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希的睫毛居然非常浓密,和他的头发一样,是深浓的黑色。 温侨捏着花瓣,轻轻放在了上面,花瓣顺着弧度下滑,最后停在眼皮上。 记忆中这双浅灰色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他的时候,总会让他有些无地自处的感觉。 没人看得见他在做什么,也就不会有人跟霍兰希告状,温侨噙着一点笑,又把花瓣放在Alpha挺立的鼻尖上。 他看起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皮小孩,终于找到机会对总是严厉冷脸的家长做出一点微小的反抗。 再往下,是泛白的嘴唇。 在温侨不间断用温水去擦拭它之后,这双薄而平直的唇终于不再干燥,恢复了水润。 他又捏着花瓣,悬在霍兰希的嘴唇上,放下去时,指尖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柔软的唇肉。 仿佛被吓了一跳一般,温侨猛地收回手,因为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了那一天,他被霍兰希临时标记的那一天。 他别无选择去吻了霍兰希的唇,但当时他们都不理智,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些有的没的。 如今冷静之后再回忆起来,唇瓣相接的柔软触感真实而难忘,唇齿交错间浓郁的血腥味牢牢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再回想时,引来一阵战栗。 温侨缩回手,又变的规规矩矩地,趴在霍兰希耳边悄悄说:“你醒过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伊洛尔副官已经醒了哦,他让我告诉你,他们都没事。” “其实你睡着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只是平时我都看不到,你总是回来的很晚。” 霍兰希睡了多久,温侨就在房间里守了他多久。 要么坐在床头数上将大人的睫毛有几根,要么爬上床去用身体挡住窗外刺眼的阳光,因为这扇窗并没有窗帘,待阳光移动不再落到脸上,温侨才又爬下床去。 一会又蹲在床边,托起霍兰希的手掌放到自己手心上,最后认识到他的手还不过霍兰希的三分之二大。 但大多数时间,他会盯着霍兰希的伤口发呆,清秀的眉微微皱着,好像这伤口是开在他身上一样。 跟一个一声不吭的病人待在一起,温侨居然也能自得其乐待上一整天。 傍晚被叫去吃饭,他其实不怎么愿意,不过克里诺站在门口抱胸笑他:“这真是黏在一起一秒钟都不舍得分开啊,小鬼,放心吧,你不在也没人会把他偷跑。” 温侨被他的话闹个大红脸,在克里诺向他保证会有人替他照看病人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跟他去吃饭了。 温侨本来吃饭慢条斯理,速度并不快,但他今天没什么胃口,心里又挂念着床上那个人,吃的不多就停筷了。 他本想把餐具收拾了就赶回去,却瞥见那个经常来找他的瓦莱男孩一脸无措的走上来,连说带比划艰难地表达着:“你,吃不多,是我的,不好吃?” 温侨大概听懂了意思,惊讶于他今天这顿饭竟然是男孩做的,平常他的伙食都是跟着克里诺,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也从没问过吃食的来源。 他并不想欠人人情,更不想对方白白浪费了心意,便勉强挤出了微笑试图委婉地与对方沟通。 奈何两个语言不通的人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越是说不明白,就越是着急,瓦莱男孩明明比温侨还要高壮许多,居然撇开嘴就能掉眼泪。 一边抹着泪珠子,一边说些他听不懂的语言,硕大个人往那一杵,表情尤其委屈。 温侨这下更慌了,他从小到大,可从没把别人惹哭过,莫名生出一点负罪感,于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偏巧有人在这时救他于水火,克里诺一进门见着这情况,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呦,怎么这就哭上了?小鬼,你怎么欺负他了?” 温侨难得当了回欺负人的坏人,却是半点坏人的样子都没有,一副愧疚至极的模样,忙拜托克里诺好好跟人解释一下。 克里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表情懒洋洋的,吊儿郎当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男孩哭的更厉害了,还边哭边说着什么。 这哭声震天,简直要把周围的人都引来看看热闹。 克里诺无奈,又看向温侨,撇撇嘴:“他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不是因为他长得丑。” 温侨还没回话,克里诺又凑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悄悄小声道:“不过我告诉他,长得丑是硬伤,瓦莱星可没有整容这一说,他没机会了。” 温侨对这位人至中年还如此顽皮的上尉先生颇为无奈,他摇摇头,很认真地看向男孩:“很抱歉我并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想我大概也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着一个人。” “甚至比你更忐忑,不知道这份感情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但是你很勇敢,请不要因为我失去喜欢的勇气。” 他拜托克里诺帮他翻译,克里诺却挑起眉头,看他的目光有些玩味,接着他转头翻译,不知道有没有添油加醋。 最后男孩止住了哭泣,却在温侨面前单膝跪下来,姿势虔诚地低下了头,这让温侨有些惊讶,茫然地看向克里诺。 “这是瓦莱的礼仪,跟帝国的卑躬屈膝不同,他并不代表尊卑和臣服,只是一种单纯的祈求原谅的方式,你摸摸他的头,就代表原谅他了。”克里诺摆摆手解释道。 “但他没有做错什么。”温侨不解。 克里诺看热闹不嫌事大,摊摊手笑道:“这也是个固执的小鬼,不听劝地很嘞,他坚持要喜欢你,即使你拒绝也不能改变,所以才要求得你的原谅喽!” 事情最终圆满解决,温侨平白摸了别人的头,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男孩都离开了,他却发现克里诺还是看戏一样看着他,笑容极其诡异。 随即特别欠揍的凑过来问:“小鬼,你喜欢谁啊?是帝国那个有婚约的Alpha?” 温侨纳闷克里诺怎么知道霍兰希有婚约,就听见他举手做投降状以示清白:“是你喝醉了自己说的,我可没有瞎打听。” 他突然这么直白的问出口,温侨反而沉默了,正当他不知如何开口时,门口方向传来一声不引人注意的轻响。 温侨回头一看,这一眼却愣住了。 克里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这位上将大人也是沉得住气,站到现在还一声不吭。” 门口,霍兰希上身的破旧衬衫敞着领口,尺码还有点小,胸口露出一截沁着点血渍的绷带,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挺拔如一柄旗杆,倒看不出一点伤重的模样。 浅灰色的眼睛雾沉沉的,眼神不偏不倚落在温侨身上,没有挪动分毫。 克里诺当然是个知道好赖的人精,迅速消失给两个人腾空间单独叙旧。 温侨平日里也是伶牙俐齿的小机灵鬼,现在却说不出别的话来,琥珀瞳眨了又眨,才挤出一句:“你终于醒了。” 他们算不得久别重逢,也已经是分别数日,那晚温侨情绪过于激动,最后在对方怀里睡去,竟是这些天来睡的最后一个好觉。 谁都没有想到,再见面会变成这种处境。 房间中灯光并不明亮,霍兰希走过来,带着一点病气的脸上薄唇苍白单薄,不再像是挂着一层冰霜,平静的望着温侨。 他停在温侨身前抬手,温侨下意识想要躲闪,最后又猛地停住,霍兰希轻捻起温侨脸颊侧边的一缕金发,拢在手里仔细地看,声音微哑:“怎么把头发剪了。” 温侨现在的形象的确不怎么样,慌乱之下拿匕首割断的头发还没来得及修,发尾一截长一截短,参差不齐的很难看。 脸颊和脖颈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割伤,小伤口上过药后就露在外面,较大的伤口都贴上了纱布,东一块西一块,好像白鹅绒上打了碎布补丁。 他微低着头,慢慢道:“那天我出门去修唱片,遇到了意外,有人在追我,但是我的头发太扎眼了,逃跑的时候就割掉了。” 霍兰希经常问他问题,但温侨出于自保的目的,并不总是十成十地告诉他真正的真相,但是现在,温侨在努力向他还原事实。 他不想再对霍兰希说谎了。 霍兰希的手指摩挲过参差的发尾,表情变得凝重,整个人气压都变低了。 “不好看是吗?”温侨自己也抬手摸了摸,窘迫地说,“我也觉得很难看,只是当时有点着急,后来就忘了修……” 他话未说完,却在一瞬间噤声。 因为,霍兰希一把将他捞进怀里,力气大的惊人,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紧紧地抱住了。
第35章 温侨娇小的身形几乎要嵌进Alpha的怀里, 霍兰希揽腰拥着他,即使不用低头,温热的唇恰好能贴上他的眉心。 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冷烟香缓缓包裹上来, 带着坚定而厚实的暖意,他听到耳边激烈的心跳,听到低沉不紊的呼吸。 霍兰希一声不吭地沉默着, 手上力气大得很,勒的他皮肉生疼。 但这是温侨期盼已久的, 以为即将永远失去的东西 他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鼻头蓦地也跟着酸了, 于是放任自己, 双手紧紧环住了霍兰希的脊背,小声哽咽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即将永别时的恐惧犹悬在心口,这一刻化作激素猛烈的冲击着彼此的理智。 霍兰希粗重的呼吸颤了颤, 不断轻吻着温侨的眉心,哑声道:“不怕, 我来了。” 死亡是一面真实之镜, 它映照出人们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最胆怯的恐惧,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一刻对自己说谎。 它让一些东西在一瞬间悄然变质, 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狂奔而去, 再无可能回返。 翌日,温侨起床时,病床上已经没人了, 而他自己倒是舒舒服服躺在原本伤员睡的地方, 被明媚的阳光晒得骨头都快酥了。 等他收拾好自己出门找人,正巧碰上克里诺从他的书房推门而出, 瞥见他的第一眼就挑了挑眉:“呦,变漂亮了嘛小鬼,谁给你修的头发?” 齐耳金发又短了些,但整齐干练,把温侨原本就漂亮的五官衬的多了几分冷冽,猫一样野性难驯。 “上将很厉害的,他好像什么都会。”温侨笑道,他对外不叫霍兰希的名字,更喜欢这个带点尊敬意味的称呼。 没想到从克里诺身后又跟出几个人来,伊洛尔拄着根拐杖蹦跶着出来,都不妨碍他逮着机会说两句:“上将,我跟你了您这么久,都不知道您还有这手艺啊!” 霍兰希从他身后走出来,没搭理副官的揶揄,问温侨:“还习惯吗?” 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施施然,但又与制服加身时的冷峭略有不同,带点愉悦的玩味,俗称蔫坏。 温侨点头:“皮筋扎不起来,有时候会有点挡眼睛,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52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