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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上有细小的伤，触感因此略微刺人。手心贴合，那人挨近过来，黑色短发把他的银发勾连住了。 是来自往昔的记忆。 银发人散着白袍躺在地上，那人看见，金色眼睛微微眯下去：“就不可以整齐一点吗。真是，好凌乱的小恶魔。”但他明明比银发人年幼，孩提时被他捡到，彼时的银发人已是少年了。“奔波不止，纠缠于悬念丛生的人情。 “就这么舍不得， “这无解的小人间吗。——” —— “你在想什么？这么哀伤，怎么还在笑？？” 创造者打断他。从衣兜又取出一块宝石，也是四方搜集来的秘器。 “对啊。被封起来了，你的刀。就是用这种封印的宝石呢。”他站在絮絮的残火里，扬手一个符咒，宝石随即如熔岩在半空淌开。“现在，也要把你封住了哟。你没有强大的异能，没有价值。又看见了玉商店的甬道。怎么能把你放走呢。”熔融的宝石向银发人贯去，一圈圈围住，向彩带般将他包裹。“封印起来，以后再剖开仔细研究吧。也不算白费，毕竟你的刀，也是意外收获了。 “已经被我藏进甬道了。” 银发人的视线渐渐暗下去。 他轻声问：“真的藏得住吗？”——那个孩子，很有破坏力的。只要破坏，他就能得到力量——银发人身侧，熔流汇聚在一起，将其中空间一点点压缩。创造者笑道：“封印了还怎么能逃！况且它若逃掉，作为甬道的操控者，我是能有感觉的。” 他忽然皱眉，伸手又挠了挠脖子。好痒。肩上是一排碎发，怎么会掉这么多，齐齐的像是被划断了。——我什么时候被划伤了？——对创造者来说，身体莫名受损，往往预示着甬道出现异状。他不觉一愣，于错愕中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创造者眼前一花。只觉得脚下震动，墙壁、灰尘、空气都开始扭曲。 原来是石墙崩散了。一块块石板如金箔般飘飞，像是被刀刃从墙面挑开。地下室狂风大作，风暴扫荡四面，令满屋的火惨然熄灭。 残垣断壁间有黑色的刀影。创造者一声尖叫，掏出浑身秘器迎战。 封闭的宝石结界里，银发人闭目听着金石崩裂的声音。 》》》 ——那孩子，最喜欢毁坏东西了。而你用宝石将他封印，—— 不就给了他唾手可得、咫尺之内可供破坏的东西吗。 他于是兴奋起来，打破了甬道。并且破损很轻细，之于你，不过是削去了一缕头发吧。—— “呼”。近乎低柔的刀啸中，宝石结界被划开。 一只雪白的手伸进来，黑红指甲抚过他虚弱的身体。 银发人把脸贴上去。由任这具高大精悍的躯体将他抱起来。 他像吸血那样，在心里舔舐着一句话： 这个孩子。 这个强大又细腻的变态。
第19章 7 粘人，粘人 银发人的刀。 侵入这间地下室了。 创造者扔出的法器全都被消解。用来封印的宝石。喷发烈焰的火药。还有追随敌人可自行翻转的毒针。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撒出去，可突然间，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伴随一阵叮铃铃的响声，秘器消融在黑暗里。 墙面掉下的砖石，还未落地，也在叮铃声中散作灰尘。 是金属的声音，有什么利器击碎了创造者的进攻。可他却连影子也没看见。无形中只听见簌簌风响，穿空而过像是很远，忽的又来到背后，随即竟猝然响在了耳畔。创造者惊得跃起来，捂住耳鬓，一撮碎发赫然散落在手里。——这是……这是飞过去的刀？！一把刀从我耳朵边刮过？！！他一下瘫软在地上，看向旁边的屋墙，半扑半跌挪过去：放、放过我……我打不过了，我不能打了…… 房间一侧连接着甬道的门。 冲进去就能逃走。可四面去处都被截断了。 创造者抓紧了最后的武器。凉风乱划，仿佛空间被分解，将他囚困在一条条锋利的弧线里。创造者绝望中一把甩出了秘器：到底是什么——他用了什么招数？！房屋瞬时被点亮，宝石炸裂，毒针漫天飞舞，可万物却在一瞬间凋落，像暴雨下被打湿翅膀的蝴蝶。 一晃而过的光芒里，他终于瞥见了一眼。 的确是刀。从无形中出现又消失，屋里充斥着翻飞的、细小精绝的刀。 所有武器都被击落了。他也看见，无数刀片之下，一个黑衣人影悠悠走过来。十分、十分高挑，用着凶残的法力，却不显得疾言厉色。和创造者一样，也有些冷艳，也如他精美的领结，颈上垂着铁链，在雍容的脚步中甚而没有晃动。他戴着披肩，宽阔平整一如静止；身上唯一飘飞之物，就是臂弯里，一缕袅袅撒下的银白。 他解开银发人的封印，将他托在了手臂间。 纵然如此还战斗得那么轻松。 ——这是要干什么……要杀了我泄愤吧……——创造者想，颤抖得难以自已。他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然而这时候，旁边的地面忽然一动，有团漆黑的阴影抖了抖，仿佛蜷缩的野兔展开来。 是艺术家，先前一直伏在地上。 他胸前紧紧捧着半颗宝石。从地上捡来的，在被触碰的一瞬闪烁出微光。“它……和它一样，绿色玉佩的光……”艺术家喃喃道，着了魔似的凝视着宝石。“保护你、要保护你……”他说着，眼睛越来越亮，直到猝不及防的一瞬，张开嘴，一口将宝石吞了下去。 像被温暖的肌体所触发，宝石赫然一阵莹动。 艺术家露出一丝幸福。“不能碎掉……把你放进怀里，那个黑衣服的就不会把你砍碎了……”穿过他的身体，宝石光色迸溅，蕴藏的力量刹那间喷薄。一旁的创造者瞳孔骤缩，他看着绿光之中濒临爆裂的房屋，忽然翻身而起，一股脑地奔向了甬道。 创造者打开了门，冲进去后反手关上。 借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至少在这一刻，创造者逃掉了。 可地下室的光还在暴胀。黑衣人眯了眯眼睛：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毁灭光源了。他抬起手，黑红的指尖瞄准了宝石。箭在弦上，像是要启用某种法术，但是突然间，发力的手腕却狠狠一紧。 “别……”银发人掐住他。 “会杀了他的，不要伤害他……”他抬起头，艰难地看向黑衣人。看着那双美丽又冷漠的眼睛。“他这十多年都活得很辛苦…… “他还带着一个孩子。” 黑衣人低头，望了望怀里的人。周围的光越来越强，几乎化作实体，从艺术家嘴里冲出来。与此同时房间外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救援赶到了，拎着水桶，急急从坡道跑下来。 “就是这儿！着火了！里面还有人呢！” 黑衣人听着。忽的晃了晃手腕，把银发人甩开了。 他还是向艺术家进攻了。几把刀片凌过，从他空空的手里无端飞出去。刀响尖利如裂帛，刺进艺术家的胸腹，刺穿脏器，击碎宝石的声音十分轻脆。 银发人愣愣的。 “你都…… “做了什么？！”他突然跃下来，飘飘摇摇向着艺术家冲去。也就在这时，地面一晃，残破的房间彻底垮塌了下来。在魔法与打斗中再支撑不住，屋顶疾坠、地板陷落，以及屋里的一堆堆石板，都如瀑布一般震荡倾泻。 绝顶乱石之间，银发人在地面摸索起什么。——还有的、还有没被削坏的，一定要有……——他拼命搜寻着，终于在满地狼藉间，找到几点宝石的碎屑。 ——就是这个、创造者用过的就是这个！！——银发人抓起碎屑向艺术家撒去。 ——这个东西，也许还能把他救回来…… 彩带似的光，从石屑中流出，飘向了血淋淋的艺术家。 在分崩离析的屋子里，一圈圈地将他缠起来。 地下室被掩埋了。天崩地裂似的颠簸着。虚弱的银发人经不起晃动，视线一黑，飘落下去。 他好像看见，那个人默默靠近自己。 》》》 银发人醒过来，手里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他立刻握紧在手心，正想坐起来，却感觉手臂下叽叽咕咕在被人挠痒痒。“啊啊~~”他翻身躲开去，低头一看，几棵小草很带劲地在地上扭扭。 ——草？土地？—— 银发人睁大眼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黑暗中的草地。 ——我们从室内出来了。—— 他撑起身，感觉体力恢复了，脚踝也灵活自如，没有伤痛。——发生什么了？怎么出来的，现在又是哪里？——银发人看着空阔的景色，远远的，捕捉到窸窸窣窣、拨开高草的脚步声。 是被赶来的人们救走了吗？ 可怎么会呢。周围的景象如此陌生。不像先前的小镇，而且救了人，为什么要放在夜空下的旷野？银发人想：只可能是他了。那个人。要紧关头，带他从地下室逃出来。银发人叹了口气，低下头笑了一笑： “又破坏了很多东西，是不是？” 身后的拨草声渐渐靠近。没有回答，脚步却一踮一踮的，像是走得很小心。银发人不肯回头去看。一是因为还在生气。再者，那是一把以破坏续力的武器。力量耗尽，就无法维持身形；银发人不想看见他消失的样子。“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只是，不知道绣球怎么样了。人们去地下室救火，会不会就是她和店长告知的？”他听见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于是略略提高了声音：“你去到地下室之前，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 脚步来到身侧。一顿一顿的。 他说：“我不知道。” 银发人一怔。错愕地呆在原地，良久、良久之后一字一句说道： “你……你当时，是怎么找到地下室的？” 他慢慢回头去看。可身后找不见人，灰蒙蒙一片，只有高高的草叶的阴影。“我不知道。——什么小地下室？”“……你被创造者用宝石困住。后来破解封印，在地下室找到我。又把我救了出来——你是怎么救的，这是哪里？而且我的伤怎么好了？” 可银发人突然停住了。 这么一串问题，在此情此景真是全然不合时宜。他屏住呼吸，直勾勾盯着寂静的高草。直到忽然间，草叶一动，慢悠悠从中向两边分开。 那个甜甜的声音问：“什么？我打破封印救了你？怎么做这么无聊的事？”他踮起脚仰望银发人：“那你要感谢我。给我喂脆脆的小胡萝卜饼干。” 一个小小的、还没有茅草高的男孩子说。 黑头发，金色眼睛，浓密的上下睫毛扑闪扑闪。披着比他宽大许多的披肩和典雅黑衣。就这么一个让人心都碎了的东西，如此无情无义出现在银发人眼前。 而事实比他预想的更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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