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秋动了动,江邃便用自己的掌心将他的双目轻掩住了。 “你不要回头,看了你的眼睛,我一定说不下去。” 江邃像只熊似的将他紧紧拥在怀中,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却离脖颈始终有一段距离,不敢再前进半寸。 “刚才的话是骗你的,我明知道慕师叔来了,却没提醒你。是因为见你在与沈今潮传讯,我很嫉妒。 “你亲密地喊他师兄,却疏离地喊我江师兄,我嫉妒;你与他相识比我更早,我也嫉妒;你心悦他,我便更是嫉妒。我忍了许久才没对他动手。 “你的眼里总只有沈今潮,你怎么才会愿意多看我一眼?” 江邃默了默,像是有其他许多话想说,最终却都说不下去,颤抖着松开了手。 路见秋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愣住了,他回头,望向了江邃那双沉默的眼睛。 他刚看过那本诉说着江邃情义的经书,自然不把江邃突然发的疯放在心上,他安抚地拍了拍江邃的肩膀,劝道:“乖,江……师兄,待余毒散去,你便会清醒的。” 他顿了顿,还是选择不刺激江邃,把到了嘴边的“江师兄”三个字咽了回去,换了个更亲昵的“师兄”称呼。 眼前的江邃实在惹人怜爱,路见秋便就着这个被拥入怀中的动作,抱紧了江邃,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江邃双目通红,坚持道:“我很清醒。” 回应他的则是路见秋温和的轻拍,以及一句轻飘飘的话:“你只是中毒了,神志不清。” 江邃想反驳,却怕吓跑了他,只好道:“再抱紧一些。” 路见秋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被他搂得几近窒息,连侧兜里的传讯玉牌震动了也没发现。 江邃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路见秋兜里的玉牌,只看了一眼,便将它狠狠地捏碎在了掌心。 那玉牌上只传来短短两行字: 江邃非善类,离远一些。 玉牌很快便化作齑粉,被一阵风渐渐吹远。江邃闭上眼睛,静静地搂着路见秋。 他的怀抱太暖了,路见秋抱着抱着,便有了困意,竟然站着睡着了。 恍恍惚惚中,路见秋只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之后发生了什么,便再无知觉了。 —·— 自从中了蛇毒,江邃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一旦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路见秋的模样,偶尔更过分点,则会梦见一些他本不该看过的场景。 他想,这缪蛇之所以是毒蛇,正是因为此种原因吧。 再多想一些,他的道心便快要碎掉了。 江邃便不敢再睡了。 然而一旦醒着,更糟糕的回忆便会猛烈地袭击着他,他以为他不曾注意过的、有关于路见秋与沈今潮相处的种种细节,在夜里想起时便会格外明晰。 他心中没有过于强烈的感觉,喉中却禁不住吐出口血来,像是要走火入魔了。 江邃便只好躺着,在心中乱七八糟地念着清心咒。 今日他将路见秋送回卧房,便大着胆子趴在他路见秋床榻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路见秋的卧房小巧而精致,摆着许多有趣的玩意,以及一些华丽的小摆件。屋里安安静静的,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江邃忍不住悄悄深嗅了一下,脸腾的红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抽疼了起来。 他趴在床榻边,被属于路见秋的气味包裹着,其实更睡不着,只好掀起眼皮观察着眼前熟睡的人。 路见秋生得很好看,也很乖巧,安安静静地睡着时,江邃只感觉心中被填得满满的。 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也很好。 从前江邃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曾有一个逢赌必赢的赌徒,靠着这本事变成了富可敌国的有钱人,只是有一日,他爱上了一位他注定娶不到的姑娘。 赌徒便四处求神拜佛。神明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放弃自己的所有钱财,以及他逢赌必赢的本事,便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哪怕得到了这个机会,姑娘不一定会爱上他。 赌徒没有犹豫,他说好。 故事的结局根本便不需要去猜,赌徒一贫如洗,又逢赌必输,姑娘更不可能爱上他。 他因此失去了一切。 初听见这个故事时,江邃对赌徒很是鄙夷和不屑。如今他几乎与赌徒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倘若真有这么个神明,哪怕千千万万次,他也会赌的。 从前他理解不了赌徒的选择,现在却感同身受,没人能够对面前摆放着的、属于心上人的真心无动于衷。 光是想到路见秋眼里的人可能会是自己,他便觉得心脏饱胀得快要爆炸。 江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若便由他自己来争取这个机会吧,干脆将沈今潮杀了,一了百了。
第15章 近日来路见秋在宗门内走着,便总感觉身旁的修士们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 自从被路见秋夸赞过厨艺,江邃便自作主张地包揽了他的一日三餐,一段日子过去,他肉眼看去都圆润了一大圈。 路见秋想着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决定今日回到宗门食堂感受一番民间疾苦。只去食堂这短短一段路程,他几乎被周围人的目光刺成筛子。 纪芜将碗放下,做作地摇着折扇,笑眯眯地凑近路见秋的耳朵低声道:“小师弟,你可知派中弟子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路见秋下意识的感觉到几分不安,怕他语出惊人,连忙给他夹了根青菜,打断了他:“二师兄,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们都叫你……”纪芜显然不能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语气贱兮兮的,“宗门妲己。” 路见秋:…… “这是什么新的夸赞人的方式吗?” 纪芜很真诚:“当然不是。这很显然是在嘲讽你,同时脚踏大师兄和江邃两只大船。” “我什么时候……”路见秋本想反驳,但尽管他脸皮厚,这下也没办法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 纪芜学着弟子们的酸溜溜的语气,道:“那个灵渊仙人的小弟子,叫什么路见秋的,巴着沈师兄不算,还与江师兄不清不楚的。从前他还总与我说江师兄的坏话,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呸! “苍蘅派双璧,这下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果真是‘宗门妲己’!” 苍蘅派中极少有人知晓路见秋是灵渊仙人的孩子,他资质一般,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就惹许多人不满了,认为他根本不配成为内门弟子。 ——路见秋自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若他有得选,自然也不想当什么内门弟子。 他只是没想到,从前埋汰江邃的话,如今都成了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他呵呵一笑,夹起桌上的鸡腿塞进了纪芜的嘴:“学得很好,下次不必学了。” “小师弟,你这是去哪儿?不吃了?”见他放下筷子,纪芜拔出嘴里的鸡腿问道。 “太难吃了,实在吃不下去。” 吃过山珍海味,怎么可能还能捏着鼻子啃垃圾。既然都被人如此误会了,路见秋不坐实这“宗门妲己”的名头便实在可惜。 更何况,等江邃恢复正常,这样好吃的饭菜也许就再也吃不着了。 纪芜啪的一下将筷子砸在桌上,义正辞严:“就由二师兄我护送小师弟你到江师兄处,也不是想蹭吃蹭喝,只是怕眼刀伤人,让小师弟你难受。” “你不是很害怕江邃?” “你从前不也一样?”纪芜反问,让路见秋沉默了一下。 “少胡说。”路见秋虽说反驳了一句,但却意识到他对江邃的观感的确变了许多,从前光是与江邃共处一室都让他感觉难受。 现在倒好,他还敢时不时支使江邃一番了,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纪芜并不知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让路见秋又把江邃推远了些,带着嗷嗷待哺的一张嘴跟着路见秋到江邃处蹭吃蹭喝。 他果然践行了自己说的话,一路上如临大敌地将路见秋护在身后,力图挡住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当然,经他这么一挡,望向他们的人反而更多了。 路见秋淡淡警告:“二师兄,不若你还是吃食堂去吧。” 纪芜便一下子不作妖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他身后。 “小师弟,我觉得你现在有些邃言邃语了。” 回应他的则是路见秋的两只硕大的白眼。 江邃实则住在主峰,离宗门大殿并不太远,没走两步便到了。路见秋不过轻敲了两下门,门扉便嘎吱被拉开,露出江邃那张如玉的俊脸。 纪芜默默地掐了路见秋一把,笑眯眯地做了个口型:“宗门妲己。” 路见秋狠狠踩了他一脚。 面对两张饥饿的嘴,江邃发挥了应有的水平,三菜一汤,将纪芜治得服服帖帖,恨不得连汤汁也吮干净。 他有些不好意思,自觉揽下了洗碗的工作,却被江邃淡淡地阻止了。纪芜啧啧称奇,再次深刻地了解了那毒蛇的厉害。 吃饱喝足,趁江邃去洗碗,纪芜便开始乱七八糟地支招道:“我觉得江师兄也不错,小师弟,这宗门妲己你当当也无妨。” 这才多久,就从“江邃”到“江师兄”了。 路见秋心想,江邃的妲己,他还是不当了。 纪芜最喜欢在宗门乱窜,认识的人多,路见秋想到江邃经书上画的小少年,便顺口打听道:“二师兄,你可知外门弟子里有什么很出挑的少年?资质极好的,或者生得很是好看的。” “资质极好的,早就入了内门了。”纪芜道,“生得好看的也多,但极好看的倒少——同小师弟你比起来的话。”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哪个外门弟子与江邃走得近?” 纪芜古怪地看着他:“哪有什么小弟子?江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同黄花大闺女也没什么两样。兴许他最近与其他宗门切磋时认识了一些?” 他来劲了,八卦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些?难道江邃移情别恋了?” “我怕我一不小心坏了江邃的姻缘。” “不会的。”纪芜挥了挥手,“他……” 说到这里,他便及时住嘴了。 “总之,他不会的。”余光见江邃进门了,他便提醒道,“江师兄回来了,我不多打扰你们,先走了。” 纪芜笑嘻嘻地与江邃告辞,便晃着折扇离开了,路见秋还在咂摸方才纪芜欲言又止没说出口的话。 —·— 这段日子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距离从幽山回来那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路见秋每日都掰着指头数,看看什么时候这种艰难的日子可以结束。相比路见秋,江邃对两人不得不捆绑的日子格外适应,甚至习惯了早起为路见秋准备早膳。 面对他的自觉,路见秋表现出十二分的欲迎还拒:“师兄,我看不必太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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