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亚岱尔追发出一份记录。 「……我正式询问郝誉阁下对寄生体的看法。 他告诉我,寄生体就像是院子里的草。杀光之后,外面还会有新的草籽被风吹进来……就算把整个星球的草全部杀光,烧到土壤发烫,没有任何生物存活的痕迹。但因为虫族等宇宙生命的活动,这里的草与植物早就遍布星际各个角落……‘共生关系是最可怕的。’郝誉阁下道:‘除了自然选择,我想不出第二种方式全面消灭寄生体。’ ……基因库为什么从没有向郝誉阁下进行这方面的讨论?」 三日,亚岱尔收到军部的加急回馈。 长长一封信件破译后只有三个重点:知道了。继续观察。禁止干涉。 心理咨询不一定能根本上解决根本问题。但心理咨询可以最大限度缓解咨询者的负面情绪,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哪怕,杯水车薪。 亚岱尔竭力从各个角度观察郝誉及他身边的雌虫们。他依旧维持冷静的态度,竭力让自己保持中立态度考量郝誉的心理。直到第五封观察记录传递出去后,军部的同僚将亚岱尔叫出来,责令他重写。 “亚岱尔,你的私人情绪太重了。”军雌道:“不要用你自己的感受揣测军雄。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我没有。” “你说了不算。”军雌同时当着亚岱尔的面烧掉那份记录报告,苦口婆心道:“你反馈的问题,上面全明白。郝誉阁下的事情永远是第一份处理,无需担心。” 考学期只剩下最后两个月,大部分院校都进入第三试和终试环节。 今年考虑到治安问题,各大院校都斥巨资向军部申请专员看护考场,同时为是否在考试中启用实弹展开讨论。郝誉作为前段时间负责巡逻安保的军雄之一,同时负责本次大型会议的安保武器,在出入口检查每一个参会雌虫雄虫。 亚萨不愿意来这么无聊的会议工作,全部推给自己的徒弟雅格。 郝誉忙完自己那一批时,雅格已经被好几个年长雌虫钓得合不拢嘴,傻乎乎站在原地,羞涩又憨批地挠头。 眼看雅格还表演嘴叼花的祖传绝活,郝誉两眼一翻,拿本下三滥的《夜明珠野史:帝王蝎与蝶之恋》,瞎看。 嗯。让他看看市面上又有什么新本子,到时候挑几本刺激的,给好友九一那老古董开开眼。 翻弄着,翻弄着,郝誉逐渐看进去,双腿窝在会议椅里,啧啧称奇。 “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算不上。”郝誉盖上书,看向来者,“你已经迟到了,检查完就快进去……亚岱尔?” 面前的雄虫与亚岱尔长得一模一样。他穿着蝎族传统服饰,敞开胸口,叉开的长袍裙角随走动,可以看见大腿肉。郝誉面对他这一身极有特色的衣物,后知后觉回忆起亚岱尔身上赤红色的虫纹。 这位阁下身上什么都没有。 “你是亚岱尔。我是说军雌亚岱尔的哥哥?” 面对郝誉,这位尊贵的亚岱尔雄虫阁下先是僵硬,随后久久凝视郝誉的脸庞。 “是的。”他道:“楠.亚岱尔是我的弟弟。快来检查吧,小朋友。”
第八十六章 按照年龄排序,桑.亚岱尔确实能叫郝誉一声“小朋友”。 但就现在的情况看,郝誉更像是一位长者——军雄嗤笑几声,站起来,仗着自个踩在椅子上,肆无忌惮打量桑.亚岱尔,“我可不小。” 穿上衣服裤子,郝誉说话都硬气不少。 他也不管桑.亚岱尔什么反应,硬站在椅子上,俯下身将雄虫衣物下的身体一览无余,“倒是阁下。穿这么少……是为了方便过路检查吗?” 桑.亚岱尔用舌头润润嘴唇,“现在的严查,已经严苛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郝誉理所应当说道:“放松,我用我的精神力扫一下你的大脑。寄生体总是能折腾出很多花样。” 他说完,为缩小精神力范围,微微弯曲膝盖。那张与兄长郝怿如出一辙的脸,逐渐地,仿若滚动荧幕般下降到桑.亚岱尔面前。 桑.亚岱尔嘴唇变得水润光滑,竭力瞪大双眼,急促的呼吸扫荡过郝誉的脸颊。 下一秒,他伸出手,狠狠拽住郝誉的衣领,生生将郝誉从椅子上拉下来。 “郝……” 桑.亚岱尔还没有说完。雅格探出头,催促起剩余成员进场,“桑.亚岱尔阁下?啊。已经到了吗?请快进场吧。我和前辈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他们军雄又不是专职保安,没时间全耗在小小会议上。 郝誉也找到着力点,抬手拍掉桑.亚岱尔的手,后退两步。 “雅格。”郝誉道:“你来复查下。” “等等!” 郝誉头也不回跑开,蹲在卫生间用水扑脸。某个瞬间,他忽然理解,为什么其他军雄同僚要齐心协力打断优卡的腿。 精神力是很私密的部位,贸然接触,大脑就像是两个肉罐头被碾压,肉片与铁片在高压下混合在一起。而军雄脑部的攻击性是寻常雄虫的数倍,对他们来说和另外一个军雄产生精神交流、进行雄雄的柏拉图之恋爱,和拿大脑与流星锤对冲没什么差别。 “精神力挺强。”郝誉评价亚岱尔的雄虫哥哥,“还好他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雄。” 否则郝誉当场就吐出来了。 “前辈。”雅格笨笨抱着那本《夜明珠野史》追上来,“我全部检查好了……您身体不舒服吗?要去基因库检查吗?” 郝誉擦掉脸上的水珠,“不。” 他还不至于为一个雄虫失态——郝誉换一个角度想,桑.亚岱尔可能刚好在精神力这方面与自己相冲相克。当然,按照精神力卫生学的说法,也可能是极度契合。 “他叫做桑.亚岱尔。”郝誉记住这个名字,后续写进任务汇报里,备注自己对他的精神力产生感受。他形容,在接触的那一刻,自己右侧眉骨疼得厉害,直接刺激胃部抽搐,疼痛感在几秒钟蔓延到脑前额。 【不会是寄生体。】 【我想,我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军雌亚岱尔冷着脸看完最后两行字。 他想,他要准备一根粗壮的不容易打折的铁棍。 * 疗养别墅。 修克一直在关注雌父的肚子。 他作为虫族世界少有的独生子,没有雄父,家中也没有其他兄弟,对家族里的长辈都不熟悉。当亲生雌父出现在他面前,和他憧憬的长辈养育一个新生儿时,修克内心复杂异常。 “雌父。”修克将脑袋从伊瑟尔肚子上抬起来,“听说,一个月时就能有声音。” 现在都快两个月…… 伊瑟尔吃一口水果,嫌酸,随口吐出来,把剩下的全塞到雌子手中,“你管这么多干嘛。” “我担心。”修克低声道:“雌父,你干嘛一直关注郝誉叔叔来没来你这里……”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修克紧张得脚趾扣地,那几个字卡在嗓子眼怎么都吐不出来。 伊瑟尔索性将那个酸水果填到修克嘴巴里,“你懂什么。他不来这我里。” 我怎么真的怀上? 真是越想越生气,伊瑟尔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实效。他先前根本没想过郝誉不找自己的可能性,每一次做都竭力吃下郝誉留下的东西,暗戳戳和先前与桑.亚岱尔那般,用各种办法让自己怀上。 天杀的!他那会儿怎么想不到郝誉居然不找自己了! “可恶的亚岱尔。”伊瑟尔恨恨骂起来,“他有那么多东西了,干嘛还要和我争?他的家世差郝誉一个雄虫吗?” 在上位者的世界,婚姻是联合不同势力的契约。 贵族雄虫要不成为各方强强联合、资源整合的纽带;要不就得强硬起来不断和雌虫角斗,攉取家庭内外的话语权。贵族雌虫同等。他们甚至可以选择改头换面,找一个雄虫当媒介,邀请不同雌虫从零组合一个新家族。 这时候,贵族雌虫对下一位的平民雄虫处于碾压状态。 雌君,才是家庭、家族里真正的掌权者。 伊瑟尔也想过做一个掌权者,可他从没有真正的掌握任何资源与权利,他没办法想象如何成为雌君——他唯一体验过的权利的滋味,只在郝怿和郝怿为他孵化的虫蛋身上。 他转动眼球,幽幽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修克。 “雌父?”修克不受控制地晃动蝎尾。他还有些少年气,却不显得狂傲和跋扈,过去受过的苦还没完全褪去残影。伊瑟尔依然能找出点朴素的自卑和孩子的不安。 “修克。”伊瑟尔捧着修克的脸,从没有哪一刻感叹他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过去,他细数孩子蝎尾鳞甲上的凹槽,抚摸孩子细腻的皮肤,竭力让孩子靠近他印象中真正的贵族。 和伊瑟尔本家那种用钱、用积分,向协会购买来的小贵族头衔不一样。 要像修克血统上的生父,那群亚岱尔们,做一个真正的贵族。 “你的生日就要到了。”伊瑟尔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发达的脑域让修克察觉到点不妙。可面对亲生雌父,他那点不妙想法很快压下去。 伊瑟尔是他的雌父,哪怕伊瑟尔再坏,修克都觉得伊瑟尔还是对他百般好的雌父。 他欣喜道:“是的。过了这个生日,我就成年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伊瑟尔道,接着自言自语般说道:“无论你想要什么,雌父都能给你。” 修克才不相信这种话呢。 他用手轻轻圈住雌父的小腹,再次将脸贴在上面,试图寻找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过去,就在近二十年前,我也在雌父肚子里。修克想,他终于和其他雌虫一样,拥有血脉相连的兄弟。 天知道,他曾经多么羡慕其他雌虫同学去其他年级找兄弟拿这个拿那个。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内心又是那么复杂。 “……郝誉叔叔肯定会很疼爱这个孩子。”修克想起那个模糊的,对自己笑着伸出手的雄虫,胸口抽抽的疼,“郝誉叔叔会是一个好雄父。” 伊瑟尔不愿意谈起郝誉,哼哼两下,恢复到没脸没皮的样子。 他道:“谁知道呢。” 这几天也没见郝誉找他,虽然生活待遇好一些。伊瑟尔却发觉那些东西都是买给未出生虫蛋的,而非买给他的。他试图给郝誉更明显的暗示,郝誉却总像是打瞌睡般,胡乱“嗯嗯”,嘴巴答应,事情一件不做。 这时候,伊瑟尔就觉得桑.亚岱尔疯是疯了点,给钱给资源是真的给。 至于郝怿——如果这个雄虫是个贵族,或者是个有资产的,伊瑟尔说不定都能多和对方发生点什么。想起雄虫的病容,伊瑟尔浑身激灵下,轻轻推开身上的修克。 “行了行了。”他浑身发冷,不愿意继续想起郝怿,催促修克,“你出去。我要睡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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