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手背上的输液管不见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也变成了刺目的红。 猛然坐起身环视四周,真的是在洞窟内。 眼前断断续续浮现一些被迷晕的画面,黎行确认现状,气地笑出声,“软的不行来硬的啊。” “你还好么。”一道声音此时突兀响起。 过于生气,以至于都没发现石床床尾还坐着个人,侧着身,脸上依旧戴着那款熟悉的狐狸面具。 “夏夏!”黎行怒意全消,过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用力握紧,“夏夏……” 终于。 终于见面了。 季夏瞟了眼他胸口处的绷带,迅速收回视线,磕磕绊绊:“我,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黎行抱住他的手,抚上那张面具,“你在这,还要我回哪儿去。” 他们分别了将近两年。 “你的伤……” “夏夏,我好想你。” 黎行的手顺势绕到他脑后,拉住系带一抽,面具随之坠落,露出一张惊为天人,堪称旷世神作的脸。 季夏一如既往漂亮,一眼惊艳时光,比起从前懵懵懂懂偶尔呆傻的可爱,成熟许多,眼中有疲惫,更多的是对伤了他感到自责。 他想起那张卡片背面的字,垂着眸,终于说出心里话:“我也,很想你。” 话落,眼角落下温热轻柔的吻。 继而脸颊,额头……黎行搂住人,呼吸渐渐急促,恨不得立刻将他揉进身体里。 季夏试着去回应,下一瞬就被拽上床。 “你的伤。” “早好了,这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黎行亲了又亲,握住他的手捏住绷带一角,“亲自拆了看看?” 季夏对伤了他这件事极其在意,本打算事后去看看,又因医院有天师把手无法靠近,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确认。 解开绷带,见胸口只有一点淤青,季夏彻底松口气,“还以为当时又把肋骨打折了。” 黎行心头微跳,不过很快就定下神:“现在你看见了,只不过一点擦伤,放心了?” 季夏连连点头,有意无意撞入那双正酝酿着暴风雨的眼睛中,生硬地扯开话题:“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着就要下去,再被人拽回身下,轻捏耳垂,“今夜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么?跑去哪儿。”
第48章 季夏和黎行在打架,叫地好疼好疼。 天师协会别院,晚上十点。 几辆商务车缓缓开进院子,打破萦绕花草树丛间的萧条冷寂。 听闻总部来人,负责人匆忙赶至门口迎接。 为首的商务车上先下来一名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拿出总部签发的释放令,道:“打开东侧院。” 寻常这个点,是安怀看书的时间,虽然只有一本《心经》,每次阅读都会产生不同感悟,在这枯燥乏味的日子里算是个难得的消遣。 然而今晚,这份消遣却被忽然响起的解锁声打断。 翻页的手微顿,安怀置若罔闻继续看《心经》。随着沉重铁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几道陌生气息强势闯入。 有老有少,其中最年轻的要属方才拿出释放令的中年男人。他就站在门口,语气甚是傲慢:“安怀,你被提前释放了。” 话落,屋内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叫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听错了,还是真实的传出了笑声。 不过不管哪种情况,安怀始终没从书本上抬头。 “安怀。”中年男人后又一道低沉老迈的声线,男人立刻侧身退到旁边,一袭紫衣道袍的老人抬脚跨进屋内。 屋中光线不是很充足,光源多来自书桌上暖黄色调的台灯,也因此无法看清位于暗处老人脸上的表情。 他背着手走近两步,肯定:“这一切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回答他的,是翻动书页的声音,安怀依旧保持沉默。 老者再度开口:“最终目的是压制极端派。” “……这您就说错了。”安怀总算出声,目光仍落在《心经》上,语气慢吞吞晃悠悠地,不急不躁:“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去左右别人的想法。” “现在因为这件事,极端派内部已经开始改变。” “这是基于现状所做的最好的选择,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安怀不认。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也从没设想过结果。 只有一点——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需要人类自己去创造去承担。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很好的现象,你不必妄自菲薄。”老者手伸向后方,中年男人立即递上几页文件,“如今我们与妖鬼一族达成和平约定。双方草拟的合约中有一条,就是必须放了你。” “现在……你自由了。” 禁闭室内无比空荡,“自由”二字骤然散开传至安怀耳中,如今再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讽刺。 什么是自由? 遵从他们的想法,事情好转了,自由,那么反过来呢? 反过来,他安怀就是挑起两族纷争,被后世钉在耻辱柱上辱骂的罪人。 安怀不稀罕这样的自由,脸上一丝喜悦也无。他终于抬头望向老者,屋内并未开灯,除了他这块儿,其他都好似融入了黑暗,包括走进这间屋子的两人,他实在看不清他们的脸及那张脸上的表情。 也不想知道。 他肯定:“您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单单仅这一件事,大天师不会屈尊降贵到这种地方来。 老天师吸口气缓缓吐出,回眸瞥眼中年男人。男人接收到他眼神暗示,清了清嗓音:“合约下面其实还有一条,是指定黎行去联姻,底下最近也因这事吵翻了天,所以……” 这么一说,安怀明白了。 这是以为他在异族面前能说得上话,想让他当说客,劝说对方去掉这个条件。 ——想得可真美。 “对方既已决定的事,就算我去说也没用啊。”特地指定黎行,对方必然是季夏,用不着他们瞎操心,黎行不定怎么龇着牙乐呢。 中年男人没有放弃,态度也比最初软和许多:“你去试一试,效果总要比我们好些。” “如果因此惹怒对方呢?”安怀反问他,道:“惹怒对方,撕毁合约,再度挑起两族争斗至死不休,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果。相比之下,仅用黎行摆平,简直再划算不过。” “怎么能让黎行做这种事!”老天师莫名一声喝问。 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 眼看气氛逐渐凝固,中年男人立即找补:“黎行自己也不愿意,我们才想你帮忙说说,没有感情联姻,以后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不愿意?”这是安怀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们是不知道黎行对季夏的感情,从前那样一个坚定除妖斩僵尸不动摇的人,面对季夏就什么都不顾了,这要是知道估计都得拿法器轮流抽他。 不过,他若是当这个说客,就能见到凝霜了! 一年多不见,离别也匆匆忙忙,连个像样的道别都没有,这次是不是能好好的说一声“好久不见”呢。 安怀稍想了下,按捺住疯狂加速的心跳,故作为难思索一阵子,最终做出决定:“……我试试。但是先说好,成不成不关我的事。” 答应了总比不答应的好,或许真能有个转机什么的。中年男人暂时松口气,这样自我安慰着,手机突然响起。 医院守卫的天师匆匆来电:“黎师兄被几名天师偷带出了医院。”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中年男人赶紧问㑲楓都有谁,听到熟悉的名字,瞪大眼看向老天师,“都是赞同将黎行送去联姻的。” 他挂断手机,捻着八字胡,眉头拧得死紧,“这是直接将黎行送去赤练山了。” “糊涂!混账!”老天师并门外几名天师,纷纷气得破口大骂。 事不宜迟,这会儿就送安怀去赤练山。 别院负责人全程陪同到院门口,望着急忙驶离的几辆商务车,啧啧摇头。 这还是他头回见提前被释放还专门派车来接的。以往哪一个没到日子?又有哪一个精神和状态有安怀这样好的? 眼前划过一道懒散的背影,回头望向西侧院的角落,这一提醒但是让他想起来,还真有一个。 已经住了有十年,精神却比进来三年的还要好。 轰隆—— 他才刚夸完西侧院那位被判无期的人,就见角落里冒出滚滚浓烟。 警报声此起彼伏。 负责人赶紧带人去查看,到了之后发现哪里出了问题,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就这么去了。 他真是张乌鸦嘴,前脚夸完,后脚就出事。 ——囚了近十二年的人竟然跑了。 “赶紧,赶紧去告诉总部!”负责人顺着淤堵胸口的气,立即吩咐下去。 别院顿时乱作一团。 * 不到两个小时,安怀已经来到赤练山附近。相比一年前,赤练山早已由原来的荒山变成一座再正常不过的山脉。 高山,流水。 渐入夏季,四周大树枝繁叶茂,若是白天定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如今赤练山已完全归妖鬼群所有,山脚开始便设了通道。 天师的车完全进不去,安怀也只得下车步行,与六名在路口巡逻的妖怪禀明来意。 “你等等。”绿皮怪握着三叉戟,到旁边给上面的怪通电话,一直通到山顶。 “我都说了,酒不是那么喝的。你去偷更不对……”凝霜捏着账本拍得砰砰作响,说教巫颜玉,余光望向远处,手猛地握成拳头,抵着眼睛狠狠揉。 揉完再看。 来之前,安怀特地换了套新衣裳,尽量保持平稳的心情上山,许是山坡有些陡峭,爬坡颇为费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脏也开始跳得越来越快。 心头涌动的躁意,在见到人后瞬间到达顶峰,他想象中镇定笑着说“好久不见”的场面没有,没等开口,一道红色影子从远处直奔他怀里,力道大地直接将他撞倒。 “凝霜,我……” 哽塞的话断断续续,凝霜突然“哇”地一声揪住他衣领,时隔近两年再见面,没有多余的话,只听到她嚎啕大哭。 安怀一遍遍顺着她的背,不厌其烦低声哄:“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咬紧牙关,透过唯一的气窗去数春天掉了多少片花,秋天落了多少叶子,抑制住波.涛汹涌的思念,日子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过去的日子只适用回忆,他们还会有大把未来。 凝霜这一哭,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有所收敛,吸着鼻子从他身上爬起来,哭红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新鲜泪液。 巫颜玉跟着走近,问安怀:“刚把你放出来就往这儿跑?是那些天师叫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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