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不置可否,然后被山澨握着手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沈明烛问他。 “闲来无事,干脆利用等待的时间来堆个玛尼堆。”山澨道。 藏人们相信石头具有灵性,所以常在路口、山间、河边等地方,随地捡起石头,在上面刻画下经文,再把石头一个一个堆起来,也就形成了玛尼堆,又称曼扎、曼陀罗。 在藏人的传说里,玛尼堆在虔诚的信仰下,可幻化出保护神,保护所在道路、河流、或者山脉、村落的平安。 沈明烛暂没说话,只默默听着山澨拿起小刀在石头上一点一点凿的声音,再然后是他将一个石头往另一个石头上堆叠形成的碰撞声。 “你刻的该不会是六字真言?”沈明烛问他,“嗡玛尼贝美哄?” “是。”山澨道。 “你自己就是神,还求其他神明的庇佑?”沈明烛的语气有几分好奇。 山澨只道:“我当然不需要。帮你求的。” 沈明烛问他:“有你还不够吗?” “请神干活这种事,当然是多多益善,等等——” 山澨看向沈明烛,“你刚才说什么?” 沈明烛眨了下眼睛。“我说……有你一个神,已经够了。” 山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他:“你不觉得,在我亲过你之后,你说这种话,会显得有些暧昧?” 沈明烛:“……?” “算了。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但是——” 山澨皱起眉来,往玛尼堆再放上一块石头。 “但是什么?” “不要和其他男人说这种话。” “嗯?” “这天底下的普信男太多,听见你这样的美人对他们说这种话,他们会误会的。” “……” “等等,对女人说这种话,也不行。” “…………” 两人交谈间,司星北、薛凝、江欣语也走了过来。 走至山澨身边不远处停下来,薛凝蹲下身捡起石头,也堆起了玛尼堆。 之后她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本子,翻开一页后记录起了什么。 江欣语有些好奇地走到她身边。 “女巫姐姐,你之前说要教我学威卡魔法,那会儿你提到过,你手里的这个本子,是每个威卡巫师都会拥有的镜子之书,对吗?” “对。高阶巫师能够设计自己的魔法仪式,我们会将梦境、心得、发明的魔法仪式,都记录在镜子之书中,这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魔法书。” 说到这里,薛凝朝江欣语一笑,“你要是肯答应当我的学生,以后我会把我的镜子之书传给你的。” 江欣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道:“你等我再考虑考虑呗。那你……你堆这石头……你也认同这边的文化吗?” 薛凝淡淡笑着,又往玛尼堆上放了一块石头。 “不算完全认同,不过在威卡魔法中,有一部分理念是和藏传佛教相似的,我们也相信转世轮回。所以,对我们来说,我们不怕死。我们认为死亡是通往出生之门。” “……死亡是通往出生之门?” 江欣语摆摆头,“啧,我可理解不了。下辈子的事儿,我可管不着,我先把这辈子过好吧!” 薛凝笑道:“你这样想,倒也没错。” 江欣语伸了个懒腰。“我想的没有你们那么多。到了这边吧,我只感觉到了浪漫。我想到了仓央嘉措的那首诗——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哎,这不也是唐僧和女儿国国王的故事么。爱情和佛道,只能选择一个。难呐。” 听罢这话,薛凝问她:“如果是你,爱情和修行,你选哪个?” 江欣语晃了晃左手上的绿幽灵水晶。“我庸俗!我只要钱!” 这下连司星北都被逗笑了。 他也蹲下来堆起了玛尼堆,不过没往上面刻字,只当讨个吉利。 看见他的动作,薛凝问他道:“人是可以在玛尼堆前许愿的。司星北,你想许什么愿?” 司星北道:“这回的旅程恐怕不简单。我当然是希望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完完整整。你呢?” 薛凝转身看向了面前的玛尼堆。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她的侧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半晌后,她声音幽幽地道:“我希望……我们都能达成所愿,如此便好。” · 一段时间后,沙漠山地车来了。 每辆山地车能载的人不多,基本是一个司机带着两个乘客的模式。 沈明烛自然而然地和山澨坐在了一辆车上。 在车发动前,他从司机那里接过一张长条形的布,系在了自己的双眼之前。 在那之后,他有了一种离奇的感受,自己的感觉变得迟钝了起来—— 他感到不那么冷了,好像丧失了对寒冷的感知能力。 耳边的风不再如刀刮般吹的脸生疼,他甚至开始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至于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听力,也变弱了不少,他根本辨认不出山地车前进的方向。 虽则如此,沈明烛依然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太过担心。 他甚至没有让火火出来帮他看着路。 一切只等到了帕卓的家族再说。 藏地的地理位置偏西,日升日降都很晚,夏季更是要到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才会迎来真正的日落。 当晚10点钟左右,太阳刚落,沈明烛一行抵达了帕卓的家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吃晚餐,那里是疑似一个洞穴,四面都是石头,头顶也不例外,不过头顶的石头中央有个颇大的圆形空洞,透过这个圆形空洞能看见夜色中的苍穹。 此刻,苍穹之上闪耀着由明亮繁星汇聚而成的海洋,这是在污染相对严重的大城市很难见到的星空,美得简直像是人为绣上去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石头屋内,这里采用的是最原始的照明装置——火把。 火把在石壁上插了一圈,将餐桌照得明亮。 餐桌上的吃食也是十分原始的藏式风格,有牛羊手抓肉、风干生牛肉、一大桶土豆,还有青稞酒和酸奶,以及一款名叫奶渣的甜品。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主食和配菜。 未经改良的纯藏式风味的菜肴很难下咽。 但大家舟车劳顿,饿得厉害,也就顾不上那么多,风卷残云般把吃食吞进了腹中。 吃完饭,他们被要求重新戴上那种蒙眼睛的布,然后一路被人引着往前走,去到了住宿的地方。 住宿的地方依然是由石头构成的洞穴,每个洞穴内可以住三到五个人。洞穴的穹顶上依然有星空,算是这种房间里透气用的窗户。 沈明烛与山澨,一位名叫道玄真人的选手,以及一名摄影师住在一个房间。 房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门,只由一块布遮着,掀开布走出去便是由火把照亮的走廊,走廊尽头是厕所和洗漱的地方,走廊的其他房间里则住着节目组的其他人。 由此,大家虽然被分配在不同的房间里,但都住在同一条走廊上,能听见彼此说话。 众人也就相对放心,不必担心被人逐个攻破。 经由山澨的讲述,沈明烛还了解到,洞穴房间内部的石壁上有着很多壁画,这些壁画画的是一群人在寺庙前跳舞的场面,他们的周围还围着一群动物。 这些跳舞的人穿着奇异的服装,有的服装上面画着骷髅头,有的画着各种脏器。 至于他们的手中,有的拿着鼓、有的拿着唢呐、有的拿着长笛一类的乐器,他们这是在一边奏乐、一边跳舞。 除此之外最为诡异的便是,这些人通通戴着面具,且这些面具全都非常特别,有的是鹿头面具,有的则是羊、狼之类的面具。 似乎是这些人跳舞的时候,通过这种兽类面具把自己伪装成了动物。 听罢山澨的话,沈明烛不由道:“壁画画的是羌姆舞?” 山澨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不错。” 一旁,听到这二人的话,道玄真人开口问道:“什么是羌姆舞?” “羌姆舞,是藏地这边一种有着请神、祭祀作用的舞蹈。”沈明烛解释道,“有些像我们那边的‘跳神’‘跳鬼’或者‘傩戏’。” 道玄真人当即道:“哇,这个我熟哇!我以前在贵州那边跳过傩戏!在石桥村那会儿,我想召请宋帝王的时候,也跳了舞的!” 沈明烛没理会他,只是留意着走廊那边的动静。 凝神听了一会儿,他对山澨开了口: “有人来了。应该是……是那个扎西顿珠。” 山澨一个挑眉,看向他问:“才刚认识,就对他的脚步声这么熟悉了?” “我师父走路也是这种声音。不会有错。” 沈明烛摇摇头,不由伸出手,下意识捏住了山澨衣袖的一角,再压低声音道,“这个人或许真的是我师父。” 过了一会儿,扎西顿珠躬身走了进来。 他表现得低眉顺目、卑躬屈膝,像是那种最逆来顺受的奴仆。 他用双手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毛巾、牙膏牙刷等洗漱用具。他的背上则背着一个大包,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进屋后,扎西顿珠把那些洗漱用具放在了桌上,再放下一个银铃铛。“客人们好,这应该是你们会用的东西。 “晚上有事儿叫我的话,可以摇动这个铃铛。我会过来的。 “现在请允许我为你们跳一曲羌姆舞。” 说完这话,扎西顿珠取下背后的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趁这个功夫,山澨开口问他:“你现在跳舞的用意是什么?” 扎西顿珠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道:“这是为了请神保佑大家。我们住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这里魔气很重,常有邪祟、妖怪、甚至魔物闹事。 “魔物会以各种方式侵扰大家,包括入梦制造梦魇等,如果魔物闹得严重,会伤及人的性命。所以,每次入夜的时候,仆人都会在主人面前跳羌姆舞,以保佑大家能平安地度过一夜。” 话说完了,扎西顿珠的准备工作也做完了。 他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鹿头面具,披上了一个挂着骷髅头的外袍。 至于他的怀中,则抱起了一个扎年,这是一种藏式琵琶。 即将奏乐跳舞前,扎西顿珠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石头洞里露出的星空,再道:“对了,还要提醒你们一件事。不要数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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