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咳一声站起身,捏住潘立军手中那沓厚厚的纸币看着他微笑。 “……”潘立军愕然,手上用力攥着那沓足有三百多的纸币不愿松手。 最后,我硬从他手中抠出那沓钱数了数,还将他另一只手上的三十块钱也抽出来一起揣兜里道:“三十行。给我找件二阳的衣服。” 潘立军看着我的裤兜还想说什么,被他媳妇怼了一下后沉默了。 叫魂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如果明确知道人在哪掉的魂,直接带着掉魂人的衣服,去那个地方叫一会就行了。据说丢失的魂魄听见有人在叫他,会附到自己衣服上。等回去以后,把衣服往本人身上一盖,魂魄立即回体,第二天人就恢复正常了。 可要不知道人在哪丢了魂……那最好还是用拘魂码或者收魂咒来搜魂。毕竟在地毯式搜魂这方面,青衣肯定比人专业。 潘立军媳妇告诉我,二阳在村里玩的时候从没出过事。就前些天,被别的孩子带到小石溪那玩了一下午,回来人就不精神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拿着二阳那件抹布似的小衣服问能不能换一件常穿的。 潘立军说这就是常穿的。还感叹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小孩穿衣服都不用买,经常能在河边捡到别人不要的衣服,都好好的就给扔了。不像他们小时候,衣服打六七个补丁都得继续穿。 河边是村民堆垃圾的地方。这家不要的水桶,那家不要的脸盆,统统被扔到河边岸上,谁想捡走就捡走。至于河边的衣服,正常人不会捡起来穿的。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捡人家不要的衣服穿会被笑话。 我懒得理会潘立军的忆苦思甜,心中暗暗打算着:二阳不说想当我徒弟吗?那我就找个理由给他接回家当徒弟好了。我家虽然没他自己家富裕,倒也不缺这口饭,更不会在垃圾堆里捡衣服给孩子穿。 临出门,我探身抱了抱炕头装睡的二阳,在他耳边悄声道:“明儿早跟我回家拜师。” 二阳依旧安静地合着眼,只有眼缝中氤氲着一点水光。 夜晚的村道十分漆黑,尤其这个点乡下人都睡得差不多了,连房子里透出来的光都没得借,我手中的电筒就是唯一的光源。 潘立军借给我的手电,并非我昨晚拿来看书的那只金属大电棒,而是个什么什么……新款手电,又贵又沉的那种。潘立军特意给我展示了手电额外附带的五个屁用没有的功能,反而让我愈加费解——不是怎么会有傻逼宁愿花三十块买个带刮胡刀和瓶起子的手电,也不给孩子买件新衣服?我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谁用手电筒干这两件事。 杜奉予拉个驴脸,在我身旁静悄悄地跟着。要不是有个小雷达,我都不知道自己旁边有个悄无声息走猫步的大活人。 一出村口,我就轻咳两声郑重宣布道:“那个……我决定收潘二阳为徒。” “你教他什么啊,报菜名?”杜奉予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看不起谁呢?!”我挺直腰板不屑道,“我告诉你,潘二阳要跟了我,头两年可能看不出有啥,一旦他上了小学……哼哼,不是我吹牛。一年级小数二年级函数三年级三角函数,六年级直接备战高考,数理化三科我给他辅导得明明白白。等他十八岁,高考理科缺一分我都让他复读。” 杜奉予泼我冷水道:“你要真有这本事,早让人抢破头了。” “那是你没见过我的厉害。”我哼哼道,忽然看见个没有表情的歪脖老头直挺挺地站在杜奉予身后不远处。 我以前从没见过鬼,但自从有了杜奉予在身边,不知被他的气场还是霉运影响,搞的我也能看见脏东西了。大晚上撞见这么个老头,一时间都分不清对方是人是鬼,只本能地抓住杜奉予的手腕让他离那老头远点。 杜奉予没在此时和我置气,瞟了那老头一眼就默默贴近我道:“别盯着那些东西看,不好。” “…………” “你坏笑什么。”他瞥我。 我抖了抖自己被他扶住的胳膊洋洋得意道:“你说,这杜奉某甩了我一天脸子,结果此时此刻还得仰仗我的光辉。要不是他表哥我大人有大量,这杜某予是不是就惨啦?” 杜奉予用古井无波的声音反问我:“你说,要不是某岚执意不走,我们至于晚上在外面游荡吗?” “呃……那是某岚心系儿童的身心健康,才做出的伟大牺牲。” “我怎么听说某岚上学时是绿林好汉,专门欺负儿童。” 我眼睛一转,贼兮兮道:“绿林好汉是褒义词啊,劫富济贫嘛……再说,某岚那不是欺负儿童,是让儿童用少少的金钱购买某岚提供的野外保护服务。” “购买某岚的野外保护服务,以防止自己在野外遭受某岚的袭击?”杜奉予嗤笑道。 我恼羞成怒道:“某岚再不地道,也为杜奉某提供了野外保护服务,还是义务的!不要钱的!结果这杜奉某还不满意,一直跟某岚抬杠呢!” 杜奉予低头忍俊不禁。 那鬼老头见我和杜奉予挨得近,并不敢贸然靠近。但随着我们离村口越来越远,被杜奉予吸引来的孤魂野鬼也愈来愈多。只余光一扫,就能瞟见十几个藏匿在暗处的影子。 我的脑袋转来转去,四处播撒自己警告的眼神。杜奉予则好像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地扳正我的脑壳,提起另一个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道:“你觉得潘家主屋里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不爽地甩掉杜奉予搭在自己头顶的手。 “你猜呢。” “我猜潘立军他们在主屋养鬼了你信吗?” 杜奉予脚步一顿,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变成讶异。 “为什么这么猜。” 我耸肩道:“二阳家主屋南北的窗户都用报纸糊死了,如果只是不想别人看见什么,拉上窗帘就够了。没必要报纸封窗,四年不扯。”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窗户封了四年?”杜奉予问。 “封窗的报纸全是一九九二年五月六号的,我还看到里面有重复版面。说明那是他们去镇上用废纸价批发的过期报纸。但即便是没人看的过期报纸,量也不会多到隔年才卖出去的地步。所以他们封窗的时间大概就是九二年下半年的某天。” “哦?然后呢。” “然后潘家老大那堆录像带里,最新的一盒也是九二年五月上映的电影。” “所以九二年五月时,潘家发生了什么事?”杜奉予饶有兴致地望着我。 “不。”我摇头,“港台离我们多远呢?那边的新电影从上映到变成录像带卖到我们这,中间至少差隔一个月。报纸和录像带的五月应该只是凑巧,潘家真正出事得是九二年七月份以后了。” “那这跟养鬼有什么关系。” “潘家老大是九二年不见的,潘家主屋窗户也是九二年封死的,而且都是下半年。所以潘家封窗这事大概率和潘家老大有关系。然后昨天晚上我用手电——”说到这,我忽然狐疑地看向杜奉予,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二阳家有个鬼?不是镜子里爬出来那个,是开灯的那个。” 杜奉予问:“什么镜子里爬出来的鬼?” “你——”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昨晚杜奉予全程装睡,明面上人一动都没动过。 杜奉予笑:“我什么?” “你装什么呀?昨晚那么大动静你还能不知道?”跟镜子里那货斗法斗得惊涛骇浪的不就是你吗?!我心有余悸道,“你肯定知道昨晚他家屋里有个鬼吧?我拿着个没电池的空手电看了一个多点的书,发现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杜奉予挑眉道:“你觉得那个鬼是潘家人养的?为什么” “之前二阳问过我,我是不是来他家抓鬼的。本来我以为那只是小孩在瞎说。可昨晚潘立军他们明明目睹了偏屋的异状,却对自己家闹鬼的事没有一点惊恐或胆怯的异样情绪,只是担心吵醒我们……” 我沉吟片刻,回忆起潘立军进屋后那个利落的关灯动作困惑道:“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对家里闹鬼的事习以为常,普通人不该是这个反应的。再加上主屋像见不得光一样封窗四年,潘家老大也消失了四年这两件事……我就怀疑潘家老大是不是真死了,魂魄被那两口子寻了什么方法养起来了。” 杜奉予望着我沉默半晌。 “呵呵,不过这些都是我瞎猜的。”我笑笑,“都怪你给我带跑偏了,现在脑子里都是神啊鬼啊的。” “你猜的没错。”他忽然说。 “?” “潘家人确实养鬼了。他家的主屋,如果只用报纸封窗,房子的风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杜奉予低声道。
第47章 掉魂20:打赌 ===== “变成现在这样?啥样?”我好奇道。 “变成穴了。” “啥是穴?” 杜奉予侧头似笑非笑地问我:“你没听过寻龙点穴吗?” 我连连点头道:“听过啊,二爷给我讲过,就是寻找龙脉然后——你是说二阳家现在就是个阴宅?!”我忽然反应过来。 杜奉予默默颔首。 “我靠……懂了。”我震惊之余,又好奇地问他,“你能看见潘家养的鬼吗?我咋看不见他呢?” “它没露面,我也看不见。” 我歪头不解道:“昨晚那手电不是他给我打的吗?当时他不在我旁边?” 杜奉予摇头,问我:“你知道地缚灵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 “就是人死后因为一些原因,鬼魂被困在固定区域内的鬼,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那种灵。”杜奉予耐心地解释道。 “灵和鬼又有啥区别?” “本质上是一个东西,但是……” 我听他绕来绕去地解释了十分钟,终于听出个道道。 杜奉予的意思是,鬼怪们不是靠外形分类的,而是看其具体拥有什么分类的。 比如鬼就是只有魂魄,除此以外啥也没有的。 灵则复杂一些,有几种分类。 妖灵,是觉醒了灵智的动物,也就是人常说的妖精。它们是拥有妖魂的动物,是自然界的天地宠儿,通常在术法上颇有能力。你说它是死的,它能顶着大太阳出门。你说它是活的,它又能更换躯壳,游走阴阳两界。 尸灵,或者说僵尸,是拥有活尸身的魂魄。和妖灵的区别在于,僵尸以尸身为主,它们的身体刀枪不入,在地下千百年不腐,很难用杀死人的方法杀死僵尸。但它们的魂魄无法离开原本的尸身,更不能换躯壳。 因此,杀妖灭魂,杀尸灭身。杀妖必须摧毁妖的魂魄,只杀它的妖身没用,它还可以换一具躯壳继续修炼。杀僵尸则要摧毁它的尸身,因为它的能力都源于强大的尸身,且尸身会保护魂魄。尸身不灭,僵尸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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