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奎恩直直地看着他。粉嫩的男子衣裙下,扶宛青纤细修长的腰身,随着肢体的动作体现得淋漓尽致。头发随意地挽起,两鬓间垂下几缕碎发。肤如凝脂,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正好奇地打量他。 白奎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以作掩饰。他闷咳了一下,问道:“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扶宛青缓缓眨眼,回道:“是做完了。” 白奎恩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仙界?” “不知道。难得出来,就多待几天吧。”扶宛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难道你会赶我走吗?” 白奎恩脸色一红,迅速扫了他几眼又移开。才解释道:“不会。我没有这么小气。” “你还有问题吗?”扶宛青问道,打了个哈欠,“再不说的话,我就去睡觉了。这些天真的累死我了。” 白奎恩垂下眸子,几度调整自已凌乱的呼吸,才继续道:“你现在在为谁做事?” “这是能说的吗?”扶宛青惊讶道,“事成之后我有空自然会说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着吧。没事我就去睡了。” “嗯。”白奎恩轻声发出一声鼻音。 “什么?” “我说,”白奎恩看着他道,“嗯!” 扶宛青轻快地笑了一下,回身对着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然后声音因为困倦有些迷糊道:“晚安!” 总是这样。白奎恩扶额,这个人总是这样。坦荡又娇气,让人讨厌不起来。之前追他闹得人尽皆知,那时他沉迷修炼,并没同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好像想通了一般,又不追了。 他自已却忽然开始在意起来。在意起这个人的所有一切,生活琐事也好,大事也好。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投以关注。 直到这次,扶宛青叛逆又轻狂的举动。他第一次走出自已的内心,主动去探知他。 白奎恩皱眉看着那抹粉色消失在自已的视线中。他感到不对劲,这种奇异的感觉,他描述不出来,但是实在不对劲! ———— 第二天,林黎按时起床。在学校里,他已经养成了生物钟。虽然地底没有太阳,但是时间是一成不变的。到了点,他就会醒。 林黎握了握手里的蓝蛋。昨日,他已经从王城府尹那儿听说了结案的消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祝鸾歌会自杀。 过了一会儿,程弋也出了房门。林黎呆呆地坐在石桌旁边。程弋开门关门的声音都仿佛没听见。 程弋沉思了几秒,走过去紧挨着林黎坐下。 “你醒了。”林黎这才注意到他。 程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在想什么?” 林黎的眼睛迟缓地眨了眨,慢吞吞说道:“我在想,鸾歌兄为什么要自杀。是他让我替他赎身的,但是他竟然自杀了……” 程弋顿了顿,提醒他道:“罗金枝说,他将赎身契放进了木盒子,埋进了租住的那间小院的地底。” “对呀,”林黎不解道,“为什么呢?” “赎身契完好地埋在地下,装它的盒子亦是金丝楠木所制。罗金枝说,那支盒子查出来是他从一个小摊上淘来的。即使那个摊主看走了眼,祝鸾歌仍然坚持给了八千两黄金。”程弋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明这是他自已一早就想好了的。”程弋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没有人不爱捡便宜。可是他却反常地给了那么多钱。死后也没找到他有其他的钱财,想必是全部用来买那个盒子了。” 林黎有些不理解,疑惑地看着程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程弋拍了拍林黎的肩膀,缓缓说道:“他人生的最后,也想过让自已变得更清白些。所以他纠缠上你,本质是想让你把他带出去。在这之前,他或许已经找了很多人,但是最终并没有人帮助他。” “原来如此。”林黎沉默地看着石桌,“难怪我刚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肉眼可见的低落和疲惫。有人顶替他的花魁头衔时,他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祝鸾歌那时平静地让他出去看花魁选举,原来是因为他自已早就想离开了。离开这座牢笼,离开这个让他伤心难过的地方。 接下来,程弋无需说得更明白。林黎已经能理解了。 他忽然想起自已小时候在无妄村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村里实在没有吃的。村长找镇水道妖首借了许多粮食,但村民们一一分下来,仍然不够。他们只好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日子。 那年冬天,林黎什么也没吃。但奇怪的是,他活了下来。当时他看见有一位妇人给她孩子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稀粥,放在厨房的案台上。转瞬便去了山里。 林黎好奇地跟过去看。 妇人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终于走不动了。膝盖一弯,顺着前面的坡就滚了下去。然后空气里便是一股浓烈的血味。冬天气温很低,很快那股血味也消失了。 他当时并不明白,妇人为什么不吃饭要去山上。他甚至跟着妇人原本要去的方向,往前走了许久。直到走尽才发现,那是一处山崖。山路的两边都是些枯树断枝,也并没有吃的。 那时他才恍然明白,那个妇人或许是想死的。只不过她没能按照自已的想法死,而是死在了去的途中。 他回到山下。妇人的家里,小孩已经把厨房上搁着的稀粥吃了。一个干瘦的男人、一个枯朽的老人、还有一个瘦弱的幼童。他们平静地关上了房门和纸窗户,待在屋里。 太阳落山,枯瘦的男人打开门,出来煮了饭。林黎全程没看到那家人有谁想起来去寻找那个妇人的踪迹。仿佛那个妇人并没存在过。 当时他还不理解。现在想想,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男人出来时,眼睛是通红的,分明哭过。这说明那家人知道妇人要寻死,而且并没有阻拦。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家庭矛盾,恰恰相反,林黎平日里就觉得那家人太和谐了。 也正因如此,那家人平静又和谐地接受了那个妇人的赴死。这一切,只是因为食物不够。需要有人死,所以她死了。 “阿黎,你在想什么?”程弋的手在林黎眼前挥了挥,“刚才叫你你也没听见。” “我在想,”林黎顿了顿,他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悲伤。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却仍然有些哽咽地道,“鸾歌兄赴死的时候一定是他这后半生最轻松的时刻吧。” 只有那个时候,他是自由的。他成功洗脱了乐籍的身份,救赎了自已困顿已久的灵魂。然后终于清清白白地死去。
第五十五章 扶家二子 妖王遇刺案暂告一段落。 老鸨被无罪释放,锦花楼又重新亮起了灯。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老鸨隔三差五就要去城东头的城隍庙拜拜。逢熟人便说是去除身上的晦气。 闻名妖都的锦花楼头牌——大美人青花公子一夜间消失,引起众多纷纭。老鸨不想再徒生事端,心里也清楚这人来路不明,深究下去没有好处。故而有意地平息坊间的传闻。 有人问起,老鸨一概回复城外的富商把青花公子赎走了。故而虽有客人持续不断地纠缠,花楼也只剩下客人的挑剔和青花公子的美谈。 ———— 事情平息下来,有的合作也得正式收尾了。 扶宛青穿着一身嫩青色金丝暗纹衣袍,头戴一顶挂着轻纱的帷帽出了地下斗法馆的门。晚荷随行在侧。如约到达了之前订好的春香酒楼。 上次他还是同林黎和程弋来吃的饭。这会儿却要独面合作方。 “晚荷,在门外等我。”扶宛青道。 “是,少爷。”晚荷伏身,退到了门外。 扶宛青的心脏狂跳,他有些紧张。那人始终没到,扶宛青按捺不住地喝了一口水,捂了捂自已的左胸。 勉强镇定下来后,门开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走了进来。当然,任谁看了也会说这副容颜比不过扶宛青。 “你就是扶宛青扶公子吧!”那个少年仰着一张笑脸走进来,“初次见面,我叫赵无咎。” 扶宛青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来见他的人是这样一个年纪极轻的男人。 “你好。”扶宛青镇定道。 赵无咎一路满面春风地坐在他对面,说道:“我不是一个不知礼数的人。既然来了这里,就先点菜吧。” 一番动作过后。包厢内总算安静下来。 “东西呢?”扶宛青开门见山道。 “自然是在这儿。”赵无咎睁着一双大眼睛,故作惊奇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么有空,只是专门来陪你吃饭吧?” 扶宛青内心有些不适。他还从来没被别人这样无礼地对待过。只能沉下脸色道:“我现在就要看。” 赵无咎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地从空间袋里拿出来。 那是一团莹蓝色的光影。 赵无咎回忆起自已小时候,父亲刚拦截它时,那还是一束非常高亮的灵魂。可惜脱离肉身太久了,这会儿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光亮。 “看完了吧?”赵无咎说道。 那一束淡蓝色的魂在赵无咎的手上发出微弱的光亮。扶宛青能看到那一束魂有着他弟弟扶霜眠的影子,他垂在腰侧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紧。 “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兑现诺言?”扶宛青的声音有些抖,他强作镇定地说道。 忽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赵无咎神色不明地看了扶宛青许久,才对着门口道:“进。” 约莫六七位小二端着餐盘鱼贯而入。扶宛青看着这些同上一次别无二致的美食,他的情绪却跟上次截然不同,连带着胃口也不佳。 小二们放好餐盘,一个接一个地出去,关上了门。 赵无咎这才沉下脸色来:“吃饭的时候,我不喜欢做其他的事情。你最好别倒我胃口。” 扶宛青死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移开眼神,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你之前来过这家酒楼,味道想必很不错。这里的大厨近日更是全新开发出了一道新鲜的菜系。”赵无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饶有兴致地说道,“尝尝吧!” 扶宛青只好拿起勺子,食不知味地瓦了几勺吃。 “怎么样?”赵无咎好奇地看向他。 扶宛青迟钝地眨了眨眼,努力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还不错。” “扶公子,我不是好糊弄的人。”赵无咎托着下巴,平静地说道。 扶宛青:“……” “咸甜爽口,回甘还带点冰凉。这是什么菜?” 赵无咎乐了。他这会儿甚至有心情去纠正扶宛青的说法:“不是吃的,是饮品。名叫翠蔓冰茶。翠蔓是‘郊’秘境的特产,翠生罗蔓。” 扶宛青隐隐觉得赵无咎似乎想诱导他干什么。语气并没什么变化地问道:“‘郊’秘境?都过去半个多世纪了,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存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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