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取过他攥在手里的绳珠,认真地绑在他脚踝上。不松不紧,绳子的长度也刚刚好。 红绳配着红珠,鲜艳譬如赤炼王蛇,妖娆热烈,缠绕着少年人白皙而纤细的脚踝。 白泽的眉眼忽而又舒展开,潋滟星眸里跃起一簇欲望的小火苗。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吻那一抹红。 温软的唇瓣轻拂过脚踝的肌肤,墨言顿时如过电般浑身颤栗,玉趾微微蜷起,脚背也绷得笔直。 他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喉结滚动,轻喘了一声。 “哈......哥哥,别......痒。” 听到这一句,白泽如梦初醒。“对不起。”他立刻放开手,站起身来,逃也似的跑到前堂,拎起桌上凉掉的茶壶,大口大口地灌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脏从一开始就悸动不安,后来又鬼使神查地给小墨绑了珠子。那珠子明明是他自己制的,却也好似附了魔,诱导着他,蛊惑着他,给出了那一个吻。 重重放下茶壶,白泽撑着桌子喘气,下颌全是水,前襟已然湿透。 忽觉腰上一紧,一双紧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 墨言赤足踩在地上,下巴搁在白泽肩膀,薄唇凑近他耳畔,声音沙哑却极尽魅惑。 “哥哥,为什么要跑?” 白泽直起腰,扶了扶额,答得吞吞吐吐。 “没有、没有跑......只是渴了,要喝水。” 墨言又好笑道:“那哥哥耳朵怎么红了?” “因为、因为热。” 白泽试图挣开环着他的臂膀,然而只是徒劳。 “小墨,你、你放开我。” 墨言执拗道:“我不放又怎样?那时在城隍庙里,我对你坦白心思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你忘了吗?” 白泽出了一头薄汗,小声回:“我没忘。” 墨言箍着他,言语步步紧逼。 “那哥哥,刚才算什么?你知道我的心思,还对我做那种事,你叫我怎么想?” 白泽赧然,这一句他真的答不上来,他好乱。 雪白的睫毛垂下来,扑灭他眸中星星之火,也压制住他心中波涛汹涌。如同翩迁的蝴蝶,停止振翅,栖息于静谧的花丛。 墨言忽而笑了,呵气声扑在白泽脸颊上,白泽偏头躲了一躲。 他感到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脸上却还挂着笑。 “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想明白的那天。” 墨言松开白泽,转身拿起鞋袜,利落地打开房门,赤着脚走了出去。 昆仑山后半夜的雪下得愈发大了,白茫茫一片,模糊了远山的剪影,天地间唯余一个黑衣的少年和他踝间一抹鲜红。 雪地冰寒,墨言却浑然不觉。 没什么比兄长的吻更能撩拨他心,也没什么比兄长的淡漠更令他心寒。 屋子里,白泽来回踱着步,心烦意乱。 “刚才是一时冲动吗?”白泽摇了摇头。 “亦或是兄弟情深?”白泽又摇了摇头。 那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算什么呢?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白泽做了小墨三百多年的兄长,视墨言如亲弟,怎么会做出此等悖逆伦常之事呢? 或许是因为墨言从小依赖惯了,令自己生了爱护之心?又或许是因为在须弥之间里给予他温柔救赎的那个人正好是小墨?再或许是因为千钧一发之际,小墨舍身替他挡刀...... 难道,自己是真动了情? 雪夜漫漫,白泽坐在案前,一手托着腮,一手挑着人鱼烛的灯花。烛光跃动,白泽长长的银发披散开来,恍若月光下平静的湖水,偶起涟漪,波光粼粼。骨节分明的手穿发而过,拾起一缕银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心满眼都是小墨的音容笑貌。他实在分不清楚,这一缕情丝牵着的究竟是兄弟,还是恋人。 第二天一早,大雪停了,白泽赶着上紫微宫见父尊。 明一扛着扫帚,迈着大步去殿门口扫雪。 “哎呦!”明一惨叫一声,跌坐在雪地里。原是两人都走得太急,并未看路,撞到了。 白泽伸手拉了明一一把,眼神在殿内扫了一圈,然后看向明一。 “怎的这般莽撞?”明一拍了拍屁股上的雪,麻溜的站起。 白泽又问:“小墨呢?” 明一眼珠子向左一转,仔细回忆道:“二殿下昨夜出去了,瞧着挺伤心的样子,到现在也没看见他回来......” 白泽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长袖一甩,径直走了。 明一摸了摸脑袋,满脸问号。昨儿个白天还好好的,现在这又是怎么了?这两祖宗,可真能折腾。 “唉~”,明一叹了一口气,弯腰拾起扫把,扫雪去了。
第22章 瀛洲生琼玉 昆仑山的风迅猛而干燥,而三途川的风却是阴冷而潮湿的,裹着河底无数孤魂野鬼的哀嚎,一路呼啸着奔向冥府。 而河边的彼岸客栈,一向是妖来鬼往,神魔不拒的热闹场子。 墨言脱下兜帽,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端起来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他仍坐在客栈二楼角落靠窗的位置,等姜老忙完收工,再和他聊聊。 水有些烫,得放着凉一凉。 二楼上了灯,白纸包着白烛,亮堂极了。奎娘子端了把白玉琵琶,翘着腿坐在台上,唱纯正雅致的小评弹。 墨言无心听曲,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着外面三途川上静静游荡的鬼魂,发呆。他有万千心绪,剪不断理还乱。而每每此种烦闷惆怅之时,嘈杂热闹的客栈却最能令他感到平静。 不知不觉,唱曲的声音停了,客栈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周围一片安静。 杯中水尚温,墨言仰头一饮而尽。 刚放下茶盏,眼前便出现一人,拎着茶壶,替他又续了一杯。 茶香袅袅,是最顶级的南山小种。把壶放回旁边茶炉上,姜老在墨言对面坐了下来。 “小石头,又伤心了?” 墨言推开茶盏,往桌上一趴,苦哈哈地看着他。 “这不是很明显吗?” 姜老“哼”了一声,问道:“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墨言:“......” 姜老:“不想说吗?” 墨言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拣哪一桩来说。” 姜老微微一笑,“哟,年纪轻轻烦恼倒不少。是不是你白泽哥哥欺负你了?” 墨言支起下巴,又把茶盏揽回来。 “不是,他对我很好。他给我送生辰礼,他还......” 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墨言并不想说。要是姜老知道白泽占了他便宜还不愿意喜欢他,一准儿拍桌子笑到肚子疼。这事搁谁身上,谁都觉得没脸。 “怎么不往下说?怕我笑话你?”姜老满脸写着‘老奸巨猾’四个字。 墨言立刻反驳:“不是。” 姜老:“他真欺负你了?” 墨言又驳回去:“也不算欺负。” 姜老心里直犯嘀咕,小石头原是个叽叽喳喳的话痨,咋个一说到白泽,就好似成了个害羞的姑娘,扭扭捏捏的,说句话也不痛快。 另一头墨言双手托腮,惆怅地看向窗外。 “唉,说到底他还是不喜欢我”,墨言收回视线,失望地低下了头。过后又补一句:“是我自作多情了。” 姜老自顾自倒了杯茶正要喝,听到这一句停顿了一下。他瞧着墨言泫然欲泣的脸,瞳孔骤然放大,手中茶盏却纹丝未动。 墨言对白泽多有依赖,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没想到是这么个依赖法,直接把人放心尖儿上了。 缓了一会儿,姜老最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他假装咳嗽了一声,磕磕绊绊地说:“咳,别、别这样小石头,心上人、心上人要是好追,天底下就没、没这么多痴男怨女了。你看窗外那个女鬼,飘了一百年还没等到心上人。就连老姜我,累死累活,在客栈都快一千年了,不也没、没追着玉娘呢吗?” 深沉浓郁的红褐色茶汤倒映出墨言愁苦的俊脸,他弹了弹青花瓷的杯身,那茶汤便泛起圈圈涟漪。 “白泽不一样”,墨言怔怔地盯着杯中涟漪,“他是未来的帝尊,我的喜欢,只会是他的污点。” 想想也是,一介半神,怎能肖想至高之人?区区半魔,怎可觊觎无上神祗?明知惊世骇俗,明知徒劳无果,他却偏偏肖想,偏要觊觎。纵然一颗真心跌落尘埃,还是不想辜负最初那一场温柔遇见。 墨言自嘲般轻蔑一笑,眼中失落又深了几分。 挠了挠后脑勺,姜老不知要说些什么,他也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左思右想,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方才说白泽给你送了生辰礼?” 墨言仍沉浸在情绪里,拨弄着茶杯,轻轻说“嗯”。 忽然,他眸中有光微动,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姜老。 “他之前救过我,我也想送他个什么聊表谢意。但我挑来挑去,也没挑出个称心意的来。” 姜老一拍大腿,笑意盈盈:“哎,这事儿你可问对人了,老姜我挑礼物的经验没有成千也有上万,我给你出个主意。” 说着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样雪白肥胖的物件来。 “呐,开开眼。” 只见一块如羊脂般莹润通透的美玉,静静地躺在姜老布满老茧的手掌中。 墨言仔细打量着这圆滚滚、白胖胖的石头,奇道:“这是?” 姜老笑意渐深,慢慢说道,“琼玉。” 墨言:“这琼玉有何特别之处?” 姜老便解释道:“此物乃瀛洲岛特产,相传为上古龙神陨落时吐出,集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又因开采极其困难,一年才能得上百十来块。若是制作成器物,必定独一无二,世间罕有。”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给白泽送块好玉,墨言觉得这主意不错。 姜老见他开颜,继续说道:“据说瀛洲岛土著腾蛇族便是开采者。族中更是收藏着一支琼玉做的横笛,雕工卓绝,精美绝伦,族长至今不肯割爱。” 墨言喜道:“真有这样的玉笛?” 姜老肯定道:“骗你做甚?这琼玉现在稀罕的很,人人都想要且价值不菲。我这块也是托人好不容易买来的。原打算送给玉娘的,现在勉为其难地卖给你也行。你拿了去,做个什么小物件,一准儿能哄你白泽哥哥开心。” 墨言听罢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要那玉笛!” 姜老被他这一下动静吓着了,抚着胸口大喘气。 “我的小石头欸,你别这么冲动行不行?且不说你买不买得起那笛子,就算买得起你也未必迈得进那瀛洲岛。” 墨言歪了歪头,“怎么说?买东西还不给进店挑挑,也太没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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