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原因，就当是我做错事情，想弥补一二罢了。”
泉之不再深究，回头继续看着眼前的风景，突然笑出了声，自责道，“我不值得他们救。”
“你值得。”
容倾忽然间坐近了些，焦急道，“你值得，别说是朱银，换做是我我也会救你。”
说罢，两人都有些愣住，泉之更多的是不解，而容倾却被自己的隐忍的情绪吓到，于是缓缓道，“秦君好几次因为你晕倒，睢漳妖民多次救你，都能够证明你值得他们救。”
“君上是因为九衡先生，睢漳等妖民是想留我下来干活，吴君是因为愧疚，你又是因为什么，别不是像师烟说的那样，你看上我了吧。”泉之笑道，“那也太吓人了。”
容倾沉默片刻，不敢看她，回答，“怎么可能呢。”
此时胡青来到，告诉泉之有好些仙府之主到睢漳来见她，泉之本以为这些人是因为她私自召回修盐子民来追责的，但到了睢漳私塾，仙主们却说他们只是来看她的。
这些人她都认得，但此前她多次昏睡，按照情况而言，她不应该认识这些人，于是缄默不言。
容倾瞧得出来，先她一步上前。
“殿下也在，那刚好，跟我们说说泉之姑娘的情况。”
“不急。”容倾说道，“诸位还是先告诉泉之姑娘自己姓甚名谁，再来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也是哈。”柳新性情温和，微微颔首说道，“其峰仙主，柳新见过姜姑娘。”
“柳君安好。”泉之礼貌回应。
“在下元离仙主童云松。”
“山灭仙主许驰。”
……
仙主们一一报出身份，泉之欠身行礼，“诸位好意泉之心领。”
容倾点点头，仿佛知道她不想看见这些人，抢话道，“人见过了，泉之姑娘现在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殿下说的什么话。”
王景上前，牵着泉之的手，笑嘻嘻道，“秦君还在养病，修盐遭逢大难，我们怎么好置之不理，再说了我和泉之姑娘的情义殿下哪能知晓。”
容倾：“这么说你要赖在这儿不走了。”
“不是我，是我们。”许驰咳嗽两声，说道，“半个月后，我们这帮仙主正式退位，殿下给我们找的深山老林我们不喜欢，想着到睢漳买块地，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颐养天年。”
泉之纳闷，她知晓仙主退位意味着什么，以往的仙主退位大多是天劫的时机已到，这玩意跟判死刑一样没区别。
容倾：“为何非得到睢漳来，别的地方不能住？”
“殿下此言差矣。”王景把泉之拉到自己身后，看向容倾时多了几分警惕，“泉之姑娘是秦君的人，殿下这样跟在人家身边，总归是不好的，我是来照顾泉之姑娘的。”
“再说了，殿下以前动不动就把人家关起来，怎么好意思待在修盐的。”
“我……”容倾说不出话来，只得道，“那也得看泉之姑娘同不同意。”
众人看向泉之，都在等她的回答，泉之淡淡道，“诸位，准备受审吧。”
“行。”众人异口同声，说完后都尴尬的看向天空，唯有王景笑嘻嘻道，“泉之，我受审之前先在你家住着，你家的茅草屋我一直都很喜欢。”
泉之想不通，容倾更想不明白。
从前只在学宫见面的仙主们，现在却宁愿挤在睢漳私塾的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好像他们每日打扫做饭，读书聊天，过得那叫一个开心。泉之想问他们为何要待在睢漳，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他们就算待在睢漳，也阻止不了修盐。
容倾先于她一步询问，但这群仙主脱离学宫之后，说话也欢脱起来，甚至质问泉之为什么能让容倾住她家，而他们却要待在睢漳，这不公平。
接下来，为了公平起见，泉之决定在她的茅草屋里审问这些人。
修盐和睢漳两地子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没有别样态度，他们依旧扮演他们的日常生活，有时候还会给泉之送来吃食，顺便坐在一旁将泉之审问的话记录在案，半天换一个人，问名字也老实说，既规矩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更别说要去了解他们此刻的想法。 ----
第101章 酒殷9
审问柳新时，容倾坐在一旁，将泉之手上的毛笔拿到手上，说道，“今天没有人来记录，就让我来记录。”
泉之点点头，没有拒绝。
“柳君。”
“我在，姑娘请问。”柳新和其他人一样巴不得泉之来问话。
泉之被打断，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说实在的改查的他们都已经查清，该杀的人也杀了，现在审问不过是走过场。
“柳君是如何到成为其峰仙主的。”
“从小被学宫长老带到学宫，然后修炼，几十年后就到其峰当仙主了。”
泉之手肘撑在桌子上，两手托着下巴，继续问道，“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成亲什么的。”
“没有，当仙主首先就是要断绝亲缘，要不然会出事，你看殿下现在这样就知道了，我要是也这样，其峰子民就得受苦。”
容倾不服气道，“我怎么了，我也一样断绝亲缘。”
“也是哈。”柳新继续回答，“我的意思是身为修者，亲缘就是弱点，若是亲人有难，难免会有私心，曾经就有一个，为了救自己儿子把当地子民的气运都给夺去，陛下发现及时，才救下子民。”
泉之：“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的是柳君为何到这儿来。”
柳新顿默片刻，不再装傻，正色道，“不是我，是我们来这里请罪，当初修盐臣属决心救回灵岩百姓之时，我们明知他们无辜，却还是眼睁睁看他们死去。”
泉之：“问完了，你走吧。”
“姑娘已经知晓真相，但我还是要说。”柳新看向容倾，喃喃道，“就当是告诉殿下真相了。”
“殿下，灵岩百姓是我杀的。”
容倾仿佛听错了一般，抬头看向他，连手上的毛笔滑落都不曾察觉。
“准确而言，是我操控睢漳妖民去杀的，所有他们清醒以后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当然用自己管辖之地百姓，肯定会被怀疑，而灵岩之主吴霜忌惮睢漳已久，用灵岩的百姓刚好。”
容倾：“为何这么做？”
柳新长叹一声，“学宫能招到有资质的学子太少了，这些年除了殿下教导的学生，余下的都只能称作会修术的人，而不是修者。照这样下去，学宫迟早会消亡，当然，朝代更迭是常态，若是睢漳没有妖，我们也能接受这个结果，但是……”
泉之：“你们担心学宫消失之后，睢漳无所掣肘就会危害人间，所以才想借灵岩子民上万一事，迫使陛下答应屠杀睢漳。”
容倾不可置信，问道，“柳君，果真如此吗？”
“殿下，正是如此。”柳新不顾容倾诧异神色，继续道，“但陛下面对吴君的控诉，并未想过要追责，只说谁犯了事就处置谁，这个结果吴君当然是满意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失败的，毕竟我需要陛下屠尽睢漳。”
泉之：“这么说来修盐臣属的死亡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啊，我们忌惮的是睢漳，并未想过伤害修盐臣属，我们也知晓灵岩一事他们肯定有所察觉，便提前商议把他们先困在灵岩，等睢漳妖民灭亡再让他们出来。”
“很显然，你们失败了。”
柳新：“姑娘说的是，的确失败了，那群入魔修者没了修为，对修盐仙府一肚子怨气，到处宣扬秦君包庇杀人犯，程垣一行人被关在灵岩，也没有办法去查清实情，最后没有办法才决定以命换名，救回灵岩百姓，也为救下了睢漳的妖民。”
泉之：“假如陛下杀掉被冤枉的妖民，你们又该如何。”
柳新摇头，“还真没想过，当时想到要是不成功，会被修盐清算，当然了，只要他们一直活下去，睢漳的问题我们也不用担忧了。姑娘也知晓，当初陛下并不清醒，走到这一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容倾已不能言，自己二十年来一直提防修盐，却无论也想不到修盐回去研习魔族遗物是被逼的没有办法，遂问柳新，“这些年修盐的所作所为，你们是否清楚。”
跪坐在地的人点点头，“知道，却无可奈何，我们本想修习献舍之术，把修盐臣属救回来，但殿下也知道，自从修盐臣属一死，这些邪术碰都不能碰，更别说修习了。”
“也就是说，你们明知修盐子民自寻死路，却还是眼睁睁看他们走到今日。”
柳新：“殿下一直忌惮修盐子民，知道他们被逼到这个地步，心中难捱我可以理解，但我并不觉得他们在寻死路，也许他们真的能寻到天下苍生要走的路。”
泉之：“为何这么说。”
“我不知道，修盐如何行事，将来会做什么，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我想王景君上比我清楚。”柳新回答。
泉之：“可我不知，你们为何到这里来。”
柳新抬眸，沉重道，“当然是救人”
山灭枫叶退却春日娇绿，换上浓郁绿意，轻风一过，院中枫叶窸窣作响，同远方枫叶一同摇曳。
秦时渊站在院中枫叶下，抬头仰望，斑驳树影在他黑衣上散落，片片日光在略微苍白的脸色上留恋不止。容弦站在一旁，陪他站着，许久，秦时渊才回头看他，淡淡笑道，“陛下看我半天，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容弦眼眸不转，还是盯着秦时渊道，“要不要回睢漳。”
“不了。”
“我不知如何面对他们，不去。”秦时渊转过身，坐在容弦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回答道，“再者，远离睢漳修盐我才能好好想想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容弦：“那你想出来了吗？”
秦时渊：“救人。”
容弦：“救谁？”
秦时渊：“九衡。”
容弦低头不语，秦时渊温声问道，“陛下早就知道。”
“我只是猜测，这次救泉之，就是朱银的意思，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泉之，除了他们一同共事外，我想不到他们有什么深厚的情意让他宁愿舍弃生命也要救泉之。”容弦叹气，沉声继续道，“救泉之只是朱银修炼舍身术的一个过程，泉之早已死去，二十年来沉睡居多，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可如今泉之拥有无尽寿数，这就很明显了。”
“那陛下觉得应该如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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