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邃抿着唇,耳尖又悄悄红了,警告道:“路见秋。” 今日太阳正好,他把一些衣服拾掇起来,打算搬到河边洗一洗。 两人住的宅子不大不小,还有些小破,刚醒来第一日时甚至积满了灰。后来江邃把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从集市里添了不少东西,才终于有了个家的样子。 旁的东西都还好说,只是他们二人都没什么换洗衣物,头两日仅靠着净身术度日,后面逐渐做了些衣裳,才过上了烟火人家的生活。 路见秋失去了记忆,术法也忘了许多,好在江邃极为耐心,手把手教了他几回。但他又实在是懒,学了几个之后,他就叫嚷着累不愿意接着学下去了。 江邃也乐意宠着他,他说不学,竟也真的不教了。 对此,理大叔叹气点评:“夫唱夫随啊,江仙君,我没想到你人模人样,竟然也是个耙耳朵。” 耙耳朵捧着一盆脏衣服到了河边,面色如常地在洗衣的姑娘大娘中寻了个位置,摊开衣服洗了起来。 他实在喜欢这样的生活。 路见秋闲着也无聊,便跟着到了河边,找了个石墩子坐着看江邃洗衣。 见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一位大娘不由打趣:“江仙君,瞧瞧,路仙君的眼珠子都快长你身上去喽。” 路见秋脸红了:“不是的………王大娘。” 江邃在洗衣的间隙抬起头,正好与他对上了视线,好似在问:“不是么?” 他只好道:“好吧,是的。” 一众大娘顿时笑开:“嚯,小俩口还不好意思啦?” “话说回来,有二位仙君在镇里待着,最近梨花镇中怪事都少了许多。”王大娘笑着,“也再不怕有什么妖兽吃人的事情发生了。” 听王大娘这么一说,路见秋也想起来,他的确在梨花镇待了许久,是不是该回门派了? 他便顺口问了出来:“夫君,我许久没回门派,师尊可知道我失忆的事?我可需要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不必。”利落地拒绝完,江邃才反应过来,洗衣的动作也停了,“师尊知晓你受伤的事,准许你养好伤方回去。” 江邃口中的这位师尊与他梦中的完全不同,师尊应该歇斯底里地让他滚回去才对。 但江邃都如此说了,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当即乖乖颔首:“也好。我正好同夫君多过几天甜蜜日子。” 王大娘捂嘴直笑:“哎哟,还是你们修士会讲甜言蜜语,瞧瞧我们江仙君,脸蛋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洗完衣服,江邃左手抱着洗衣盆,右手牵着路见秋,在姑娘们艳羡的目光中缓缓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长街集市,因着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街上的人并不太多,两人慢慢地走着。 偶尔江邃会问:“午膳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你做的我都喜欢。”路见秋打了个哈欠,“我可以吃一串糖葫芦吗?” “可你昨日才吃了两根,夜间还嚷着腹痛。” “今日只吃一根,如何?”路见秋可怜兮兮地比了个一。 江邃有些无奈:“你昨日说的也是一根。” 路见秋本来不怎么喜欢吃这甜甜腻腻的东西,但这几日吃着却感觉不错,尤其是看江邃为难的脸,他更觉得有食欲。 “那么买一根,我只吃一颗,剩下的都留给你,如何?” 江邃本不打算同意,但路见秋却突然挠了挠他的手心,他只好道:“只能吃一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很快汇入了人流中,成了长街的恋人中普普通通的一对。
第25章 回到小院子里,又到了该吃午膳的时候。 江邃用的不多,大多数还是路见秋一个人在吃,他在旁为道侣布菜,或者捧着本书端看着。 近段时日路见秋偶然发现集市上卖的话本子不错,而且那薄薄的一本捧在手中,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必在失忆前,他也没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一个人看着实无趣,他同其他大娘又还不太熟,便勒令江邃也跟着一起看,好与他讨论讨论剧情。 谁知江邃简直就是拿出了学习法术的架势,闲暇时要看,睡前要看,哪怕是烧菜时,也要放在一旁三心二意地看。 好在他暂时没干出因为看书而把菜烧坏的糊涂事,因而路见秋也只是时常以此打趣他,没有阻止。 ——当然,路见秋其实很怀疑江邃能否看懂话本中的男嗔女痴,因为江邃看着简直像尊不染凡尘的冷佛。 ……虽说江邃早就被他拉下神坛了。 路见秋偶尔便会在饭桌上抽检课业:“夫君,你的话本子看得如何了?” 这回的话本子讲的是个俗套的狐女与书生的故事: 为了与书生相见,狐女费尽了自己所有的修为化作人形;又为了让书生顺利进京赶考,狐女不惜抛头露面当垆卖酒。 最后书生考进了前三甲,与京城某家贵女结姻,狐女人财两空不说,还修为尽废,前路茫茫。 想必写这话本子的文人把自己感动得不轻,也许还将之称呼为旷世绝恋,但路见秋看的时候只想替那可怜的狐女敲这文人两棍子。 江邃那只平日里握名剑的手此刻正捏着本粗制滥造的街头读物,听了道侣的提问,他抬头一板一眼地回道:“上中两册已经看完了,下册还差一半。” “江师兄有何感想?”路见秋被他的模样逗得不轻,故意学着他的语气一板一眼地问道。 “书生太坏,狐女太蠢。” “嗯?怎么说?” 江邃放下书,给他夹了一箸青菜:“你把它吃了我再继续说。”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吞下了碗里的青菜。 为了让他吃两条菜,江邃也是煞费心机。 “仅仅为了些许银钱,便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此为书生之坏。为了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便甘愿奉献自己的一生,此为狐女之蠢。” 路见秋连连点头:“那倘若你是书生,你会如何做?” 江邃又给他夹了一箸青菜,等他满脸菜色地咽下,才继续道:“我不想当什么书生,要当便当那狐女。” “嗯?” 江邃半掀下眼帘,藏起了自己眸底的情绪:“爱并不只有奉献,也可以掠夺和占有,倘若我是狐女,我便要不择手段留下他。有时你娇养多日的鸟雀飞走了,恰恰只是因为你给他的自由太多了。” 路见秋从未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不过是一册话本,夫君也别太当真了。”他劈手将那桌上的话本拿过,塞到底下垫了桌角,“你还是少看这些为好。” 江邃转瞬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颔首说好。 因为先前的一番话,路见秋却觉得他面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于是上手捏紧了他的下颌,警告道:“你不许再笑了,碍眼。” “嗯。”江邃乖巧地眨眨眼。 江邃在厨房捏着皂荚洗碗时,路见秋就在一旁上上下下地围着他打量。 “江邃,可曾有人与你说过,你简直太适合当道侣了。” 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待人也一心一意……这一点待定,毕竟路见秋还没见过他如何对待旁的人。 江邃笑了笑:“是么?” 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路见秋感觉没趣,便凑上前贴着江邃抱紧了他。江邃的腰腹一下子变得僵硬,举起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挣了一下,无奈地警告:“路见秋。” 路见秋自然不听,他趁机嗅了嗅。 上回江邃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叫人反胃,这才几日,气味就散得差不多了,想必伤口也快好全了。 这该是多么惊人的愈合能力? 路见秋觉得,自己这位道侣一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说不准还是个天下第一呢。 ……嗯,天下第一好的道侣。 他还犹豫了一阵,要不要问问江邃发生了何时,但他隐隐觉得,此事问出口会发生些令人难以预料的事,于是终究没问出口。 江邃挣不开,便也红着脸任由他抱着了,不知不觉,江邃甚至放慢了洗碗的动作,生怕惊扰了他。 梨花镇的日子实在无趣,路见秋闲来无事,用过午膳后便指挥江邃在院子里造个秋千。 江邃拎着斧头直愣愣地站着,十二分认真的态度,扭头问他:“秋千是什么?” “嗯?嗯?嗯?”路见秋放下手里的果盘和话本子,震怒,“江师兄,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不过他计上心头,压低嗓音对江邃道:“我记得隔壁王大娘院中便有一架,我们可以悄悄去看看。” 江邃对他言听计从,便抱着他一个轻跃跳上了房顶,扒着砖瓦偷看邻居院中的场景。 院中没人,一架空荡荡的秋千在其中轻轻摇晃。 “我知晓了,不过,我们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路见秋笑眯眯的:“因为我想尝试一番被夫君抱着跃上墙头的感觉。” 江邃红着脸搂紧了他的腰身:“……多尝试几番也可以。” 此事最终以路见秋被他晃得头昏脑胀、怒急给了他一巴掌而告终,为了安抚受惊的路见秋,他不得不独自在小院中绑秋千。 秋千并不难做,再加上院中本来就有一棵结实的老梨树,江邃只需要找块舒适的木板和两条适宜的麻绳便能做成。 但他还是上街买了些红丝带和纸花把这简陋的秋千精心装饰了一番,为了显得更好看些,他还虚心去请教了隔壁的王大娘。 好在最终路见秋还算满意,又对他亲亲热热的,“夫君”“夫君”喊个不停。 用过晚膳,路见秋在院中荡了会儿秋千,便被江邃催促着去洗澡。 “早些歇息,今日莫要玩得太晚了。” “多谢夫君。”路见秋打了个哈欠,走进了房间。 卧房中静悄悄的,屏风后的浴桶冒着蒸腾的热气,暖意在房中渐渐弥漫。 路见秋往前走了两步,在桶旁站定,脱下了外袍,将几件衣裳一同随手搭在了屏风上。不多时,他便除去了身上的衣衫,正要跨进浴桶里时,一个小香囊便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一段时日过去,上头的药香都还没散尽。自醒来那日,路见秋便发觉了这东西,但一直都还贴身带着,没有丢掉。 他把香囊捡起,放到了一旁的小凳上,跨进了浴桶里泡着。 夜间的山风吹着,总还是有些冷的,此时被热水包裹着,路见秋舒服得哼唧两声。 他把手搭在浴桶旁,眯着眼睛打瞌睡,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明日要让江邃做些什么新菜式,何时要去集市,又或者需不需要买些新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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