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会。” “所以将军还担忧什么?”甄如意把玩着手中茶杯,“大晟境内,神鬼慎行;大晟军队,必然无往不胜。” 因为甄如意一行是秘密行动,李延让下人收拾了后院的几间屋子,让甄如意他们住了进去;对下人,李延推说这些人是自己的远方亲戚,来武威探望自己顺便做做生意。 安顿好一行人,李延道:“督公一路赶来实在辛苦,先好好休息,有情况我派人知会督公。” “有劳将军。”甄如意应道。 李延离开,张和给甄如意备了洗澡水,服侍甄如意沐浴。 从京城到武威的一路上,他们通关的身份是药商,带着掩盖身份的草药奔波了一路,免不了身上都是草药味。 沐浴完,吃食也准备好了,都是李延吩咐将军府厨房准备的武威当地菜色,比不得京城里的精致,但出门在外总不能还那么讲究,所以几个人也就这么吃了,各自休息去,阮留和亦失哈一间房,张和睡甄如意的外室。 睡到半夜,张和被敲门声吵醒。他从榻上起来,先是看了一眼内室床上的甄如意,而后才去开门,轻声问:“何事?” 门外是李延,低沉的声音回答:“它们出现了。” 一刻钟后,甄如意,张和,亦失哈和阮留在李延的带领下登上了武威城楼,居正中往城门外望去,只见骷髅军团排列整齐地立在城门下,它们有的骨架完整,有的断手断脚,还有的头骨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需要用手扶着。它们的武器,有长枪,弓弩,大刀,盾牌。按职而立,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常胜军队。 而整个军团前头站着的,是个身材高大,手握大刀的骷髅,它抬头望向站在正中的甄如意,阴森森的骨架被月光披上了铠甲一般的色泽。 “咔——咔——咔——” 骷髅军团首领发出嘲笑一般的怪声,宛如长指甲在铜镜面上刮来刮去。甄如意听得头皮发麻,不禁抓住了城楼的边沿。 武威五百里外,一驿站客房内,静归发起了高烧。 “怎么就突然病了?”安思明站在榻旁,皱眉看着烧得浑身泛红像只煮虾的静归,“白天分明还好端端的,这天也不冷。” 静勤一边给静归用湿毛巾擦身子降温,一边回答安思明:“就是这样的啦,师兄发起烧了毫无征兆的。” “他经常这样?” “一个月一次罢。” “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你才有隐疾!”静勤不满地抬头瞪了一眼安思明,“都说了师兄就是这样的!” “行行行,你师兄没有隐疾。”这些日子的相处,安思明是明白了,这是兄弟俩互相护对方护得要死。 “那他什么时候能好?” “师兄一般就烧一宿,明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你照顾他,我去睡了?” “嗯。” 安思明也就放心走开,倒在自己的榻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只剩静勤始终不停地给静归擦身降温,听烧得迷迷糊糊的静归翻来覆去地念叨:ʟᴇxɪ“爹…….师父…….河伯…….” 🔒第16章 •对视 哪怕扎根繁华迷人眼的京城,哪怕见过无数腥风血雨,哪怕也曾亲手将人剔得只剩一副骨架,这一夜出现的骷髅大军,仍旧让甄如意这一行内厂来的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 而那骷髅军团首领的锅铲刮生锈铁锅一般的咔咔笑,更是在他们身上激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但甄如意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问身旁的李延:“李将军,他们今晚这个阵仗,看着是要攻城?” 李延道:“不确定。它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似乎今晚又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延指指那首领:“它之前不笑,但今晚它在笑。” 甄如意盯住那首领的头骨,端详那整齐排列的牙,线条流畅的下颚,俊廷优秀的眉骨,饱满的颧骨,深深的眼窝。 “是个汉人,”甄如意说,“还是个北方汉人。” “督公会看骨相?”李延颇惊讶。 “毕竟是内厂的人。” 李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内厂那个地方,刑罚之多数不胜数,刑罚之重,只有更可怕,没有最可怕。 而城楼下的骷髅军团首领,像是听到了甄如意的话一般,咔咔咔的笑声更大了。它一笑,它身后的骷髅军团也跟着笑,咔咔咔咔,排山倒海,城楼仿佛都震动了起来。 下头守城门的士兵忍不住拔出了剑,城楼上的士兵也颤抖着将手伸到了背后的箭筒。 “督公。”阮留发声,“如何?” 甄如意举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大声对城楼下的骷髅军团首领道:“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首领一举手中的刀,身后的军团停止了咔咔笑,而它则抬头看着甄如意,发出了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咔咔声,如生人在说话一般。 甄如意当然是听不懂的,耐心等那首领咔咔完之后,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警告你不要伤害大晟的子民。” “咔咔,咔咔咔——” “如果你们并不想伤害大晟的子民,那就快快离开。你们方才的动静,已经惊扰了守城军。” “咔咔,咔咔咔——” “若你们的出现是因为还未实现的执念,那待我调查清楚后,定会尽力帮你们完成。但现在,你们该离开,我不想动武。” “咔咔,咔咔咔——” 回答甄如意的不是骷髅首领,而是它身后的一众骷髅兵,声震地动,宣泄着对甄如意所说的话的不满。 首领用刀重重一击地面,骷髅军团愤怒的咔咔声戛然而止,它先是对甄如意咔咔说了一通不明所以的话,而后耍了一圈花刀,带着骷髅军团,离开了武威城楼,一阵风沙忽起,骷髅军团消失无踪,一如奏折中所言。 甄如意深吸一口气,后脖颈被城楼上的风吹得发冷。 “记住它们消失的位置了么?”他问张和。 “记住了。” 白日,辰时,武威西城门往西二十里。 “应该就是这里了。” 张和从马上下来,蹲下身,捻起一撮土,手指互相摩挲。泥土从他指尖窸窸窣窣掉下来,他又将指腹放到鼻尖闻了闻。 “如何?”马上的甄如意问。 张和回头,轻轻摇了摇:“并无异样,是武威到处都有的土。” 甄如意也从马上下来,走到张和之前的地方,背着手,仔细观察周遭环境。 砂石地,土质不好,种不了什么能填饱肚子的农作物,只有耐寒耐旱的防风树能生长,野蛮生长的树枝上停着乌鸦,鹰隼,也有小麻雀,歪着脑袋滴溜着小眼睛歹毒地看甄如意一行人。这里的鸟,不少是吃死尸长大的,无法将它们和生长在京城的鸟相提并论。 树不动,鸟不飞,这证明周遭一切平静无恙。 “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甄如意喃喃,“难不成昨晚的一阵大雾,将它们变成了骨灰带走了?” 于此继续纠结无意义,甄如意下令继续前进。 急急缓缓地拍马而行了一个时辰后,四人停在了一个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峡谷前。 “天险。”甄如意抬头看一线天,“这是什么地方?在武威地图上都没见有它的标注。阮留,你上去看看。” 阮留应声下马,猴子一般迅速爬到了峡谷的最顶端,朝四方远处遥遥眺望了一阵,随后对峡谷之下的甄如意大声道:“督公,峡谷另一头二十里地的地方有座城。” 甄如意看向张和,张和掏出怀中地图一看,回了两个字:“平泉。” “大兄弟,我们还有多少天才到武威啊。” 静归坐在马车里,对安思明发出今日第一百零八次询问。 安思明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都说了快的话明天晚上能到。你再问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道无聊嘛。”静归颇有些哀怨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小道的屁股都要裂开了。” 安思明哼了一声:“你怎么就没有继续烧下去?烧两天睡两天,不就到武威了么?” “那样的话你就得既要照顾小道,又要照顾小道的师弟了。小道和小道师弟是无所谓的,就不知道大兄弟愿不愿意照顾两个人。” 安思明看了一眼睡得横七竖八,占了大半马车内空间的静勤,想了想,哼了一声:“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要护送你们两个去武威。” “丞相托付大兄弟如此重任,是大兄弟你的荣幸。” 安思明立即回呛:“这荣幸给你要不要?我本可以在京城呆一个月的,就因为要护送你二人去武威,我呆了十天不到就要离开我老娘,你说我是不是造孽?” 静归看他动怒了,忙笑着哄道:“大兄弟消消气,你想,这任务也不是小道给你安派的,小道和你,都是给丞相卖命的而已。小道在出发之前,可是被师父耳提面命了两次,跪得膝盖都青了呢。” 安思明上下打量静归,若是之前,他可能会轻蔑地嘲笑静归乳臭未干,也不知道有什么才能能被丞相选中去武威执行秘密任务;但自从被静归说中了提问的三件事后,安思明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服气了。 “你当真能解决武威闹鬼的事?”安思明换了个话题,“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些骷髅兵的,好几次。如果只有一两个兴许还能用幻术来解释,但成千上万的骷髅兵,每一个的骨架那么清晰,我觉得没有幻术能做到这个地步。” 静归颇有兴趣地挑起了眉:“大兄弟的话听起来,是见多识广?” 安思明斜眼看他:“你是不是想打听什么?” 静归笑嘻嘻道:“大兄弟不要这么紧张,小道只不过是好奇,这些年大兄弟这些年都见过什么有趣的人和物,经历过什么有趣的事。” “关你什么事?” 静归嘟嘟嘴:“闲聊也不可以么?你看,这一路上小道跟你说了那么多话,大兄弟怎么什么都不愿意说呢?” 安思明歪着身子靠着马车壁:“你不是会算命么?你想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算一算不就行了么?” “很累的,”静归眨巴眨巴眼,“而且窥见天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譬如你看上次小道给你算完命后,小道立刻就发烧了。小道要是再继续算,这精气神怕是无法支撑着完成丞相交给的任务了。” “那你就别好奇。” 这回轮到静归翻白眼了:“大兄弟还真是油盐不进。” 接着他开始在马车里背诵经书,苍蝇一样吵得安思明受不了,最后大喝一声:“行了,你给我闭嘴!你想知道什么,问!” 静归喜笑颜开:“其实小道最好奇的,是丞相为什么会派大兄弟你去武威呀?武威有什么特别好吃特别好玩儿的么?还是武威盛产绝世美人,你要替丞相时不时送几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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