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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低语：“不过是个噩梦罢了，不会出事的，一切都会像现在这样好。”亲人皆在，政治清明，社会安定。梦里的那些可怖的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黝黑的眼珠像是吞噬了极夜一样暗沉，一线光亮也瞧不见。
而将徐州一搂在怀里的徐施琅自然看不到弟弟的异样，他听着弟弟慌乱的声音还有没说完的话觉得有些奇怪，他下意识就问：“能不能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声音还是和往日一样的温柔，哥哥总是包容着自己。徐州一眼眶泛红，自己一定会阻止那些以后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哥哥死去！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他下定决心一定会改变那些事情，就从代替哥哥开始！
于是徐州一收敛那些躁动的气息，他和低头的徐施琅对视的时候又是一派天真朦胧的模样，他有些扭扭捏捏地询问：“我能不能也当官啊，这样哥哥就可以轻松一点啦！”徐州一尾调扬起，好一个活泼泼少年郎。
徐施琅心里对弟弟只有怜惜，不愿他也困于官场，他正神认真说：“当官好累的，每天都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那些人里头好多都是老狐狸，心肠狠毒的紧。我们粥粥这样的人遇着了，可得被害惨。我们粥粥才不要去做官，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就好了，对不对呀？” 有了那些记忆的徐州一可没有以前好拿捏了，他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要，我就要当官！我还要当大官，我要让我们徐家生生不息，我还要比哥哥还要厉害！” “你呀……”徐施琅不置可否，“小孩子心性。”
听到徐施琅的评价徐州一不太开心，然后他就推了推徐施琅：“我没事，松开。” 徐施琅看徐州一现在的样子应当是好多了，他心里暗暗放下心，然后顺着徐州一的意思松开了手，笑着说：“好好好，没事当然好。不过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图个安心也是个好的。”徐施琅是好心，不过徐州一有一种感觉，现在是个好机会，过了今天哥哥可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然后他好说歹说，撒泼撒痴，徐施琅最后扶着额头答应了弟弟提出的一系列要求。他看着大夫来，将弟弟交给郑嬷嬷后才离开院子。郑嬷嬷是阿娘留下的人，不然徐施琅可不敢用。徐家的人都烂透了，真不知道他们给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徐施琅想到弟弟说的那些话心里一阵难受，他忍着心里的不适走到祠堂前然后扣响了门。
“祖父，是我。”徐施琅冷冷道。 “施琅啊，进来吧。”温柔慈和的声音从木门后传来，徐施琅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推门踏入祠堂。 “郑嬷嬷，你瞧我都说了我没事儿吧。”徐州一看着那大夫写着药方有些愤愤然，“你们就是不信还是要我吃药！”
郑嬷嬷一面笑着接过大夫递的药方，一面回答徐州一：“嬷嬷晓得，大夫也说小少爷没事儿，就是些强身健体的玩意儿，那和有没有事都没关系。”
送了大夫出门，郑嬷嬷回来看见小少爷还是不太开心，她想了想又说：“这方子奴才到时候给您和大少爷都煎一份您瞧瞧这样满意吗？”郑嬷嬷想着大少爷最近身体好像也不太康健，许是因为春闱将近连夜温习书本的缘故。这样正好，大少爷和小少爷一块儿喝药，到时候要是小少爷不愿意大少爷自然有他的法子，也不用自己惹小少爷不开心了。
不过在听到哥哥要和自己一块儿喝难喝的药后，徐州一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一个人喝药不开心，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他笑嘻嘻地对郑嬷嬷说：“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嬷嬷记得到时候给哥哥带上一副。” 郑嬷嬷看徐州一笑了，她也开心。将屋里收拾一通后她这才捏着药方出门，煎药这种事自然是得自己亲自做，药只要过了徐家人的手郑嬷嬷就不会放心。她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要不是他们徐家，小姐哪里就会死了呢！
想到小姐，郑嬷嬷心里对徐州一又生出无限怜爱，孩子一出生娘亲就去了，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幸亏还有大少爷和自己，要不然那后娘可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小少爷呢。郑嬷嬷想到那个女人日日不停地喝药却还是怀不上孩子的模样心里这才好受些，徐家这一支嫡系没有其他孩子，最后就会是大少爷掌权了。郑嬷嬷的步伐愈加轻松，这样才能让这个恶心的地方彻底消失。
少年徐州一抬手比划着梦里出现的情景，是了，他肯定现在才是真实，那么那些恍若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自然就是预知梦了。 钟幸站在徐州一身边若有所思，自己作为“外来者”在徐州一的记忆里自然就是个虚幻的光影一般的东西，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是这儿可不对劲，钟幸听到徐州一说的话了，他觉得有些荒谬。十三岁的徐州一怎么可能知道现下平治二十四年的事！
“徐州一，你不供奉我。和之前一样，你一直都不曾供奉我。”蛇鱼的眼眸里充满了怒火和仇恨，只是苦于周身桎梏无法动弹，不然它一定要这个凡人付出代价！它不住地嘶嘶吐着信子，那双黄色的眼睛在暗处像是发着光的宝石一样，阴冷地盯着徐州一，只恨不能啖其之肉。
说实话见到蛇鱼的本相，那种被冷血生物盯着的悚然感让徐州一刚开始是极度惶恐的。这样恶心的怪物，自己果真是与虎谋皮，自掘坟墓。不过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流通后才逐渐缓过神来。谢微白和自己说过，现今这怪物已经被锁住了，只是它怨念环绕久久不消，长此以往恐怕就能从地牢里爬出来找自己了。 他想到谢微白去而复返，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就着夜色就将自己带到了这里。徐州一当然害怕，于是问谢微白如何才能让这怪物不再寻找自己。谢微白只说解局方法就在自己身上，不要畏惧无法对自己张开獠牙的猛兽就留在门口没有进来了。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而且看这怪物的模样……蛇鱼懒洋洋地张开巨嘴对徐州一露出了獠牙，而后合上嘴将那对獠牙收回嘴里。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现在都到这一步了，已经是别无他法了。他鼓起勇气走到铁牢门口，克制自己的恐惧直勾勾地盯着蛇鱼说：“你没有办法杀死我。” 蛇鱼慵懒地吐着信子，尾巴尖在地上一甩一甩的不耐地弄出些声响，不过它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徐州一这时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多蠢了，他的手指过度用力地紧握着，失去了血色，白惨惨的。 偏偏蛇鱼知道徐州一知道了，也就直接摊牌了。摊牌之前他还嘲讽了徐州一：“这是得了谁的指点，脑子一下就开了窍，真不容易啊！” 徐州一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毕竟之前的自己的确是被蛇鱼牵着鼻子走。于是他闭上嘴，愤愤地哼了一声。 蛇鱼感慨一声：“还是小时候有意思，现在真是脏透了，没意思。” 徐州一对蛇鱼的话感到荒谬：“你什么意思？”
蛇鱼古怪地笑着：“当然是你那被我污染的记忆啊，果然都忘记了吧。”它调转话题，“不过能够找到你，想必他见过他们其中一个妖了。你最深、最根本纯粹的欲望被我掌控着，告诉带你来的人，这次过后，我要见郭桥。” 徐州一看见蛇鱼的眼瞳变得迷离魔幻起来，像是浑浊的污水和最纯粹的天山圣水的融合，一半纯洁一半邪恶。然后他陷入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里。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一个少年。 ----
第73章 第 73 章
徐州甫一伸手，十几岁的自己也伸出了手。他抬头看向四周，这里自己很熟悉，是徐家的院子。他对蛇鱼说的话感到很奇怪，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自己已经进到这奇怪的地方了，要不然说是怪物呢。徐州一哼了一声走到院子角落，那丛白茉莉开的正好，离得近了馨香满怀。
不过这种东西也就乳臭未干的自己喜欢，他毫不怜惜地揪出几朵茉莉，然后随意地扔在地上。君子应当与松竹相配，这种娇气的玩意儿应当死了才好。他满不在意地看向门口，像是在期待什么。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怪异徐州一有些烦躁地捻了下自己还沾着茉莉花汁的手指，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呢？ 这种连自己都不能明白的情绪让徐州一更烦躁了，他又踢了茉莉花丛一脚，肯定是这软弱无能的花碍着自己眼睛了，今天就叫人把它换了！徐州一这下开心了，蹲下来又开始揪花。
谢微白在外面呆了一阵子，在心里算着时间，估计蛇鱼和徐州一谈好了就从外面进了地牢。一般的地牢都阴暗潮湿，但这里不一样。谢微白越往里面走，燃着的火光越明亮，也更干燥温暖。 等到了地牢最深处的时候，不出意料这儿只剩下了蛇鱼。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蛇鱼懒懒睁开那双暗黄色的巨瞳，与谢微白视线相交。它张嘴，信子在它口中若隐若现：“我就知道人是你带来的，那个妖不会那么冒进。”
谢微白不赞同地摇摇头：“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冒进。”如果钟幸不冒进，如果他和他的师兄师姐都偏求安稳，那么他们在几百年前就不会在万一活下来的几率都不敢确认的情况下进入万妖窟并且将那处封印。
蛇鱼的视线带着考量，似乎觉得谢微白说的话很有意思，但还是没有反驳他：“万人想法各不相同，我按着你说的将徐州一送到了那个被我污染扭曲的记忆点去了，你也该告诉我想知道的事了吧。”它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分明人死缘灭，那些和他前世相关的因果和他应当半点干系不沾，但他身上分明是挂着两世因果。有趣，实在是有趣。它耗费着大量精气神让徐州一记忆重现，现在到了自己这样期待的时候，都懒洋洋地没有精气神。
谢微白闭上眼，一道金光从他眉心处涌出，而那金光在谢微白身上流淌着，一点点显露出一个轮廓。不多时，那金光凝实分明与皇室毫无关系的谢微白身上竟然被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环绕！
那金龙在谢微白身上打着转它灿金色眼眸随意看向蛇鱼，而蛇鱼惊奇的发现，在金龙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分明是想抬头看向它的，但它这股意识被狠狠按下，自己只能低下头接受金龙的打量。它心中不免骇然，这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将以嫉妒怨怼为食的自己压到俯首称臣？
谢微白睁开眼，那条盘曲在他身上的金龙，顺着他的心意重新隐没在他身体里。谢微白的眼眸闪了一瞬灿金色又恢复原样，他说：“如何？” 威压终于消失，蛇鱼得以缓神，但它觉得好极了，这种力量实在是太迷人……不，迷妖了。它看向谢微白的眼神变了，比之原来多了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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