍,光棍队。”曾经的陈仰摇头叹息,一言难尽,“我还跟子慕打赌了呢,她说你初恋没了,我说你至少谈过俩。” 朝简唇边的笑意淡了不少,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有种考试考差了的失落。陈仰很想给他打满分,再发一朵小红花。 “弟弟,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留意留意。” 陈仰听到自己这么说,他就感觉有一股电流扫过他全身,丝丝缕缕的酥麻朝着他的心脏聚集。 命运的轮盘一直在转,多神奇啊。 朝简一字一顿的声音在陈仰耳边响起,他说:“腰软的,腿好看的。” 而后陈仰就看见对面的自己一脸老父亲的好奇和调侃:“就这两个条件?长相呢?还是说,你身边多的是外形好的,你看腻了,无所谓长相?” 朝简的眼中一闪而过少年人的执着,他的耳根同时也浮起一层浅红:“有要求,有所谓,我喜欢我喜欢的。” “就是那种,照着你媳妇的样子长的?是这么理解吧?” “照着我媳妇的样子长的……”朝简重复着念了一遍,面部扬起阳光而炽烈的笑意,他像是看见了世纪画卷,整个人都看入了神,“对,按照我媳妇的样子长的。” “啊,听起来很奇妙,我有生之年怕是感受不到了,小朝同学,你选对象的标准绝了,具体又模糊,比小文哥还高,你这完全要看老天爷了……” “仰哥说得对,我在等老天爷眷顾我一回,但愿能等到。”朝简微笑。 陈仰呆了呆,凑近朝简,想抱抱他,可是自己碰不到。 “让我抱抱啊。”陈仰张开双臂,手指虚虚地搭着朝简的肩膀,他垂下眼睛,轻声呢喃。 指尖突然有了触感,冰凉而真实。 抱到了! 陈仰眼眶泛红地抬起头,呈现在他面前的场景不是高档的餐厅,而是一间阴暗潮湿,霉味很重的老屋。 犹如身处蜘蛛和蛇类的老巢,空气里漂浮着令人不舒服的粘腻感。 陈仰发觉自己两只手放在朝简的臂弯里,五指微微拢着,离他很近的朝简那身休闲服变成黑色冲锋衣,头发很明显长了一些,额前发丝凌乱,鼻梁上贴着一张创口贴。 朝简的眉眼没变,却又变了。 长大了呢。 陈仰在心里摇头,不对,是成长了,我的朝简不知又过了多少任务,经历了几场生死一线,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任务者模样站在他面前,焦急担忧地看着他,两片干燥的唇不断张合,眉间的纹路很深。 陈仰精神恍惚,半天才听清朝简问的是,“你怎么样,哪里疼,想不想吐?” “我能不能脱掉你的衣服给你检查一下?”朝简像个打报告的士兵,明明很着急,还是怕自己的将领生气。 陈仰的眼神渐渐清明,他从山坡上面摔下去了。 “仰哥!”朝简等不到回应,他弓着腰收紧下颚线条,嗓子里涌出几分血气。 “冷静点,我没事。”陈仰刚说完,左边肩胛骨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他“嘶”了声,引来朝简不知所措的低喘。 朝简绷着脸,二话不说就胆大包天地扒了他的上衣,之后就不动了。 呼吸声更重,他在克制压抑自己的怒气。 陈仰根据痛感判断自己的伤情,他那块地方应该是青紫渗血,肿的比较厉害,面积也有些大,看着触目惊心,实际还好,没怎么伤到骨头。 至于他为什么会从山坡上面摔下去…… 陈仰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气声,那是因为他救了个队友,那队友有被害妄想症,当时突然发病了,从后面把他一推。 队友是后来的朋友熟人之一,李正,小乔姑娘的骑士。 真没想到他也重置过。 陈仰扭头看身后的朝简:“李正没事吧?” “他都把你推下山了,你还关心他?”朝简咬牙气道。 陈仰望着虚空:“像他那样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发病的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朝简翻背包找药的动作一顿,他从后面绕到前面,盯着陈仰看:“你很了解?” 陈仰身体的支配权似乎在这一刻被拿走了,他听见自己从口中说出一句很沉重的话:“我做的任务数都数不过来,这一路我见过太多的任务者千辛万苦地做完任务回去,却生了病,他们看病吃药是起不了作用的。任务者的精神创伤并不能用普通的精神类药物来治愈,无解,只能任由自己疯掉。” 末了又来一句:“小朝,精神创伤是致命的,你千万要注意。” 朝简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捞出烟盒,他把一根烟咬在齿间,笑道:“我不会疯的。” 陈仰回过神来,他看着朝简的笑容,五脏六腑像错了位,疼的他不知道伤口在哪。你会,你疯的很严重,陈仰在那阵窒息的疼痛里闭上了双眼。 “仰哥,你现在也生病了吗?” 陈仰听着朝简不安的声音,顿了顿,含糊道:“精神力再强大,也会有上限。” 朝简吸口烟,拔掉夹在修长的指间,过了会又咬住,他承诺一般道:“我会想办法找针对任务者精神创伤的药物。” 陈仰的世界瞬间寂静,他缓缓地掀起眼皮:“给我抽一口。” 朝简蓦地看向陈仰。 “烟。”陈仰光着的那部分肩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哦……”朝简没把齿间的烟递过去,而是重新拿了根烟,塞进陈仰嘴里,给他点燃。 陈仰瞥一眼朝简发红的脖颈,过去的自己在跟同性队友们相处的时候很随意,没那么多讲究,都是大老爷们,无所谓的,可是朝简不一样。 朝简会害羞,会不好意思。 很快陈仰就对自己的那个想法产生了怀疑,因为朝简有条不紊地为他处理伤口,呼吸有意无意地在他背上游走。 太近。 这怎么也不像是什么也不懂的纯情小男生。 陈仰记得小镇的时候,他的后背被女疯子抓伤了,朝简给他缠纱布期间也是这么近,呼吸也这么烫,他也很痒。 “弟弟,我的后背很敏感,你离我远点。”陈仰无奈道。 朝简正色:“远点不够仔细。” 陈仰:“……”我的肩胛骨又没流血,你在磨蹭什么? 陈仰觉得后来的他能成为锅里的那只青蛙是有原因的,因为以前的他也很蠢。 朝简没直接把陈仰的上衣都扒掉,他只扒了一小半。 所以陈仰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肩头,看起来不太雅观,他抬起腿抵着椅子,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有清爽的触感覆上了那片伤口,陈仰舒服地轻哼了声。 紧接着,一阵凉风拂了上来。 陈仰要转头,朝简阻止道:“仰哥,你别动,我给你扇扇风,药水能快点干。” “你坐好。”朝简似是怕他不听劝,还要往后看,就又补了一句,“用不了多少时间,药水不干会黏在衣服上。” 陈仰哭笑不得,扇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用嘴吹。 下一秒,陈仰一颗心浸泡在了酸酸甜甜的水里。 等到陈仰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朝简才说药水干了,他没给陈仰把衣服拉上,这时候倒是挺有分寸的,讲起了师生距离。 陈仰将衣服往上一拉,边扣扣子边说:“带我去看李正。” 朝简收拾背包:“他在隔壁,不知道醒没醒。” “晕了?”陈仰蹙眉。 “他在山坡上把你推下去以后,自己就倒在了地上。”朝简说到这,面色沉下去,嗓音闷闷的,混着清晰的自责和懊恼,“要是我跑快点就好了。” “你跑起来已经够快了,一般人的爆发力都比不上你。”陈仰用力抿了下唇,他在心里说,只是你后来不敢跑了。 . 李正在隔壁屋里躺着,有个女孩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他。 那也是个任务者,李正的老队友,她对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只可惜那是一场个人秀,自我沉入,自我感动。 女孩见到陈仰跟朝简进来,她连忙站起来,满脸害怕心思被当场抓包的忐忑慌乱。 陈仰的视线越过她去看床的方向:“一直没醒?” “没有。”女孩的声音里有细微的哭腔,“陈先生,我替我学长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气,我学长他……”女孩咬唇,“他应该是出现了幻听,以为你要害他,极度惊恐之下提前下手。” “我知道。”陈仰看着床上的人,神情复杂,他印象里的李正年轻力壮,阳刚正气,一到乔桥身边就会变成一只大狗,现在的他被病魔侵蚀,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满身消沉灰败,瘦得没几两肉了。 “李正?”陈仰喊了声。 “唔……”李正没醒过来,他在做梦,梦里的自己似乎处境很危险,他病态的脸因为惊恐变得扭曲,“有人要杀我,救命,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 “学长!”女孩扑到床前,半跪着轻声哭泣,“学长啊,你起来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李正的手指抠进床板里,指甲劈开,鲜血淋漓。 陈仰还没上前,李正就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绝望恐惧。 不论女孩说什么,李正都呆呆的,面无表情。 陈仰深吸一口气,慢慢吐了出去,朝简是病人,丁会春是病人,画家是病人,还有休息站那个不知名的老任务者,林书蔚,吴玲玲…… 重置后的他因为朝简的关系,任务做的密集却不多,因此和他有过交集的病人只是小部分,大部分都不认识。 以他重置前的任务量,应该认识很多,多到数不清。 陈仰回头看朝简,发现他面向李正,皱紧眉头,眼神困惑,很显然还没真正了解到精神疾病的世界,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某一天会在兜里揣着药瓶。 真好,现在真好。陈仰叫上朝简出去:“小文哥跟子慕呢?” “都出去打探消息了。”朝简说。 陈仰踩着一个树墩,把脚底的泥巴蹭掉,他在村里走动,每路过一家都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小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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