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末帝,据说被俘虏之后,被先帝杀掉了。 邓通也知道。 但是他还活着,和自己就一门之隔。 “只可怜我那孙子,被他父亲当了笺子。”老头声音字字啼血,满脸的皱纹却并无半点悲切,“孙媳妇还怀着孕,也不知道生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说了什么,邓通根本听不下去,只是疑惑,为什么,先帝要把他留着呢? 直接杀了不是更好? 随即,他想到了随侯珠。 因为玉玺找不到,所以把他留着,逼问玉玺的下落? 这老头嘴可真紧,这么几十年过去了,居然还是不肯说? “玉玺在哪?”邓通低声问。 在这地牢的最末端,最寂静的地方,他的低声,也被面前的铁门,放大了,那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眼见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问题的本质,末帝也不装了:“我不知道,太子,是那小畜生把玉玺拿走了!” “只有我,能帮你们找到那小畜生,然后逼问他,玉玺的下落!” 末帝嘶吼着,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老东西,到现在还不明白呐,你那儿子到底是生是死,根本无关紧要。”邓通低声笑了,“只要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就算活着,也是死了!你的孙子,你的血脉,全都死了个干净!” “——至于玉玺?”邓通声音满是不屑,“你说丢了就丢了?” 里面传来了低笑,似乎夹杂着些痛苦的呜咽:“你们不信我,你们都不信我,瞧好了吧,你们迟早会有报应!那小畜生肯定会下一盘大局,一盘大局……可惜啊,棋子,都是,棋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邓通暗觉不妙,打开门,末帝蜷缩着,背弓成虾米,手指在地上挠着,已经出了血。 他走进一步,却又定住,谁知有没有诈。 “狸猫,换,太子……”末帝硬是挤出这最后一句,头一歪,两只眼睛瞪得鬼大。 邓通将尸体踢到一边,锁上门,飞快向外跑去,此事重大,必须禀报!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 玉玺找到了。 或者说,九重天上的那一位,知道了玉玺的确切下落。 里面的那个老头不重要了,可以上路了。 三刻钟之后,邓通跪在了熙合宫南苑的门前,上身挺得笔直,就像一柄标枪。 里面的人故意晾着他。 邓通垂着眼,盯着眼前的地砖,没有一丝愤怒与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从第一眼起,陛下就不喜欢他。 毫无缘由,他就是知道。 “陛下让你进去。”里面终于出来一个人,弓着腰。 不是先前他见到过的赵常侍,而是一个小太监,非常小的太监。 南苑背靠着湖,此刻,临湖的窗子都开着,传来阵阵凉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和暖阁不一样,这里没那么复杂,进了门,绕过屏风,便是室内。 屋子正中央,依旧挂着薄纱,一张椅子,背对门放着,中间坐了一个人,边上齐刷刷立着一排人。 邓通跪在地上:“微臣,拜见陛下。” 无人说话,风撩起帐子,发出摩擦的声音。 “你可知罪?”一个阴阳声问。 “臣不知。” “哦?怎么偏偏是你送饭,那老东西就没了?”那个阴阳声继续问。 邓通低着头,这个说话之人,一个太监,一个传声筒,根本无关紧要。 那端坐在椅子之中的人,始终没说话,就好像一具人偶,由着他身边的这个公公指挥着一切。 “属下不知。”邓通低着头,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死了人,就算死的是一个死囚,也是莫大的罪过。 “他可是要犯。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声音继续说,“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闭嘴。” 邓通终于知道,前朝末帝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可他不齿,一个出卖自己亲人的人,一个卖了自己王座的无耻之徒,死了也不足惜! “我看,你是与外头的奸人合谋,杀了那人。”那阴阳声音继续逼问,“陛下,这样的人,居然是羽林卫,老奴想想就害怕,他怎么能留?!” 杀他的人,就是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帝王! 邓通可以肯定。 他和那太监,一唱一和,就是为了找人背这个锅。 皇室里必然有人知道,前朝末帝还没死的事。 那些人也知道,玉玺丢了的事。 两相串联,陛下找到玉玺的事,定然没同他们说! 可是—— 邓通不能说,我知道玉玺失而复得的事儿。 就算皇帝本来没打算追究,听到我说出这惊世秘密,也得对我起杀心! 他脑子转的飞快:“那老头临死前,说了一些话,臣不知当不当讲……” “说。”那坐在椅子上的人,第一次发出了声。 “他说什么狸猫换太子,还说前朝太子还活着,正准备谋反。”邓通说,“臣愿一马当先,去查个水落石出!” 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也不知那背对着众人的地位,到底在想什么。 “罢了。”他说,“你此去三重天,将功折罪吧。” 邓通尚未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叮—— 悠长的风铃声响起。 “陛下赏你的。”那半死不活阴阳声又响了起来,“用这个擦擦手。” 里面又递出来一条手帕,象牙白,犹如白绫一般的白。 这条帕子上,绣了一条龙。 飞龙在野,翱翔于九天之上。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我很少在文里把一个人写的如此之坏,恭喜这位皇帝陛下,喜提我文里的第一个。 这个番外,算是补齐了所有前因后果。 不买的话不影响。 千 佛
第83章 谎言 李雁的手握成了拳。 蒋子文在戏弄他。 可他毫无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 看着眼前满桌子的玉:“那您现在为何,要告诉我了?” 蒋子文留意到了他的目光,立刻拍拍手, 很快,那个叫文苑的姑娘进来,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走了。 自然是因为一个猜测。 他看着李雁,他查过李雁, 清白干净的孩子, 自然招人喜欢。 更让人想把他给弄脏,让上自己的颜色。 “咱俩现在可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蒋子文道, “自然是要拿出一点诚意的。” 他的话, 李雁一个字都不信。 蒋子文从来没信过他,身上的杀意,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李雁, 你现在可是在走钢丝呢,当心, 别哪天脚下一滑, 摔个粉身碎骨! 李雁才不会傻傻地直接同意他的交易。 蒋教主, 肯定不会做蚀本生意, 谁知道这下答应了什么, 没准就把自己给卖了! “只要蒋教主别总想着杀我,就是最大的诚意了。”李雁假意苦笑着。 蒋子文一阵恼怒,我是说过想杀你, 可我动过手吗? 你现在可不是好好地活着呢。 你看, 我甚至愿意在战场上救你! 蒋子文觉得, 自己简直对李雁好到了极点, 可李雁这狗东西, 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呵,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你吗?”蒋子文笑着,又给自己添了一点茶。 李雁被他这笑,惹得脊背发毛,脸上不禁挤出惯用的笑:“自然是在下知情识趣,说话好听。” 蒋子文斜了他一眼:“这天下说话好听的人,多了去了。” 我知道不差我这一个。李雁在心里直哼哼,小爷都这样求他了,这蒋子文还真就是软硬不吃啊。 但李雁好容易抓到机会,不能就这么认怂:“难不成蒋教主真的看上在下这张脸了?” 蒋子文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勉强算是清粥小菜吧。” “只要不是鸡肋就行。”李雁笑眯眯地说。 我怎么又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了? 蒋子文盯着他的眼,仔细端详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信你依旧能喜怒不形于色! “你说你被族灭。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族灭吗?” 李雁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不知道。 他倒是有心问过师傅,可师傅一直不说。 他能感觉到,师傅是不想让他报仇的,又不忍心,浇灭他心上的那团火,怕一个过激,把他给浇死了。 所以过世前,一下子把他指到三重天,说是要躲是非。 现在别说躲是非,是非主动找上门了。 ——若蒋子文拿这伤口上撒盐的事当玩笑,他定然不会轻易揭过。 蒋子文冷笑,手下一用力,李雁杀猪似的叫了出来:“疼死爹了,疼死爹了!” 嘴上叫得惨兮兮,心里满是不服气——李雁心中的那点子小九九早就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蒋子文听出来,李雁这是在口头上占他便宜,想当他“爹”呢。死按着李雁的手不让他往回抽,“想当本座的爹,也不看你够不够格!” 李雁嘿嘿笑:“在下怎么敢呢,就是单纯疼的想爹了。” 他的生平,蒋子文早就见过,这兔崽子从小和娘一起长大,还没车轮高的时候就被送到天正教认了师傅,一年回不了家几次。 说他和他爹有什么感情,那纯是瞎扯,谁能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有什么感情啊。 蒋子文偏要拆穿他的表面话:“那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有点诛心了,李雁微微张了张口,随口道来:“我爹是个盖世大英雄。” “那本座怎么不知道?” “死的早。”李雁挥斥方遒,“这天下,英雄辈出,两天不见,就是新人换了旧人,几十年前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蒋子文:“你这么说,本座倒是对他有了那么些兴趣。说来本座听听,到时候本座也能差人给他做个传记。” 李雁:就知道你蒋子文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信你没查过我的生平记录。 我本来还不信,现在可以确定了,你早就查到我仇家是谁,就是不肯告诉我! 李雁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急迫。 他闭上眼,拼命压制心中翻涌而起的熔岩。 这种迫切,会成为一个把柄。 蒋子文必然会好好利用的。 他在心中暗戳戳地想,要怎么才能跟蒋子文这儿套出点话。 表面上却只能一声苦笑,适当地示弱:“算了算了,我还是继续修心去吧,做了这么的菩萨,却听到我爹两个字就开始心绪不宁,心中生出无限仰慕思念。” 你说你思念你娘,我信,思念你爹,骗鬼呢。
131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