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秋也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挺了挺胸膛:“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只要费心练功,你也可以做到。”沈今潮总算露出了点笑意,摸了摸他的脑袋。 如此过了两日,江邃没来寻他,路见秋也还记挂着江邃发疯的事,不愿意找他搭话。直到第三日纪芜跑来告诉他,说江邃又吐血了。 整日虚弱地吐吐吐,耍无赖的时候倒是精神擢烁、力大无穷。 路见秋还憋着口气,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但江邃却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掩唇咳嗽两声,对他道:“早膳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百合粥。” 抛开旁的不说,江邃这副温柔人夫的模样……让路见秋的心微微颤了下。 “师兄,你可好些了?不舒服还做什么早膳。”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路见秋立刻便心软了,上前扶了他一把。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江邃这会儿陡然变得虚弱,柔若无骨地往路见秋身上靠了靠。 “心脏很痛,但还算可以忍受。” 江邃发现了一点,当路见秋不高兴时,会冷冰冰地喊他“江师兄”,一旦开始心软了,便会轻轻浅浅地喊他“师兄”。 路见秋是纤细的少年体态,两颊坠着点婴儿肥,皮肤很白皙,因而磕碰两下便要发红。他生得不矮,但是江邃实在太高了,像树荫似的将他牢牢笼罩,远远望去,好似在环抱着他。 那股奇怪的暧昧气氛又在空气中缓缓升腾,路见秋迅速把江邃推到床榻上:“多谢师兄,我有些饿了,正好想喝点粥。” 他故意背对着江邃坐,避免与他四目相对。 “今日我与沈今潮比试,你希望谁能赢?”江邃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非得逼他在两人中二选一。 “两位师兄都很厉害,我自然希望你们都赢。” “榜首只有一位,就像……”他一顿,换了个更露骨的说法,“倘若我与沈今潮对擂,你希望谁能赢?” 路见秋即使没回头,也能感觉到刺在他后脑勺的、锐利至极的目光。 若只论法术,沈今潮与江邃打个平手不在话下,可江邃的剑术实在是很厉害,沈今潮不会是他的对手。 路见秋希望谁能赢……他希望沈今潮能赢,在他眼里,师兄值得这世上所有美好之物。 “我希望师兄能赢。” 江邃低低笑了一声:“我知晓了。” “师兄”?是此“师兄”还是彼“师兄”?他没再刨根问底。 江邃说得不错,宗门大会举行了三日,淘汰了近九成的弟子,今日便要决出榜首,不出意外,他与沈今潮定有一战。 见他与路见秋一齐出现,沈今潮的脸色很明显的阴了一下,这神色变化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互相敷衍地点头致意了一番,紧接着便各自在路见秋两侧坐了下来,路见秋被夹在中间,都能感觉到四周围隐秘打量三人的视线。 修士本就耳聪目明,他还能听见其他弟子窃窃讨论他们三人的细碎声。的确,路见秋心想,他们三人的故事可比话本精彩。 比试又进行了两轮,江邃和沈今潮各自赢了两场,终于在终局对上了。他们二人中的胜者,便会是本届宗门大会的榜首。 先前还死气沉沉的观众,此时都过度兴奋,在看台上高喊着两人的名字,可见都没少参与那场赌局。 沈今潮垂眼看着路见秋,轻声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 江邃则是带着低气压一跃飞上了比武台,如一只灵巧的春燕,让四周本就激动的人群更加沸腾。 路见秋有些担忧地瞥了江邃一眼,轻轻提醒师兄:“师兄且当心些。” 他今天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像是山雨欲来前的铺垫。 灵渊仙人坐在高台上,也兴奋不已,朝一旁的袖匀尊上道:“此二子皆是我苍蘅派的好徒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决出第一第二,也真是不错。” “的确。” 沈今潮安抚地摸了摸师弟柔软的发顶,道:“无碍。师弟希望我赢么?” 路见秋半点没有犹豫:“这是自然。” “那便好。”他缓步走上了比试台。 两人互相抱拳行了一礼,接着便见沈今潮的红唇张合,说了些什么,江邃的视线落到他腰间的同心佩上,眸色渐渐深了。 江邃率先抽出了长剑,剑尖直指他的面门,速度极快,好在他一侧身,险险躲开。 沈今潮道:“你何必发怒,他送过我的东西何止这同心佩一件。他与你从前在我这里夺去的东西都不同,你注定不能得手。” “是吗。”江邃没收剑,抬手往他脖颈上削去,剑剑下了死手,“倘若我夺不走,你何必如此着急。” 江邃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的确确慌张了、害怕了,因此在幽山时才会着急对江邃下手。 只是可惜……被那几个该死的逐音门弟子撞见,把人救了回来。 想到这里,沈今潮敛下了面上的轻松,趁着侧身躲开剑招之时,把自己的本命剑唤了过来。那剑如有灵智,在他的操控下接连攻向江邃的命门,都被江邃极限躲开了。 看台上的弟子们看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可比先前的比试要好看多了,好几回眼见着沈今潮的剑要刺入江邃的胸膛,却不知怎么的被江邃一个起身落地躲开,反倒寻到机会刺向沈今潮的后背。 “沈师兄的剑招……可谓行云流水。” “江师兄也是,想必我的脖颈在他手里会被削得很平整。” …… “啊啊啊啊啊啊,那剑直接便从沈师兄脸侧擦过——” 路见秋看得也是心惊胆战,为师兄捏了把汗的同时,又害怕江邃受伤。他干脆捂上眼,谁也不看了。但才过了一会儿,他又实在忍不住,通过指缝悄悄往外看。 江邃的额际出了细汗,而沈今潮虽然仪容整整,但是胸膛也微微起伏着。 江邃耐着性子和这位棘手的敌人周旋了一阵,沈今潮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浑身戒备着他的剑招,但却没有意识到,他想要的,自始自终都不是他的命。 剑光迅疾,划过空气,削下了沈今潮的一截墨发,在他偏头急躲之际,江邃伸出右手,直取他腰间的同心佩。 他反应得也快,指挥自己的本命剑格挡了一下,他背对着路见秋,看不见师弟焦急的神色,江邃却看得清清楚楚。 江邃冷下眸子,手中的剑一个急转,初二趁沈今潮的注意放在同心佩之际,那剑如一支银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立刻便像一条随风飘舞的手绢,飞到了比试台下,侧身吐出了一口鲜血,腰间的玉佩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板上,碎成两半。 路见秋再也坐不住,满脸泪痕地冲了过来。 沈今潮强撑着看了一眼台上的玉佩,又看了一眼着急跑来的师弟,似乎轻叹了口气,缓声说了句什么。 江邃从头到尾也没用法术,仅用剑术便让他输得如此狼狈。他根本就是在羞辱他。 隔得太远,路见秋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但从他的口型能看出,他说的是“放心”二字。 连这种时候,他还记得提醒他莫要忧心。 事发突然,周遭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整个比试场登时沸腾了起来。 “今年的榜首是——江邃江师兄!”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了,江师兄是不会输的!” “在这苍蘅派,江师兄才是本代弟子中的第一……” “天,江师兄那一剑,竟直接把沈师兄打下了比试台——” 看台上的袖匀尊上轻轻颔首,对独子的大出风头很是满意:“我宣布,今年的榜首是——江邃。” 没有人在意沈今潮的受伤,他们都在为江邃的大获全胜而喝彩。他早该知道修仙界本来也是个很看出身的地界。 沈今潮的天赋是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况且,还总有个出身、天赋都要更好的江邃压在他上头。 ——根本就没人在意他。 路见秋知晓沈今潮是个及其在乎声名和风度的人,若非真的受了重伤,是不会任由自己如此狼狈地跌下台的。 在一派热闹中,他挤开人群声泪俱下地往师兄处跑去,被江邃拦了一把。他又急又怒:“江师兄,你让开。” 江邃不为所动。 他冷声重复道:“江师兄,你让开。” 这毕竟是比试,有些磕碰很正常,但如今江邃拦着他是什么意思? 江邃垂眸看着他,在初阳的照耀下,长而密的眼睫在眼睑处打下细细密密的阴影。 “我是有意伤他的。因为他先前对我下了死手。” 路见秋胸膛起伏,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说,请你让开,江师兄。” 啪的一声响,让周遭聒噪的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他们瞪大了眼睛,新奇地看着这场闹剧。 路见秋力道不大,打在脸上并不怎么疼,但声音却很响,让江邃的耳旁嗡嗡作响。 “路见秋,你从不会多看我一眼,我说什么,你也总是不信,你总是只听沈今潮说的话。”江邃还维持着阻拦他的姿势,声音又凉又淡。
第21章 路见秋眼睫上还挂着泪光,他再也懒得顾忌江邃那该死的蛇毒,直白承认道:“是,我从来便只信任沈今潮,也只愿意看他,但这有什么错?我自小便认识师兄,同他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许多。我自然愿意信任他,多过你这个相看两厌的陌生人。” “陌生人”这三个字的确在江邃心上狠狠刺了下,他嗫喏两声。 “我同你也是幼时相识,并不比他晚上多少。你若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绝不会做得比他……” 路见秋不愿意听他多说,斩钉截铁拒绝道:“不愿意。除了沈今潮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愿意。” 说着,他挤开江邃,请求一边看戏的弟子:“可否帮我一起将师兄扶到三师姐处?” 他很快与旁人一起将半昏迷的沈今潮带走了,江邃不知道沈今潮是否有窃喜的感觉,他只知道,路见秋一点也没有请他帮忙的意思。 看戏的弟子很快也散了,只剩零星几个还远远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沈今潮要置他于死地,路见秋无动于衷;而他不过是给了沈今潮一个小小的教训,路见秋便一副要与他决裂的模样。 他转头,望向那断成两半静静躺在比试台的同心佩,一跃上台,将之捡了起来。 玉佩沾些许了灰,但仍然能看出,原主人很是爱惜它,应当时常把它握在手中把玩,将之把玩得圆滑莹润,泛着暖光。 江邃拍去上头的灰,将那碎裂的玉佩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胸前的衣兜里。从今往后,这玉佩便属于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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