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让人又想笑又心疼……还是心疼更多的,护着他的本想耐心安抚,但两人之间夹了个酒瓶子,看起来又谐得要命。 那边在劝着,这边也在哄着。 实在是吵闹。引得周围也有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 魏承铭抱着方唐在他耳边不知是低声说了什么,方唐一抖,猛地爬起来,怀里的宝贝瓶子都顾不得了,红着眼睛,“我不要!” “那你问问他。” 确实是喝醉的人,情绪都是一段一段互不干预的,说不怕就不怕了说不哭也就不哭。 在诱导下,方唐摇摇晃晃地扭过头,对着另一边正在单方面和男朋友吵架的安杰,问道,“你要走啦,你不陪我了吗。” 吵架暂停,安杰转过头来,醉醺醺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你要回家了吗。” 安杰反应迟钝地想了想,才激动地说,“怎么会,你在说什么啊,我去哪里呢,我会陪你的,我今天要陪你——唔,唔唔唔——” “不,”维吉里奥捂住安杰的嘴,把他拖了起来,对方唐说,“他确实要走。今天太晚了,他陪不了你,明天还会再见面的。” 方唐还想说什么,看不见用力挣扎的安杰似的,只落寞地低下头,“啊……好吧,那真可惜……” 魏承铭松了口气,和对面对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心照不宣地笑笑,从座位上起来,“添麻烦了。” “没有。” “我送你们回去。” 维吉里奥冷淡地拒绝,“不。我会送他回去的,如果一路上他们还在一起,会很麻烦,也不安全。”而且很难分开。 也是,这两个喝醉后行事逻辑都差不多,阴晴不定的,一会儿仇人似的你追我逃,一会儿又贴在一起好得不能再好,恩爱得难解难分。 就比如现在,两个好朋友抱着哭成一团,在路边等车开过来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像是下辈子也见不到了。 “恭喜你啊,我的朋友,了不起,你真的好厉害,你太厉害了,我好喜欢你——” “安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没有你怎么办,没有你我会死的。” “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 “呜呜呜……” “呜呜呜……” 魏承铭从车上下来,他不知道这两个是怎么做到的,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又哭成了这样,正有些一筹莫展,所幸那边要熟练多了。 维吉里奥大概是早就习惯了,把人带走的架势可谓称得上雷厉风行,绑架似的把安杰塞进车里锁紧车门,冷漠地点了点头权做打招呼,便车门一关扬长而去,甚至没有给方唐反应的机会。 方唐默默地坐在原地,还维持着刚才双双跪地哭泣的姿势,看着汽车远去的尾气,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又或者只是因为喝醉了所以大脑一片空白,不自知地出神发呆。 魏承铭半跪在他面前,抬着方唐醺红迷蒙的脸,“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方唐现在的脑子没有处理信息的能力,软乎乎地由着他摆弄,茫然地问,“以前……什么?” 魏承铭低头看着他,目光深沉,没有说话。 安杰和他说了很多方唐这些年的事。 很多。 比如,安杰告诉他,在他们还没有成为朋友的、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方唐经常酗酒。 不是因为情伤,也不是因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方唐酗酒的原因只有一个:压力。 学业的压力,事业的压力。安杰是他的室友,同为Omega对他充满了好奇,他知道东亚大多数成绩优异的学生都极其勤勉自律,有些甚至会会过分上进,但也不是这种学法。 那时候方唐逼自己最严苛的就是语言,他解释说语言是一切的基础,他必须在自己能做到的最短时间内将新接触的语言读写完成至接近母语水平,这样才能让他尽快进入学习状态。 问为什么他要这么着急,方唐说,他要科伦坡的名额。 这是他最终的、唯一的目标。 安杰惊呆了,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当真,毕竟现实情况就摆在那里。 意法两门语言的压力就已经是座重山了,再加上本职课业,在忙碌五天后算不上清闲的周末喝个烂醉是方唐所能找到最廉价最放松的解压方式。 一开始只是想学习调酒,似乎是为了纪念什么人,但放纵几次后自然就上瘾了,那种短暂地快乐正好能补偿工作日永无尽头的学业任务,也能让他在宿醉清醒后接着无缝步入正轨,还不需要经历什么难熬的戒断反应。 他问安杰,方唐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安杰说不知道。但过了一会儿又讥诮地反问他,您觉得呢。 “方唐。” 方唐似乎有些累了,但听到自己名字,还是抬起沉重的眼皮,不解地看着这个男人。 魏承铭心脏微缩,想要说什么,却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和自己为难,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起来。”他手穿过方唐的腋下,把他举小孩似的抱了起来。 “你……是生气了吗?” “怎么总怕我生气。”魏承铭带他去车那边,边走边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自认为没有对方唐生过气,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很吓人吗。 方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确定这人没不高兴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靠在魏承铭身上,“好几次都是这样把我带走的。” “哪几次。” “在……阮哥的酒吧,在校门口,嗯……仓库,还有……” “还有。” “还有,地下车库,vorys总部……啊。”方唐一顿,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羞耻的回忆,脸看上去更红了,脑袋埋在他脖子旁,再不说一句话。 魏承铭想了想,忽然低笑一声。 是说他把方唐从学校接走,在路上被沈言追尾那次……现在想想,那人渣的开车技术是真的有待加强。 怀里温热的身体,因醉意而比平时也要更深重的呼吸,清甜的味道与柑橘糖浆和利口酒混在一起,黏热又柔软,是一团捧在手里不忍滚落的绒团。 “怕我生气,是因为在车上那次吗。” 方唐喊错了名字,他确实生气了,大概就是那次把人吓到了罢。 魏承铭知道他现在正处于赧然万分的阶段,不准备真的逗他,也没有接话,而是把人稳稳接到车旁边,拉开车门,将方唐放了进去,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抽不出身,“先放手。” “……” “方唐?” “能不能……别总是叫我名字啊。” 魏承铭一顿,无奈地笑了笑,这时候自然是顺着他来,只和以往一样哄着,“嗯。宝贝,先把手放开,我把——” “不想放。” “不放我怎么开车。”他放缓了语调,“得送你回家。” “为什么选了我呢。” 魏承铭没听清,“什么?” 方唐看着他,终于肯松开手了,他乖巧地自己在后座坐好,摇摇晃晃地问,“为什么,选了我呢。” 听见这句,男人表情没变,还维持着撑着车门半截身体探在后坐的动作。 魏承铭看了方唐一会儿,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平静地反问,“你说的是科伦坡,还是我。” 他想,方唐问的,应该是科伦坡。 在得知结果的时候,他就陪在方唐身边,方唐看到邮件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比起兴奋、他情绪并不高昂,看上去更像是惊惶——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了我? 方唐自认表现得没那么好。 而且他的面试时间格外的长,几乎是前面几位同学的两倍不止。 院长问他的那些问题,回去复盘的时候发现都可以给出更好的答案和解释,方唐因此痛苦得要命,他没有发挥好,甚至在中途因为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哽咽过数次,这都是极其不专业的表现。 高兴,那肯定是高兴的。 他获得业内最为珍贵的名额,拥有了踏入那个世界的翡翠钥匙,说得俗气些,身价在一夜之间翻了不知多少倍,发布后更会有数不胜数的晚宴邀约,原本籍籍无名的新秀脱颖而出,即将出现在大众视野前,声势浩大……光鲜亮丽。 但方唐还总是自问,为什么?连安杰看起来都比他要兴奋。 因为他确实没有做好。 本该按照流程解读自己的论文,然后依次回答教授提出的问题,但一进去,还没有开始展示,科伦坡就打断了他。 “请先停下。”他说。 方唐心中一沉,谨慎地在原地站好。 科伦坡说,“我的面试上,我要求你们解释自己的作品,我不要主题文化那些笼统的、与设计师本身无关的东西。” “是的。我知道您的要求。” “好,看起来你了解我的偏好。”科伦坡蹙眉道,“我大概知道你们这代年轻人社会问题不少,但最近拿心理疾病做文章的太多了,这对你来说没有太多优势,光是今天,就有三个人交出类似的题目,我实在对此感到厌烦,所以他们已经失去竞争资格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唐的作品没什么问题,它绝对达到了能让科伦坡眼前一亮的标准,是两条完全不一样但好像又很像的日礼服,单品手袖,坎肩,还有配套的宝石目录——花了方唐半年的时间打磨。 裙装是方唐是舒适区,他绝不会为求新意就以身犯险,是魏承铭都给出肯定答复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差错,拿来竞争绝对够格。 可科伦坡如此态度,看上去像是已经宣告死刑。 “不是心理疾病。” 科伦坡有些意外,“不是吗。” “不是的,它们……不是病。”方唐低下头,做了个小小地深呼吸,又抬起头来,“它们是——” 科伦坡没有在打断他,似乎提起了些兴趣,在方唐后面情绪略微失控的时候,也安静地等平复后继续讲解。 所以,方唐现在过不去的,应该还是那件事。 魏承铭对方唐说,“不要怀疑自己。无论是不是运气,它已经属于你了,就没有患得患失的必要。” 方唐见他要走,伸出手扯他,急道,“你等等。” 他一拉魏承铭也就停下了,见方唐在后座那个准备邮寄出去的作品集收纳箱里翻翻找找,把那条压缩在真空袋的裙子抽出来,胡乱地塞给魏承铭,“拿走吧。” 是方唐拿来面试的那两条裙子中其中一件,因为发布需要,已经打包好要寄出去拍摄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塞给自己。 既然如此,在大街上陪着发发疯也没什么不行,魏承铭耐心地问醉熏熏的方唐,“这是为什么?” 方唐迷迷糊糊地“为什么……?不……不为什么。这个,这个是你。” “这条裙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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