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仇若去洗澡,我去了安置东方既的房间。 抬手要敲门,手指还未落,门就从里面开了,少年时的东方既此刻脱了上衣,露着一身比我这个“大人”的身体还要结实的宽肩和胸腹,站在门内一侧,让开路。 “师尊追过来了?”我抬手摘了脸上的白玉面具,直视着他,“为了再杀我一次吗?再动手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东方既皱眉,神情错愕,一开口,嗓音粗哑:“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救过我一命,我跟着你是想报恩。” 不是从六百年后魂穿的东方既? 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东方既摇摇头:“我只记得你的样子,和你戴的面具。” “那你认识穆明朗吗?”我又问。 他又一次摇头。 我审视他片刻,他脸上表情诚恳坦荡,不似在撒谎做戏。 “没事了,你休息吧。” 我抬腿朝外走,他跟在我身后,是要送我的样子。 将要跨出门槛之际,我倏地回身,法力充沛的一掌猛地拍在他胸口。 他毫无防备,被这一掌轰飞在客栈的墙上撞出一个大洞,重重地摔在客栈后院的鸡圈里,惊起一院鸡乱飞。 东方既肩上伤口更严重了,一手撑着坐起身,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头发上沾着鸡毛,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客栈的掌柜和跑堂的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我宽慰他们:“对不住了,我是一名修士,以为那少年是妖物,是以出手试探,不慎对你们客栈造成了损坏,修补这墙需要多少钱,劳烦您二位算算,待会儿我赔。” 掌柜的冒出头来答话:“好的道长,是道长。” - 仇若睡床我睡榻,熄灯后过来没多久,仇若起身在黑暗里走过来,在榻边坐下,一手放在我胳膊上。 “白日里在兽园猎妖兽时还很开心,怎么好像自打那奇怪的少年出现后,你心情又不好了?” 我揩了揩眼泪,半真半假瞎掰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他长得像我一个仇人,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仇若拍着我的肩膀:“去床上睡吧,我陪你。” 本想拒绝,但是想起仇若对江柳的感情,又想到好像有人说走出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便答应了。 经过我的试探,这里的这个东方既应该不是六百年后那个魂穿过来的,那么只要我不管他,不收他为徒,以后我和他的人生就应该没什么交集了。 而我现在成了断袖,总归也要找人一起过日子的,仇若贤良淑德温柔体贴,实在是个很好的人选。 我和仇若并肩躺在床上,仇若侧对着我,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些小兴奋,轻轻拉着我一只手:“柳弟,你素来寡言少语,不是特别愿意搭理我,没想到今日……” 话没说完,整个客栈忽然抖动了起来。 “地震么?!把人都疏散!” 我立即翻身坐起,怕客栈里的人来不及逃,迅速结了个法印扣在地上,暂时牵制住了摇摇欲坠的客栈楼体。 仇若则立马跑出去,组织客栈里的人有序地逃出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客栈,我和仇若才从窗户一跃而下,甫一落地,就听身后“轰隆”巨响,整座客栈原地倒塌,变成了一堆废墟。 但奇怪的是,倒塌的房子只有这一座客栈,附近其他的房子都好好的,也没有人被吵醒到街上来。 “莫非是有妖孽作祟?”仇若怀疑道。 我摇头:“探过,没有妖气,许是这客栈本身没建结实,又被我打出个大洞来,一时没撑住,就塌了。” 赔了客栈掌柜一笔钱,我们换了家客栈。这次东方既没跟过来,我便让仇若要了两间房,各睡一间更舒服些。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我们骑马回到天恒书院。 “江宗主,有您的信。”一进天恒书院山门,便有弟子告诉我。 信是沈诏寄来的,这一次的仙门大会承办方是玄月宗,日期将近了,沈诏问我病情治疗得如何,希望我尽快回玄月宗去主持相关事宜。 如何适应玄月宗宗主这个身份于我来说是桩难事,但我现在是一宗之主,总躲起来也不算个事。 “放心回去吧,沈峰主对你一向是照顾的,有什么事你若一时觉得棘手办不来,交给他去做便好。”仇若解语花般开解我。 我苦笑:“仇若你说,我这宗主能不能让给他当?” 仇若也笑了:“这怎么行?” 我:“我觉得行,若是哪天真把宗主让给他当,我就上天恒书院来给你当徒弟,学诊脉学辨草药如何?” 仇若两只眼睛笑弯了,像星星似的闪着光:“那我可太高兴了,我等着这一天。” 我拿着行李起身:“这几天谢谢你陪我,我心情好多了,待空下来时,再来找你玩。” 仇若:“仙门大会时,我去找你。” - 策马回到玄月宗,经过几天的过渡,再以宗主身份出现在玄月宗众人面前时,我已不会像开始那样打怵了。 “大部分事宜都已准备妥当,只有一事还未办妥。”沈诏朝我汇报仙门大会准备的进度。 我:“何事?” 沈诏:“游园寻宝,玄月宗驯服的妖兽数量不够,今年报名游园寻宝的弟子很多,妖兽少说得准备一百头,或者至少准备一头珍稀妖兽。” “那我去绝凝山抓一头回来。”绝凝山灵气充沛,地形复杂瘴气多,是妖兽喜欢聚集的地方,“但是我昨晚没睡好,师兄,我睡个午觉再去。” 沈诏点点头:“宗主先好好休息。” 然而一个午觉醒来后,沈诏又告诉我,妖兽不用去抓了,够了。 我很疑惑:“怎么突然就够了?” 沈诏:“今日有一只很珍稀的蛇妖闯进了玄月宗,说想拜你为师,被我留下了。”
第五十一章 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大蟒蛇 一听见“蛇妖”两字,我心里就一紧。 从那次被他掳去过山洞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回想从前,无论我是在天恒书院还是在玄月宗,甚至是在狐妖的阵法里,只要他想找我,都能跟得进去。 那么他会跟来六百年前,我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我魂穿到了江柳的身上? 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沈诏去了清宵峰,却没见到沈诏说的那个蛇妖,清宵峰的弟子说他忽然间消失了。 沈诏:“方才还说要拜你为师,怎么突然间人又不见了?妖兽又不够了。” 我并不很在意,蛇妖不来很好,来了我也不怕,毕竟有江柳几百年的修为在身。 “无妨,我去一趟绝凝山。”我道。 - 怕漏破绽,去绝凝山我没带任何人,骑上马,循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就上路了。 日落之前进了一座小城,预备今晚在这儿过夜。 我在一家客栈订了房,坐在大堂里吃晚饭时,看见了客栈外那道阴魂不散的影子。 他怎么有本事从凌洲城跟到这儿来的?说不准还跟着我去了趟玄月宗。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下楼用早饭,东方既仍在原来那个位置站着。 “真是个怪人,站在那里一夜了。”跑堂给我上早点,一边闲聊,“看他衣衫破烂像个要饭的,给他吃的又不要,就只是站着一动不动,客官,您说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说东方既的坏话我是乐意的:“可能是傻子。” 跑堂摇头:“可惜了他爹妈给他的这副好皮囊。” 我要了些糕点干粮,结账离开,东方既见我从客栈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我的马后。 出城门后我一扬马鞭,在驰道上飞奔,又过了小半日,终于到了绝凝山。 绝凝山虽然灵气充沛,但因为妖兽聚集,地形复杂多瘴气,除了像江柳这样修为较高的修士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来。 然而我在山下刚把马拴好,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手里捏了个法诀,转身看见的却是东方既。 我登时皱起眉头:“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东方既不答。 我也不想多问,收了法诀,拿着剑进了绝凝山。 绝凝山幽静潮湿,山里偶尔回荡着几声鸟叫,妖兽的动静几乎没有听见。 进山后没过多久,就碰到了一片瘴气。 我用了个屏气的法诀,故意朝瘴气里走,后面那哑巴也跟着我进了瘴气里。 哼,毒死他拉倒。 然而在瘴气里走了半个时辰,东方既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和不适来,我甚至怀疑这只是普通的雾气,因而撤了屏气的法诀。 结果带着腐味的瘴气一吸进肺里我就被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东方既见状过来扶我,我推开他,重新屏气,快步走出了瘴气。 “你没事吧?”东方既跟着出了瘴气,似乎对我的情况很是关心,脚步急急地朝我走过来。 我“唰”地拔出江柳的佩剑,架在东方既脖子上。 东方既止住脚步,错愕地看着我。 这里没有其他人,如果我在这里杀他,不会有人看见,也就不用给任何人解释。 我摘下面具,注视东方既双眼,他眨了眨眼,清澈的少年眼眸里现出茫然和恐惧。 “恩公为何要杀我?”东方既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缠着恩公,令恩公厌烦了吗?” 我移动剑身,剑锋抵上他颈间皮肤,划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东方既却始终没有躲,只是很困惑地看着我。 我:“怎么不躲?” 东方既道:“我的命是恩公救回来的,恩公若想要回去,我毫无怨言。” 罢了,欺骗我辜负我谋杀我的是六百年后的玄月宗宗主东方既,和眼前这个什么都还不是的少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认识江流。 我收了剑,继续在山上寻找妖兽的踪迹。 绝凝山很大,妖兽又大多不喜白日活动,找了小半日只抓到一个很普通的兔妖。 刚抓住一只兔妖放进乾坤袋里,山上就打雷下起雨来。 也不必费劲找躲雨的地方,就近躲进了兔妖的洞穴里。 不大的洞穴里堆满了白白胖胖的萝卜,新鲜嫩绿的草,还有各种野果子。 两个人待在里面是很拥挤的,东方既后面进来,几乎是挨着我坐下,稍一动就碰到我肩膀。 我很烦:“啧。” 东方既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如同无辜的小狗,我也看着他,眼神冰冷如霜。 于是东方既起身出去了,站在洞口淋雨。 怎么搞的好像我在欺负人似的,尤其是这会儿的东方既年纪比我这具身体可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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