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随安想来想去,对这两任院长都没什么印象:“新院长老院长平时都不怎么来,印象里还是马主任在这里待的时间最久了。那两位就像吉祥物一样,媒体见面日的时候才会出现。” 景洪点头:“电视里说,大老板都是这样的啦。” “不过,即使他们人不在这里,资料的事,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边随安道,“下次见面会的时候,我们也要参加,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景洪嗯嗯答应着,在边随安背后探头探脑:“然后呢,这两个月呢,大哥还在不在这里住了?” “咳,”边随安来回踱步,轻咳两声,道貌岸然道,“那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谭老师手臂受伤了,肯定很不方便......” “知道啦知道啦,”景洪拖长尾音,“嘿嘿,大哥打算再接再厉,再创辉煌。那个什么,电视里都说了。马爸爸曾经说过,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这都猴年马月的采访了,你怎么还看这些,”边随安道,“看点新鲜的吧。” “那没办法,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大哥不在,我又懒得去上课,想要恶补一堆知识,只能看电视了,”景洪敲敲脑袋,“每次想要想起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头疼,脑子里像是有一团雾气挡着,说不定拨开雾气,会想起来什么,可每次努力的想啊想啊,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头更疼了。” “那就先别想了,”边随安深谙景洪的感受,因为这种想要想起什么,可什么都想不起来,导致头痛的厉害的这种事,他经历过无数次了,“头疼起来是很痛苦的,别让自己太难受了,你不只有寻找姐姐这一件事要做,在‘寻找’这件事之外,还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知道了大哥,”景洪握紧拳头,“别管我了!祝你成功!还是像之前说的嘛,投其所好,知道谭老师想要什么!” 谭老师想要什么...... 便随安坐在小区楼道门口的长椅上,深深叹口长气。 谭老师想要都市深夜怪谈? 夜半三更抽根小烟、喝点小酒、登上一辆无人驾驶的公交车,到宫崎骏的童话世界里斩妖除魔? 可恶,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肚子咕噜一声,边随安摸摸肚子,身形下陷,靠在了躺椅上。 在谭老师家做过“田螺姑娘”之后,他喜欢上了在独立空间居住的感觉,不是在食堂吃大锅饭、不是在集体宿舍睡个小小的床铺,不是偷偷摸出去叫外卖或者找个苍蝇小馆大快朵颐,他想自己买菜洗菜,想要用家里的灶台,想要自己开火烹饪,想要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吃点什么......这些细微的快乐,想要和人共享。 现实可能在回应他的期待,他在这边已经想好做什么了,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谭清明拎着一袋泡面,来到边随安面前。 “谁让你过来的,”谭清明叹道,“在这里多久了,和马老师请假了吗?” “谭老师!” 边随安猛然坐起身来,脑袋嗡嗡疼了几下:“你——” 他硬是把疑惑咽了回去:“你下班回来了?” 谭清明叼着一根烟,没有抽,边随安怀疑对方根本不会抽烟,只是心里烦躁,想要尝尝味道。 这烟卷又长又细,像是女士款的,散出淡淡的薄荷香。 “只买了方便面吗?”边随安垂头看看,又仰起头来,望着谭清明的脸,“谭老师,连青菜都不买吗?” 谭清明顿住,轻咳一声:“吃过了,晚上垫垫肚子。” “那也该多吃蛋和青菜,”边随安眼尖,一手捋起谭清明的裤腿,“膝盖和小腿怎么回事,擦伤了吗?” 谭清明有点无奈,早知道看到这小子躺在这里,就该视而不见,免得被抓住了盘问一番。 之前接人时不止手臂骨折,小腿和膝盖也有擦伤,不过当时不严重,涂点药水就收口了,之后几天因为卿先生的灵力衰退,没法将人瞬间传送,谭清明断了一条手臂太不方便,来回奔跑时摔过几次,这点小伤他懒得去找人治疗,再加上劳累几天,只想回家休息。 被边随安问起来,他才感觉出疼,这些血不知什么时候顺着小腿往下淌,鞋底都被濡湿了。 “哎呀,谭老师你可真的是,没话说了,”边随安拎着谭清明的裤脚,啧啧出声,“你先上去吧,我出去一会。” “哎、哎、边随安,回来!” 根本叫不住人,边随安像风一样卷走了。 没发觉的时候不当回事,发现了之后那种痒酥酥的疼弥漫上来,腿上像爬了许多蚂蚁,捋也捋不下去。 谭清明一瘸一拐上楼,刚打开门放下袋子,边随安一阵风似的卷回来了。 “你哪来的钱?” 谭清明问人:“院里不发工资的吧?” “放假的时候,会打点零工,”边随安拎着两个大袋子,一个袋子里面满是青菜和肉,另一个袋子里都是消毒水和纱布,“摇奶茶端盘子什么的,有时候还能帮人补补课,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都攒下来了,买房买车的钱攒不下来,买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谭老师问这个做什么,”边随安单膝跪地,撩开谭清明的裤腿,在伤口上轻轻吹吹,“难道善心大发,要领养我吗?” 那口凉风不只吹在皮肤上,神经像是被电流扫过,背后骨节竖立起来。 谭清明小腿僵硬,连带着腰背都拧起来了:“咳、咳......胡说什么。” “哪是胡说呀,那是福利院耶,被领养不是很正常吗,”边随安涂上消毒水,用纱布将伤口缠上止血,“不过一般越小的越容易被领养,我这个岁数就不指望了。” “你也还是小孩子,”谭清明道,“不要学大人说话。” “哪有我这么大的小孩子,”便随安乐了,“其他的家庭,让我去我还懒得去了。不过谭老师这里,就不一样了,只要谭老师开口......” “好了,”谭清明打断他的话,“别胡说了,外面天都黑了,早些回去。” “切,不说就不说,”边随安见好就收,“谭老师,晚上想吃什么?” “让你回去了,”谭清明道,“我吃过了。” “谭老师,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呀,”边随安仰起头来,可怜巴巴看人,“这段时间食堂阿姨换人了,做的饭都很难吃,没有我想吃的。再加上我出来的晚,现在回去夜半三更的,我又没钱打车,过去又没饭吃,太惨了......” 谭清明噎住了:“那你、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呀,”边随安道,“不然谭老师把厨房借给我,我做了饭,吃几口就走?” 谭清明下意识想要拒绝,可看着边随安明显比同龄人瘦削的身形,最小号的衣服挂在身上都空荡荡的,拒绝的话硬是没说出口:“那你、你做吧。” “真的吗?”边随安眼睛亮了,“谭老师,你喜欢什么,给你做个甜品,好不好?” 谭清明不喜欢甜食,黏腻的奶油会堵在喉口,咽不下去,他摇了摇头。 “那我做个乌梅饮吧,”边随安拍了拍身旁的罐子,“药店买的,说喝这个对身体好。” 听到乌梅这两个字,口水不自觉泛了出来。 谭清明眨了眨眼,默认了。 边随安进了厨房,叮叮咚咚的切菜声传来,谭清明连着几天疲惫,打开电视无意识看了一会,在满室飘香的客厅里,渐渐闭上眼睛。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谭清明在做饭方面都没什么天赋,顶多是在“能吃、饿不死”的状态摇摆,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边随安都是厨艺精湛的存在,之前即使在丛林里捕猎,都能用寥寥无几的盐巴烹饪出美味的食材。 或许有烟火的地方,才有家的温度。 谭清明有时也会无奈,为什么有这么刻骨铭心的回忆,为什么每一幕画面都如此清晰,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 不知睡了多久,可能有几个小时,可能连十几分钟都没有,平时睡眠质量一般,可边随安在厨房里敲敲打打,似乎有催眠作用,谭清明被摇晃几下才清醒过来,边随安看着人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起来:“谭老师,你是不是太忙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得好好休息。” 其实边随安对那辆黑夜里的公交车还是心有余悸,想到那些冰凉的寒意浸透身体,那种从骨缝里透出的凉,都会攀爬出来淹没灵魂。 他有很强烈的疑惑,但他什么都不敢问,他知道自己问出来不会得到答案,只会被毫不客气赶走,再也别想踏入这里。 他只能自己追寻答案,只要他用尽浑身解数多留一段时间,总会打探出更多消息。
第四十四章 外冷内热 边随安就这么硬生生留下来了。 他发现谭清明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虽然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每次被求着做什么事的时候,神情都会松动几分。 像是一块面具裂了一道缝隙,从中泄露出一点温度,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因为边随安总是仔细观察对方,他能发现谭老师时不时会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是蜻蜓点水,如果被发现了,就会像恶作剧的小孩被抓包一样,飞速挪开视线。 边随安最开始的时候早出晚归,不敢总是在人面前晃来晃去,招人讨厌,后来他胆子大了一点,敢留在这里做两餐饭了,他像仓鼠一样慢悠悠搬来东西,这次搬来一点,下次再搬一点,有一天谭清明来找东西,发现厨房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上面的柜子里满满的瓶瓶罐罐、冰箱里塞满了不知名的食物,他原来的各种口味的泡面被塞到了最顶上的柜子里,买一赠一的可乐不翼而飞,连曾经过期长毛的酒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且边随安规矩利索,在将冰箱塞满的同时,连调料和食物的位置都用便利贴给贴好了,摆放的整整齐齐,对这些一塌糊涂的谭清明都能捞出想要的东西。 边随安不知是和电视学的还是买书看过,这台子上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笑脸贴纸,摆了几束娇艳欲滴的蝴蝶兰,这种花金贵难养,平时谭清明连绿萝都养不活,不知道边随安是怎么把这些花苞都养开的。 这几束漂亮的蝴蝶兰还搭配了合适的白色花篮,原本朴素到无人问津的厨房有了盎然生机,真的有居家生活的味道了。 谭清明点了点花瓣,上面还有新鲜的露水,边随安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把花都给浇了一遍。 他生出一点别样的感觉,想起刚刚捡回边随安的那几年,当时的边随安还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虽然每天跟着他贴着他黏着他,但是基本的生存还要靠他,现在可好......现在可以反过来“饲养”他了。 不止是厨房,连客厅和卧室都一尘不染,在谭清明的印象里,在边随安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是“猫嫌狗烦”的状态,不止不会主动收拾房间,不把家里搅合的乱成一团,都要烧高香了,可边随安非但没有弄乱屋子,还把自己的所到之处打理的井井有条,反倒谭清明那个卧室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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