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垂眼:“嗯。” 曾经是我在牵着他走,后来换他牵我,他教我的,都是我教过他的。 这不是我早就知道的事了吗?很早就清楚了啊,怎么还这么大反应,陈仰听着胸腔里咚咚咚的跳动声,有短暂的头晕目眩。 朝简通过观察发现几片枯叶子上面有血迹,他根据血迹找到一个土坑,看见了里面的血石块,周围还有凌乱的鞋印,以及一小块挂在树枝上面的破布。 那布被朝简拽下来,凑近打量。 “布很老旧,如果是很多年前来过这的人留下的,会有风吹日晒的痕迹,我稍微用点力就能搓烂,这个没有烂,显然是刚留下的,可是队伍里没人穿这么旧的布料,这不是我们的人。”朝简面色凝重。 “是啊。”陈仰点点头,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里,除了假扮的护林员跟盗贼,以及鬼护林员,还有一个东西混在里面。那是会用石头把人脑袋砸碎,再把脑浆吸走的怪物。 “快走!”陈仰突然变色。 朝简反应算快的了,但比不上陈仰,他在陈仰那么说的时候,体内的警报并没有响。 陈仰拽起朝简就跑。朝简的个子比他要高一截,被他拽得腰直不起来。 朝简什么都没说,任由陈仰抓着他,两人一起躲进了一个……棺材里面。 那棺材有一半嵌在山里,一半露在山外,里面的尸骸没什么腐臭味,陈仰跪趴在里面,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朝简。 陈仰在心里默数到4,一个身影出现了,那是个男人,他边走边搜寻什么,脖子后面拖着一条黑绳子。 第一轮的“护林员”死了,第二轮开始了。 男人是第二轮的“护林员”。 陈仰短促地吸口气,二十人的顺序都通过抓阄排出来了,孙文军是第十一个,香子慕排在十三,他是第十九个,而朝简是第十八个,在他前面。 陈仰压下纷乱的思绪,他紧盯着还在不远处没走的“护林员”,对方转过来,一张胡子茂密的脸。 那一瞬间,陈仰整个头皮发麻,那“护林员”就是去年在公交车上碰到的,一直看他的大叔! 原来大叔是我队友,曾经的队友,陈仰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半眯的双眼徒然一睁,对方朝着棺材这边走过来了! 陈仰屏住呼吸,下一刻他的眼皮就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被他抓着的手臂想要抽离出去,他收力一扣。 朝简想要用自己引开外面的护林员,他这么做,必死无疑。 陈仰用指间的力道回答他,不行! 朝简不敢大力挣脱,只能隐忍地克制着气息声,眼睁睁看着护林员靠近棺材。 “我们都要死,不如活一个。”朝简用气声说。 陈仰不回应,他只是用尽全力扣着朝简,闭气,心跳的频率也不断被他放慢,渐渐没了。 朝简很聪明,他发觉到了陈仰的变化,就有样学样,也开始控制自己的心跳跟呼吸。 棺材里面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一般。 “护林员”走到棺材前,半蹲着往里看,棺材里很黑,死气沉沉。 “没有……”他的精神不太好,自言自语了句就转过身。 把朝简护在身下的陈仰听见了大叔变得粗重的呼吸,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朝着九点钟方向窜跑。 紧接着,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夹杂着不属于大叔的苍老声音:“抓到你了。” 风吹进棺材里,裹挟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那个被抓到的“盗贼”任务者皮没了,血肉模糊地吊在一棵杉树下面。 陈仰撑着朝简的肩膀,眉心紧拧,鬼打墙等于猪圈,他们是被圈在里面的猪,如果出不去,都会被一个个抓到,杀死。 “鬼打墙怎么破?”朝简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慌。”陈仰的音量很小,“一会我带你出去。” 朝简没出声,过了会,他才开口:“陈先生,你能起来点吗?” 陈仰:“嗯?” “压到你了?我不重……”陈仰没说完就爬起来,“走!” . 片刻后,陈仰将朝简带出鬼打墙,背靠大树喘气,他一步一步走向终点,每走一步都受一层折磨,不知道他从审核任务结束到现在真正过了多长时间,精气神太虚了。 朝简在道谢,要是换个人,这个状态的陈仰会敷衍地摆摆手…… “没有帮你,我也要保命。”陈仰安抚把他当救命恩人的少年,笑笑。 朝简看到他笑,也跟着笑,有点傻。 陈仰忽然说:“你往前跑。” 朝简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又过来了?” “不是,”陈仰说,“你先跑。”他又说,“就跑一段路。”这补充里面带着苦涩的期望。 我忘记了奔跑的你是什么样子,刚才只顾着逃命没注意,现在我想看看。 朝简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跑了一段,停下来回头看陈仰,那意思是说,可以了吗,不可以我再跑。 陈仰闭了闭眼睛,对他招手。 少年跑回来,阳光洒在他乌黑柔软的发顶与线条平整的肩头,风把他的额前发丝吹起来,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和深刻的眉骨。 他干干净净,一身明亮地跑到了陈仰身前。 “陈先生,你嘴巴流血了。”朝简惊道。 “没事。”陈仰舔掉下唇伤口上面的血迹,不在意道,“干的。”他想喝水的时候,才发现水丢在棺材里面了。 朝简把背包拿下来,又背上,他看看四周:“你等我会。” 陈仰站在野草丛里,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他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 不一会,朝简捧回来一把野果:“水没了,我摘了这些果子,都是没毒的。”末了又说。“我懂一些野外求生的知识,不会弄错。” 陈仰伸手,少年捧着野果往旁边偏了偏,他一脸茫然。 “红的涩,你别吃那个,你吃黄的,黄的甜。”朝简认真道,“我擦过了,你可以直接吃。” “这样啊。”陈仰拿了个黄的小果子放进口中,清甜的汁水在他唇齿间散开,他笑着说,“很甜。” 朝简低眉吃起红果子,太涩了,他不怎么嚼,几口一个。 陈仰抬起头看着蔚蓝天空,到底谁先喜欢的谁啊…… . 中午十二点,游戏暂停。 还活着十四人聚集到了一起,一个个都是浑身湿透,脸色煞白。 陈仰走到两个老搭档那里,压下激烈翻涌的情绪:“子慕,小文哥。” 这一站的他们不会知道,他刚从什么样的环境里出来。 孙文军上下打量陈仰,确定他没受皮外伤才松口气:“还好吧?” “还好。”陈仰问道,“你们呢?” “我躲的地方比较安全,没有哪个‘护林员’路过。”香子慕得意道,“你们下午要不要跟着我。” “你自己躲,人多容易暴露。”孙文军说。 香子慕耸耸肩:“好吧。” 陈仰给他们小果子。 “好甜啊,哪来的?”香子慕边吃果子边问,有点脏的脸上满是吃到好东西的愉悦。 陈仰说:“一个新人给的。” “就那个,朝简。”他把他未来的小对象介绍给他的搭档们。 香子慕顺着陈仰指的方向瞧了瞧,语言犀利又简洁:“高,白,帅。” 陈仰动眉头,香子慕对朝简的初次印象不坏啊。 咽下嘴里的果肉,陈仰讲了朝简分析尸体的一幕和他的随机应变能力。 孙文军推一下眼镜:“作为新人,有潜力。” 香子慕说:“就是长得太招摇了。” “皮相是父母给的,”孙文军扫了扫被好几道异性目光包围的少年,“不过,确实低调不起来。” 陈仰舔舔唇,此时的朝简跟暴力危险分子不沾边,他的灵魂是健康的,没有生病,好接近。 孙文军压低声音:“小仰仰,你对那个新人小孩有兴趣?想带他?” 香子慕立即看过来,慎重道:“让他加入我们?能力可以吗?拖后腿会害人害己。” “我目前没有那个打算,看机缘。”陈仰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陈仰揪了一把细细长长的野草,手心被勒得有点疼,朝简说的是对的,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他并没有让朝简做他的搭档。 一见钟情,被爱情冲昏头是不存在的。 任务者的怦然心动,和过着平淡生活为学习为工作为家庭奋斗的普通人不太一样,也许要有看不见的硝烟,看得见的死亡,再加点血泪。 也不排除就是一瓶水,一个果子,一块面包那样简单。 只有它来了,我们才会看到它的样貌。 · 大家随便填饱肚子就开始交流,死的六个任务者里面,有四个是“护林员”,两个是“盗贼。” 后者死在厉鬼手上,前者被不明生物砸烂脑壳,吸走了脑浆。 一比较起来,各有各的恐怖。 上午的最后一个“护林员”男生从脱水昏迷状态清醒过来,透露了自己死里逃生的事情。他说自己在找“遭贼”的时候,感觉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幸亏他直觉够强,躲过了野人的袭击,不然他脑子早就开花了。 朝简拿出那块破旧的小碎布,问野人穿的是不是这个颜色的衣服。 那男生的眼睛瞪大:“是,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布料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香子慕看着手上的碎布,嘀咕了声,不等孙文军让她仔细想想,她就大叫,“盗贼!” “穿这衣服的人,就是当年杀害护林员的盗贼之一!”香子慕快速拿出手机,翻到她拍到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块残缺的报纸碎片,左下角有块彩图。 图上是张合照,一共三人,站在中间的是个很高很瘦,面向凶狠的男人,他上半身的衣物布料和朝简拿的一模一样。 男生抖着手指照片合照中间的男人:“是他,是他是他……” 众人都感到心悸,盗贼竟然没死全,还活着一个! 朝简丢掉碎布:“看来这个任务是“护林员”抓“盗贼”,盗贼猎杀“护林员”。” 有部分任务者听不懂,朝简还解释给他们听:“野人盗贼在山里躲躲藏藏成了怪物,他记恨护林员,会下杀手。” “那护林员早就死了啊,都成厉鬼了。” “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是新的‘护林员’。” 周围的气流冻结起来,一股股的寒意往众人的心头冲涌,胆小的都打起了哆嗦,仿佛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死状。 “冤有头债有主,厉鬼怎么不把那怪物的皮剥了?”有任务者受不了地哭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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