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若丹青,乖巧地唤着二师兄。 若丹青见了也是笑呵呵,只觉这些个小萝卜头真是乖。 他又去看岁云暮,见他还有些迷糊,将人放在位置上后道:“等下早课二师兄再来接你,二师兄带你去钓龙虾。”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岁云暮也在他离开时抬起头,看着他渐渐离开的身影,心中涌上来一抹慌乱。 不知为何,他忆起了二师兄领命离开不尘山前往‘腐蚀地’的一幕,也是这样同他说,只是那时说的是回来给他带鱼。 说是鱼,其实就是在逗他,因为门内都知道他怕鱼。 二师兄总喜欢逗他,可他这一走回来的却是一具尸身,送回来的人告诉他们人死在杂草丛里,若不是还能看出点模样,恐怕都认不出那人是谁。 “二师兄!”他下意识唤出声,然后快步跑出长生殿,寻找方才离去的人。 只是长生殿外一片寂静,并未看到若丹青的身影。 他步下台阶,寻去二师兄的住所。 但也不知是不是时辰尚早,他这一路行去时,路上竟是没再见过其他弟子,整个不尘山安静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终于是在三清殿前看到了离开的二师兄,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人,身着紫衣道袍,手中持着拂尘。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待到片刻后那紫衣道袍的人才走。 因两人离他太远,他只能看清二师兄,至于同二师兄说话的人他却是看不清,只隐约知道应该是道门的人。 看着那人,他心中涌现一阵怪异,只是他一时也看不出哪里怪异。 眉头紧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也是同时,若丹青回过头来,见岁云暮站在身后不远的位置微微一愣,但随即笑道:“小微云这是黏二师兄了啊,走走走,二师兄带你去钓龙虾,不上早课了。”边说边走了过去。 到了岁云暮身边后,他就给抱到了怀中。 岁云暮也在他出声时回过神,他也从那名道者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二师兄,道:“二师兄,那是何人?” “恩?”若丹青听到询问疑惑地应了一声,而后才回过头去,见那道者已经走远他也知道岁云暮问的是何人。 他笑了笑,道:“是道门的人,来寻师尊的。” 岁云暮听闻也未多想,既然是道门的人,又是来寻师尊的,定然是道门有事。 后头他就被带着去荷花池钓龙虾,池中养了许多锦鲤,每每师兄们就喜欢拿池中锦鲤吓唬他。 那时年岁小,被吓多了,渐渐地对鱼也没了什么兴致。 之后千年,他已经没了那股子惧怕,但毕竟已经根深蒂固,难免还是会有些不适。 此时站在池边,见鲤鱼全往岸边游,多不胜数,惹得他直皱眉。 “一会儿钓了送去外门,让他们给你做炒龙虾。”若丹青将竹竿递到他的手中,扯过鱼钩挂了只死掉的青蛙,说道着就给丢到水里去了。 锦鲤也跟随着过去,但很快又见水中飘来鱼食,最后也没去追下去的青蛙而是去吃鱼食。 岁云暮以前就常常被二师兄带着到处晃,所以对于钓龙虾也是有些轻车熟练。 不过一会儿,他就已经钓了半篓子。 他低头瞧了瞧,此时鱼钩上的青蛙已经被龙虾抓的烂成一团不能再用,于是他又去看二师兄,想他帮自己换一只。 只是方才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二师兄,在他抬头时,人却是已经不在了。 “二师兄?”他下意识唤了一声,而后又看向四周。 莲花池周围寂静一片,也是同时,天色暗沉竟是下起雨来。 他的衣裳很快就被淋湿,至于若丹青的身影却是如何都寻不到。 大雨倾盆,周围弥漫着一股死气,远处殿堂更是挂起了一缕缕白绫,雨幕下更显阴寒之气。 看着眼前的白绫,他手中竹竿攥紧,随后才离开荷花池去了白绫所在的地方。 原以为只有那一处挂了白绫,可一路行去后他却发现到处都是白绫,甚至于连树上都挂了许多。 心中涌上来一丝恐慌,就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终于是在片刻后,他到了山门前,见那儿站满了弟子,身穿白袍丧服。 雨幕之下,只能看到一片雪色。 人群中的是一口黑木棺材,里边儿躺着一人,一袭白衣染满鲜血泥污,面庞溃烂只隐约还能看出面貌。 他认得里头的人,是二师兄。 只是二师兄不是在陪自己钓龙虾嘛,为何躺在棺木中。 “二师兄?”他下意识唤了一声,也是这时,那些身穿丧服的弟子全部回过头来。 正是如此,他眼中涌现诧异,就见所有的弟子都是面目溃烂,鲜血淋漓。 白衣在瞬间被鲜血染红,连带着地面也同样是通红一片,犹如血河般随着清雨流淌入山间白玉台阶伤。 血海瀑布,直入山下。 整座不尘山被浓郁血腥味笼罩,怨念之气自众弟子身上冲出,清雨在瞬间化为血雨,殷红刺眼。 不过片刻间,他的衣裳被染红,面上布满鲜血。 “为何我还活着?”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询问声。
第74章 山中一片寂静,除了雨声便是这一声询问。 岁云暮也在这声询问传来时快速看去,然后就见棺木前跪着一人,同样是穿着白衣,手上拿着牌位。 与此同时,那人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是他自己。 眼眸暗淡毫无神色,看来时,里边儿甚至没有一丝光亮,就好似早已经麻木了般。 许是看到了站在人群开外的人,他再次出声,“我为什么没有死,师尊死了,大师兄死了,三师姐死了,二师兄也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说着眼中神色愈发暗沉,犹如死水般,骇人。 而他的一番话,岁云暮听得清清楚楚,目光又落在周围的众弟子身上。 那一张张溃烂的脸,那一件件被血染红的衣裳,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人般,甚至他还能从他们的身上嗅到泥土息。 也是这时,原本还围在棺木边的众弟子朝着他走来,嘴中唤着他的名,“微云,微云,你为何不带师兄回不尘山?” “微云,忘山关好冷,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们?” “微云,微云,你何时来接大师兄,微云......” “小微云,师姐的手好疼,你来接我回不尘山好不好?” “微云,二师兄给你带了鱼......” 一直躺在棺木中的人也在此时起了身,那身衣裳上布满泥土杂草,腿骨折断。 他无法行走,最后只能爬过来,而他仅剩下的一只手上还提着一条鱼,一条同样已经溃烂的鱼。 岁云暮看着眼前不断唤他名的师兄师姐们,只觉心尖剧痛不已,思绪也是一片混沌。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是在不尘山还是在道门。 看着二师兄爬过来,看着他给自己带的鱼,心口的疼意也是愈发的深。 身形一颤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轻颤出声,“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忘山关那一日他要留在不尘山,为什么那一日没有去。 若那一日去了该多好,就不会只留他一个人活着。 他看着自己的手,思绪愈发混沌。 “微云,微云,微云......” 正在这时,耳边再次传来轻唤,将他混沌的思绪唤了回去。 他快速转头,透过围在他周围的师兄师姐们看向身后,也是在刹那间,他睁开了眼。 见醉须君就在自己的眼前,眼中都是担忧。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下一刻他快速起身扑在床边,呕出一口血。 暗黑色鲜血瞬间染红地面,更有血腥味弥漫。 “微云!”醉须君见状快速将人揽在怀中,然后去查探他的状况。 见岁云暮体内灵气混乱,俨然是有些压不住,暗伤鬼气一直在他的体内流窜。 意识到这,他取了续命丹给他喂下,然后又将自身灵气注入他的体内,将那混乱的鬼气压制,而后梳理他的灵气。 岁云暮此时面色苍白一片,眼中神色暗淡。 胸口的剧痛还在传来,可此时他却是半分未去在意,甚至觉得还不够痛。 脑海中都是师兄师姐们惨死的模样,他以为这么多年了,自己也该记不得了,可他发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没事了。”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做噩梦了,方才入门时就听到他一直在喊二师兄,后头还喊了师兄师姐。 无论怎么唤他,都唤不醒。 好在这会儿终于是醒了,看着他暗淡的神色,收了手中灵气他才低头靠在他的额间,落了个浅吻。 轻哄声也随即落下,时不时还轻抚着他的背脊替他顺气,后头道:“已经没事了,只是梦,都过去了。” 正是他的一番轻哄,岁云暮的思绪也渐渐收拢回来。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看着他倚在自己的身前,轻唤出声,“君和?” “恩。”醉须君见状知道他这是醒转了,轻应着点了点头。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清醒过来,只是脑海中师兄师姐们的身影却是如何都散不去,甚至他还能忆起二师兄爬过来的模样。 他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裳,然后道:“君和,你要我好吗?求你了。”说着还仰头去吻他。 那些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他不尘山弟子死在忘山关,告诉他死的有多凄惨。 只要一想到那些,他便浑身发抖,胸口的剧痛也随即涌了上来。 他揽着醉须君的颈项,求着他能要自己。 “别怕,只是梦而已,别怕。”醉须君见他如此知道这是梦中之事惊扰到了他,虽不知具体梦到了什么,但也能看出定然极差。 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想要用双修来麻木自己。 他将人抱紧了些,手上轻抚的动作却是未散,小心哄着他。 “你要我好不好,求你好不好,求你。”岁云暮不愿去回想梦中的事,明明二师兄在陪他钓龙虾,明明答应了回来给他带鱼。 想到那条满是腐肉的鱼,他眼中涌上来一抹湿润,就连眼尾处也都泛起了红晕。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他一个人苟且活了一千年。 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求着他要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醉须君见状心疼不已,指尖轻抚着他的面庞,试图将他混乱的思绪都唤回来。 终于在他求了数遍后,他才揽着人躺入床榻中。 屋中传来极浅的哭声,低吟声不断,更有浓香涌来。 醉须君见他落泪愈发的心疼,从未见过岁云暮落泪,哪怕是伤的昏厥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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