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力量远非人类可以匹敌,”蓝千林冷酷地说,“作为研究人鱼的科学家,却拒绝配备我们的安保人员,科尔文和玛琳最终还是为自己的自大和愚蠢付出了代价。” “他们俩一贯如此,不喜欢被人打扰实验进程。”科学家痛心地说,“他们更喜欢……沉浸式地研究。” “他们的十二条人鱼,”蓝千林问,“都死了么?” “都死了,”正在统计的科学家回答,“一条不剩。” “但是,万幸,”有科学家看蓝千林脸色不对,补充说,“他们的实验笔记还在,这对我们大有用处。” 灯光下的蓝千林显得雍丽也显得刻薄,她巡视着这臭气熏天的房子,目光像只冰冷的手,缓慢地抚摸过实验室里乌糟糟的血迹。那个金铜雕像有点挡路,蓝千林用高跟鞋跟把它踢开了。 小天使咕噜滚到一旁,委屈地面朝墙。 “这七年,刀俎实验室无底洞似的吞噬着蓝家的资金,科尔文和玛琳之前一直告诉我实验顺利,到头来却只留下一本笔记。而我要的军队,连影子也没有。”蓝千林冷笑,“真令人失望。” 一屋子的科学家噤若寒蝉,终于有人鼓足勇气,说:“请您放心,蓝女士,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接替科尔文和玛琳,继续有关人鱼的研究。” 蓝千林说:“我要结果。” “明白,”科学家额角冒汗,“我们明白,蓝女士。”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蓝允涟恰到好处地站起身,轻咳一声。蓝千林面色稍缓,让蓝允涟站到自己身边来。 “姨妈,”蓝允涟轻声问,“人鱼如此彪悍,当作士兵来用的话,可靠吗?” 蓝千里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是人类。” 蓝允涟点点头。 “上次会议的时候,科尔文和玛琳说他们已经摸索到如何驯服人鱼,激发出人鱼的奴性,建立军队指日可待。”蓝千林低声说,“这将是福彻尔大陆上前所未有的壮举。” “让人鱼为人类战斗,”蓝允涟忍不住说,“这想法天才又……” “残忍。”蓝千林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说,“玫瑰的花瓣与尖刺,水母的美丽与危险,这颗星球本就是矛盾的结合体。就算人鱼拥有自己的文明,在发达的科技面前,它们也只能俯首称臣。” 蓝允涟垂下目光。 “蓝家并不想要战争,拥有军队是为了手握筹码。,”蓝千林教导她,“蓝家的目标并不是元首的位置,我们从来都更喜欢做权利背后的操纵者。” 蓝家是福彻尔大陆上独占鳌头的财阀,曾一度成为控制元首的力量,完全地掌控科技和经济命脉,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蓝千林的父亲稳坐首相的位置,当年的元首沦为门面。但是屠建涛是个有力的对手,直接撤销了首相一职,接替父亲的蓝千林只得到了部长的职位。 “建立只属于我们的人鱼军队,”蓝千林说,“蓝家才能重复光辉。” “可是裂缝计划迫在眉睫,”蓝允涟担忧地说,“屠建涛已经做出了征服海洋的决定。” “所以这是一场比拼。”蓝千林拉紧蓝允涟的手,“屠建涛已经失控,但我们毫不退缩。无论是作为商品还是军队,人鱼都是我们的,蓝家必须成为垄断人鱼的寡头。那些无所事事上街游行的人道主义者说,人鱼自成一个社会,自有一个文明,应该和人类平起平坐——说这种话的蠢货都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允涟,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和残酷。” “无论深海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蓝千林沉声说,“最终也无法逃过被人类征服的命运。” 灯光炽白,蓝允涟被姨妈的蔷薇花胸针晃了眼,她顺从地颔首,没有说话。 *** 月光渐收,从海面上扯开银绸,露出底下波涛起伏,仿佛奔跑中的巨兽背脊。金橘的朝阳斜映在天穹,大海也绚丽染金。 年幼的鲸落向海底,身上不计其数的伤口在水中拖出飘荡的红迹。它还来不及激荡浪涛,就已经永远离开。阳光无法渗透深海,水母犹如明灯,为它的灵魂指路。一声悲鸣随波而至,人鱼战士匆匆赶到,惊惶又悲哀地看着鲸仔的尸体。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条莫名死亡的鲸鱼了。 深海国度由人鱼统治,在这无光的水域里,他们与所有其他的生命和平共处。他们心怀敬畏,这是人鱼文明中“生”的前提。 人鱼战士绕游在鲸仔身边,仔细观察它的伤口。哪些撕咬和切割痕迹来自何处,目前是个谜团。 不会是那些两脚生物,因为自从白雾蔓延,陆地和深海就已经完全断了联系。 人鱼战士伸出手掌,试图轻轻地合上鲸仔半睁的眼。海底簸荡一瞬,有种陌生的寒冷飞快地冲击而来,战士猛地回头,和两只灯笼般的红色眼睛对个正着。 在战士发愣的一瞬,更多的寒流急冲而至。 战士甚至来不及抽刀,就被捅穿了身体。 三柄长叉同时进入身体,又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中被抽出。连脊骨也被震裂,鲜血在水中散开,如同花朵绽放。人鱼战士迅速向下坠沉,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清。 他努力抬起头,模糊地看到了类似海蛇的尾部和暗沉的鳍。 这是…… 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生物。 人鱼战士张开嘴,鱼尾拼命划出水纹,他想要向王汇报,也想要警告同伴。但一张异常丑陋的脸倏忽出现眼前,面孔像鱼也像人,肤色是发霉的青,眼睛是不详的红。这生物张开嘴巴,露出最原始的尖牙。 它伸出两只手——如果这种长满薄蹼和疮疣的上肢可以被称为手的话——钳住了人鱼战士的头。它和生来貌美的人鱼面对面,仿佛恶鬼与仙子正在对决。 人鱼战士用最后的力气抽出珊瑚刀,向前砍杀。但他已经气息奄奄,刀刃才擦过敌人的皮肤,他就被彻底扭断了脖颈。 那丑恶的生物扭身就走,扬帆起航,去寻找新的战场。 海底的死亡无声无息,人鱼战士与无数尘埃一起沉入黑暗。宇宙无限庞大,他的生命不过是一个不曾说出口的秘密。 海面上,太阳已经普照大地。细微的泡沫浮起破碎,被风一推,变成一串流不出的眼泪,让沧余喘不过气。 噩梦久久不散,沧余头疼欲裂。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觉得鼻尖抵到了某种触感。很舒服,很好闻,很温暖…… 沧余猛地睁开眼睛。 “早安,”屠渊暗沉稍哑的嗓音响在头顶,“小鱼。” 沧余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屠渊怀里,不仅脸庞正对屠渊的胸膛,还枕着屠渊的胳膊。而屠渊的另一只手正搭在沧余身上,缓缓摩挲着沧余的后腰。 沧余怔怔地抬起头。 才睡醒的小鱼顶着凌乱的长发和微红的面颊,在清晨的金阳里和屠渊懵然相望。长而软的睫毛稍微颤抖,美丽的眼睛迎接朝霞,流光溢彩。 屠渊没忍住,撑起身又吻了他。 “早安,”屠渊蹭着沧余的嘴角,低声说,“可爱的小鱼。”
第9章 太阳 这一吻让尚在迷糊的沧余更加茫然,半闭着眼再次躺倒。屠渊捧着他的脸,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唇。 直到晨钟将两个人打断,沧余再次睁开眼,先被屠渊阳光下金色的双瞳吓了一跳,随后察觉到,两人被子下的腿正缠在一起。 彻底清醒过来的沧余一把推开和他相拥的男人,动作迅猛地翻身坐起。 屠渊也不恼怒,目光缓缓从沧余的锁骨上移到额角。然后他伸手抹去沧余颊边尚存的冷汗,温柔地问:“梦见了什么?” “你。”沧余不假思索地说。 “那真的是……”屠渊微笑着说,“我的荣幸。” 沧余这才意识到他的话拥有怎样暧\\昧的歧义,可惜太晚了,屠渊的眼神已经在燃烧。沧余在这把火里感到燥热,所有湿\\软的触感都还在口中,他尝到了一点点刺痛,又被挑\\逗到了。 “我是说,你就是我的噩梦!”他再次和屠渊拉开距离,用手背重重地摩擦嘴唇,“你竟然还敢……你昨晚就攻击过我了!” “攻击?”屠渊挑眉,“那么你沦陷了吗?” “当然没有。”沧余没好气地说,“你就是宙斯本人,残暴又好色,以猎艳为乐。” “可你丝毫没有抵抗,反而甘之如饴,欲\罢\不\能。”屠渊笑意更浓,他坐直身,对沧余低声说:“我不是将爱情和占有混为一谈的宙斯,你也不是柔顺无力愿意束手就擒的伽倪墨得斯。” 他语速缓慢,仿佛在回味昨晚的缠绵,而他声音中天生的沙哑给这一切徒增旖\\旎。 他们分明什么也没做,沧余却觉得身处欲\\火之炉。 昨晚的缠绵一吻还在舌尖、在味蕾、在双唇,沧余飞快地拉起衣服。但他又猛然觉得懊丧,因为这无端羞涩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 可是屠渊觉得他可爱极了。 “像炸毛的小豹子,”屠渊真诚地说,“真漂亮。” 如何灵活地运用语言,这是沧余尚未掌握的技能。于是他拒绝再和屠渊交流,转身滑下床,弯腰从长毛地毯上捡起了屠渊的衣服和靴子。 他来到窗前,利落地打开窗,把手伸出窗口。 明亮耀目的日照下,沧余那双好看的蓝眼睛发出夺目不输朝阳的光芒,像午后的冰晶,也的确如屠渊所说,像豹子。 在松开手的一瞬间,沧余回头看向屠渊,露出一个甜媚的笑。他将双眼里的海洋变成蓝色的弯月,努了努嘴。坠落下去的衣物发出闷响,沧余像个快乐的小孩子一样打了个响舌。 屠渊配合地举起双手,为他无声地鼓掌。 沧余保持笑容,就像演员谢幕,向屠渊微微倾身。然后他华丽退场,一阵风似的,在屠渊的含笑注视中万分丝滑地溜出了卧室。 *** 早上屠渊做了鱼肉沙拉三明治,沧余很喜欢。而且这次屠渊给沧余准备了餐刀,这让沧余很满意。 所以他没把屠渊的早餐也扔出窗外。 他就是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稚子。 饭后沧余先走一步,等屠渊出门的时候,小鱼已经找到了乐趣。在这城堡的后院,百朵金黄色的小花流淌成潭。春风轻推,这群安静的小生命瑟瑟低语。屠渊信步走近,在猫爪草田中看见了沧余。 美丽的年轻男人躺在花中,手脚惬意地伸展开,脖颈仰起,眼眸微阖。 花朵组成金色的海,沧余的长发犹如其中的浅色浪潮。他用修长白嫩的手指触碰花瓣,纤细的腰肢与碧绿的梗叶相互蹭摩。 分不清是沧余在触摸这些花朵,还是这些形同猫爪的花朵在细细抚慰他。 屠渊驻足观看,深感震撼。
5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