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安保持微笑,手快要把沙发套绞烂了。 白宣良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修克却还是为自己争取权利,“我什么都不懂。小叔是我遇见最好的雄虫。我。小叔对我真的很好,我喜欢待在这里。” “不可以。”郝誉冷酷道:“我不是你小叔。我只有芋芋一个亲侄子。” 白岁安呼吸停滞一瞬,接着整个人都通顺起来。他从绷直的姿态,恢复到松散的样子,整个背靠在沙发上,低下头翘起嘴角。 修克蝎尾却整个打结成一团。 “我可以做家务,我可以做很多事情。”这孩子伸出手,像举着简历般,将自己吃过的所有苦头呈现给郝誉,“我能搬重物,会一点调酒,还会跳舞,我。我还会。” 他抵住下巴,泪眼婆娑,那几个羞耻的来源曾经亲密接触过的字眼,怎么都说不出来口。 亚萨吹一个口哨,帮修克补上,“他能和你睡觉。” 郝誉抓起水杯,砸过去。 “不可以。”郝誉严肃道:“你如果抱着这种想法,我一定会把你送走。” 修克咬住下唇,抽噎几声,泪水沿着面颊滚落,“反正我以后,都要和雄虫睡觉。他们还不如你。呜呜呜他们还不如你。” 郝誉:…… 他应该感谢同僚们的衬托吗? “咳咳。”同行的军雌咳嗽几声,拿出新打印出的郝怿遗书,提醒道:“郝誉阁下。我就知道,您没有仔细看过您兄长的遗嘱。” “按照郝怿阁下的转述,修克和您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他们都是郝怿全程用心孵化的孩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第三十章 郝誉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掏掏耳朵,看向军雌,“你说什么?” “我说。郝怿阁下留下的遗嘱中曾经明确提到他有一个孩子,名叫修克,帝王蝎种。”军雌挥挥打印稿,厚厚纸张在空气中扇出一层冷意。 “您真的没有看过他留下的遗嘱。虽然不少是律师和公证处协助完成的内容,但您也该仔细读一读。” 军雌苦口婆心道:“助学名额,您随意处理。但,我觉得您还是稍微尊重一下您去世哥哥的意思。” 郝誉站起来,一把夺过那厚厚遗嘱。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起律师第一天给过他相似的复印稿。不过他当时正头疼,又惆怅哥哥的去世,扫两眼全丢到垃圾桶里。 哥哥身体不好,郝誉在哥哥给自己的手写信里略知一二。作为雄虫,他偶尔能察觉到字里行间里哥哥隐藏的痛苦——可他是军雄,他还在执行任务,面对那些经过多人手抄,涂抹掉关键地址、人名内容的信件,郝誉很难切身察觉到哥哥的生活,他只能给钱给钱给钱。 但哥哥没有要郝誉的钱。 这些没有花出去的钱最后变成遗产的一部分,回到郝誉手中,郝誉一分一毫都不想看到那些该死的钱。他很少怨恨哥哥,但在得知哥哥死讯那天,发觉那遗产单子上的钱时,他内心还是怨的。 哥哥没有要誉誉的钱。 “我觉得蝎族地方雄虫协会需要快点整理出我哥的孵蛋名单。”郝誉指着修克,冷冰冰道:“他的身世也发一份给我。” 哥哥没有要誉誉的钱。 但是却孵化了芋芋之外的第二个“亲生子”。 “郝誉阁下。您是在生气吗?” “没有。”郝誉硬邦邦道:“我不会和我哥生气。” 军雌笑笑,抽出另外一份资料,介绍道:“今天来这里,我们就准备两份保密合同。一份按照您的直系亲属-最高保密档次安排,一份只是普通档次。” 如果修克是郝怿的骨肉,就给第一份。 不是,就给第二份。 现在选择权和那份“助学名额”一样,递到郝誉手中。他看着面前两份保密合同,忽然不愿意做出选择,头疼坐在沙发上,脑袋涨疼。 这群王八蛋,故意看他笑话。 明明知道,还故意等着这一遭! “小叔。”白岁安站起来,抽走那份普通档次的保密合同。他坐到郝誉身边,下巴绷紧,每个字挤得艰难,“我也要看遗嘱。” “郝陶德先生。这份遗嘱只有郝誉阁下才有资格查阅。”军雌提醒道:“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郝誉愣神,他下意识去翻看什么东西要如此保密。 白岁安抬手将遗嘱整个从他手中抽出,胡乱翻看,眼睑快速翻动。他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开始挪位。白宣良惊惶走过来,用手压住那份不该给他们看的遗嘱,被白岁安一巴掌打落手。 “芋芋!” “不许叫这个名字。”白岁安停下某一页。他知道雄父字迹,但仅限于雄父自己的名字。因为雌父又要工作又要顾家,白岁安小学作业都是雄父郝怿签字确认。 他记得“郝怿.克洛普”这行字写出来的弧度与力气。 在那些雄父睡下的日子,白岁安会用自己对着光,贴着纸张描摹雄父的签名。他一张一张的练习,偶尔会感觉到困惑,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克洛普”这一家族姓氏,自己是否与“克洛普”家的继承权毫无关系。 虽然“克洛普”家没什么好东西,但白岁安想要的本就不是钱与权。 “雄父。你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灯光下,坐在床上的郝怿停下翻书的动作。他嘴唇干涩,像一片秋日枯叶贴在白岁安脸上,“雄父很快就能好起来。” “你骗人。” “没有骗你。”郝怿温柔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从白岁安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起,便没有变过答案,“等我们芋芋长大,冠上‘克洛普’的家族姓,雄父就好了。” 那芋芋呢? 为什么要叫芋芋呢? “雄父,芋芋不好听。” “怎么会呢。”郝怿回答道:“这可是小叔专门挑的小名。他说我们芋芋生下来像什么东西,就叫什么。你破壳时,浑身发紫,雄父很怕你养不活,和小叔商量了很久,才叫你芋芋。” 芋芋。 芋芋。 誉誉。 看着雄父亲笔信,看着上面熟悉的笔画弧度与书写风格,开篇那不知道亲昵了多少倍的“誉誉”。白岁安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可笑,他可怕的直觉让他将助学名额、小叔、自己的小名一切都串起来。过去生活中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一把一把将助起他的怒火。 “小叔,也叫誉誉吗?” 郝誉不喜欢被晚辈这么叫。他皱眉道:“那是以前的事情。” 白岁安扭过头,一只眼掉下泪水来。他与修克那种示弱带着讨好意味的泪珠不一样,它像憎恶的洪流,从赤红的单只眼里发出咆哮。而剩下的那只眼,不曾掉一滴泪水,冷静地克制地望着郝誉。 “芋芋是小叔给我取得名字吗?” 他这话太奇妙,郝誉本能要回避。他上前,与白宣良一人一边护住白岁安,全心全意照看白岁安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胡话。”郝誉低声,“眼睛哭坏怎么办。遗嘱而已,你有什么不能看的。我哥,你雄父已经走了。” 逝者如斯夫,生者为大。 战场没有给人留下悼念与怀念的时间。 郝誉迅速安排当下该做的事情。他对军雌道:“给修克普通档次的保密合同。芋芋和白哥的档次拉到最高吧,各种福利也弄到最好。不够的支出直接我份额里扣。” 如此哭一哭惨就到手的好事,过去都是伊瑟尔的专利。 而此刻,这个雌虫只能抓着栏杆,恨铁不成钢窥看自己的笨雌子。 “笨死了。笨死了。”他咒骂道:“难怪昨天晚上没有找我。那个小崽子,学得真精。” 这都是他曾用在郝怿身上的手段,拿出修克哭一哭,雄虫很快会心软,再说点莫须有的未来之类话术,对方便很容易相信自己,签署各种条款,被自己一点一点榨干。 现在,不过被白岁安用上了。 仗着自己是郝誉唯一的亲侄子,他忍着内心揣测出来的恨意与怅然,擦拭眼泪,红着鼻,两颊擦得生疼,撒娇,“小叔,我也想和你学。我想和你一起做事……” 郝誉:“不行。” 一个两个没事干嘛往他身上凑?他这份工作朝不保夕,哪天死在战场上还会被敌人当做养分吞噬,尸骨全无。 “其他都可以。芋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和我一起工作,不行。”郝誉再次强调,“我不允许你和军雄厮混在一起。” 边上看戏的亚萨师徒感觉自己被攻击到了。 二人小声吐槽,快速往嘴里塞白宣良做的各种小零食,吃得满嘴冒油。 白岁安看过去,心中有了主意。他将那份不允许自己看的遗嘱压在屁股底下,对郝誉讨要各种好处,“我想小叔教我格斗。第七军校的步兵专业马上要开第一场考试了。我不想出去找老师,疗养院太远了。” 郝誉想想,答应下来。 修克羡慕地看着,忽觉白岁安笑着看来,点了自己的名字,“小叔。修克也一起学吧。” 似乎,他真的要遵守昨天晚上二人的约定。 白岁安笑嘻嘻道:“毕竟,他也是雄父的‘孩子’。我应该叫他哥~哥~才对啊。” * 郝怿的病历、生前影像得等蝎族地方上的雄虫协会拷贝、分类好。 郝誉和军雌们聊点其他工作上的事情,抬脚把亚萨师徒两轰出疗养别墅,“吃吃吃,就知道吃。” 亚萨吧唧嘴,凶回去,“你来我那讨饭时,怎么不是这幅嘴脸。” “那一样吗?”郝誉牙尖嘴利,“我去你屋里是纯蹭饭,你来我屋里是看笑话!今天的事情我要是在别的军雄嘴里听到一个字,咱两演武场见。” 亚萨对郝誉比一个中指,“祝你早日被屋里的雌虫睡透,透透的,透烂了。” 郝誉需要一个比“畜生”更肮脏的词汇。 他忧心愁愁回到屋子里,准备找本词典装点自己的词库。伊瑟尔.南匆匆从楼上下来,几乎是撞到郝誉怀里,他道:“郝誉,别让修克和那孩子一起训练。” 郝誉抽出手。 “为什么。” 伊瑟尔.南说不出话,郝誉直接越过他上楼帮白宣良整理新房间:白岁安劝说不用,抱着修克的胳膊,说自己正想要一个哥哥,想和哥哥一起睡觉。 修克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问他只是点头。 反倒是白宣良这个做雌父的,主动找了一间光照足、通风好的屋子,给修克选了和白岁安差不多质量的床、柜、桌,整理一套床上用品和日用品。郝誉帮忙打扫、搬运,晚饭前就给修克整理出新房间。 “别老打扰白哥。”郝誉算算日子,又给家里加购了纸质日历,将第七军校地面步兵专业初试日期圈起来。
100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