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会儿,眼皮子越来越重,在我陷入梦乡前,听到一阵讷讷呓语:“你说过……的……” 从身后那东西口中传来。 它再次苏醒后,变得比之前还要警惕,不会再给我把它关进衣柜的机会,也不会让我再触碰到它耳后的开关。 更不会,让我出门。 我辞职之后近乎和世界脱节,没朋友没家人的我被人遗忘,没有人会知道我现在在遭受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除了每天的亲吻环节之外,它还乐此不疲地沉迷于看我洗澡,洗完后,主动地用它自己来代替毛巾帮我擦干。 这些东西都是我之前教给它的,为了让自己好好享受。可是现在,全成了折磨我的枷锁。 对着它那张和梁枝庭相似的脸孔,和它接触的每时每刻,我都觉得无比恶心厌烦。 于是那日,我给它放了电影,让它乖乖坐着看,我则趁机溜进洗手间,它远远喊了我一声:“宝贝。” 我不想此刻打草惊蛇,头也没回说道:“我上厕所,你看你的。”说完立即把门关上,想了想,转动旋钮上了锁。 上锁的声音很明显,它一定能听到,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它不会让我离开它的视线超过一分钟,但我现在急需打一通电话,且这通电话不可能只有一分钟。 家里面唯一有门的地方除了卧室就只有浴室,但是浴室的门不隔音,我再怎么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动静也会被它听见,到时它一定会追过来,打断我的通话。反正都会被听到,与其这样,还不如搏一把,用锁住的门来挡它一段时间。 果然,我锁上门几秒后,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就出现了一个影子。它站在外面,黑色的影子被撕裂成一块一块模糊的斑块。 “咔哒!”它在外面拧了下门把手,没拧开。 静默须臾,它幽幽道:“宝贝,开门。” 我大气不敢喘,立即拨通了人偶师的电话。 嘟嘟嘟—— 连拨好几通对面都不接,我急得原地打转,在第三通快要自动挂断时,对面终于接了,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怎么又是你……” 他的声音此刻在我耳中如同天籁,我自动忽略他话里的不耐烦,单刀直入:“它不听我的话!” 对面静了一秒,懒洋洋的音调消散,他大概知道我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声音压低了些:“什么?” “咔哒咔哒——” 门把手在不停地摇晃着,速度快到和我的心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近乎崩溃地低吼:“它疯了!你赶紧把它带走,我受不了它了,这东西完全就是个……” 他打断我的话:“你给它安上眼睛了,是吧。” 我瞒不住他,也不能隐瞒,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他听到我的回答,在那边叹了口气。 “你别叹气了,想想办法!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你一定有法子能……” “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彻底让我哑口无言。 “怎么会……” 他淡声道:“我警告过你。” 我不死心,语无伦次和他说起我亲眼看到过的画面:“我曾想把它的眼睛挖出来,可是……它们完全长在了里面,有血,而且,它的眼睛还会动,和人一样……” “我说过,点了眼睛,它会活过来。”男人沉默一阵,道,“它会长出自己的心脏。我是制造出了它没错,但是心脏,是它自己的。” 他反过来问我:“谁能操控他人的心脏呢?” “……”我背靠着墙,缓缓滑下,坐在地上,脸埋进膝盖里。我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以为他说的那些都是些童话故事,全是用来吓唬我的说辞,我怎么知道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在现实中上演?我后悔莫及:“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的……算我求求你……” 门板轰然弹开,被它一脚踢开,它走了进来,我对着手机嗫嚅道:“你帮帮我……” 它来到我面前,弯下腰,拿走我手中的手机,在听筒离开我耳畔的那一秒钟,男人的话飘进我耳中:“想办法来见我。” 话音刚落,——嘟。 电话挂断。 它把手机提起凑到耳朵旁,自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它还没有聪明到可以玩懂这些高科技,也在我面前蹲下来,问我:“谁?” 我不说话。 满脑子都是人偶师最后的那一句。 让我去找他? 可是我要怎么从它眼皮子底下溜走……去找他? 我不回答,它也没有追问,将我横抱起,回到卧室,抱着我一起看电影。 屏幕里画面一帧一帧滚过,我扭头去看身边的东西。 它本来在看屏幕,余光瞥见我在看他,就扭了过来,和我对视。 心脏? 一个人偶,能长出心脏吗? 我手掌覆在它心口处,却丝毫感觉不到跳动的迹象。它低头看了我的手掌一眼,好似在疑惑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它将我的手从它身上撕下来,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我的手被它抓着,也不急着挣脱,想了想,我整个扑过去,将它扑倒在地。 它倒地之后,我赶紧按住它不让它起来,脸颊急不可耐地贴在它心口,它还在乱动,我生怕听错,怒吼一声:“别动!” 它就不动了。 我屏息凝神,很久之后,一道轻微的震动响彻耳畔。很轻,但我听得分明。 扑通—— 我瞳孔骤缩。 脸颊滚烫,很久之后,我呆滞般从它胸口抬起脸,看向它。它也直视着我,五指温柔地揉着我后脑的软发,随后将我往它那边按去,垂下脖子来亲我。 亲到它的那一刻,我缓过神来,如同在冰川里走了一遭,浑身寒意侵骨。 是了,没错。 扑通。 那是一声—— 缓慢的,比常人要慢上许多的……心跳声。
第24章 “你变心了” 一样物品居然生出它不该有的心脏,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自己因过度妄想而成了神经病。 它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这个大活人是少不得一粒米的。成年之后我就很少做饭,宅家的这段时间更是把周遭能吃的外卖都吃了个遍。先前我还以为这段日子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可惜,现在不行了。 自从它自己莫名苏醒之后,它就成了一个监控摄像头,时时刻刻360°无死角地盯着我。 起初我还想趁开门拿外卖的时候跑出去,它却每次都会在门响之后按住我,亲力亲为去帮我拿外卖——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纸袋、道谢、关门,一连串动作十分熟练自然。 点外卖的次数多了,我开始担心它会被某位眼尖的外卖小哥瞧出破绽,从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它这种东西的存在,确实不好出没于人前。 于是只能放弃外卖,开始自力更生煮东西吃。 我彻底没了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每天的活动地方只有这一亩三分地,原先不觉得压抑,但多了一个分分秒秒都黏在你身后的‘人’,这种感觉就非常糟糕了。 尤其是自从我在卫生间和人偶师打了那通电话后,从那时开始,它戒备到连手机都不肯给我,要么就是在我玩手机的时候一直守在我旁边,眼睛紧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好似在看我有没有出格的举动——鬼知道它看不看得懂。 我迫切地想要去找那位人偶师,但实在想不出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它糊弄过去。 今天照旧没什么胃口,进了厨房看冰箱里还有一颗大白菜,就随便切了切准备下碗面条吃。 切菜时,它悄无声息走到我身后,手臂环上我的腰肢,下巴搁在我肩头。这应当是个温馨暧昧的姿势,我却感觉背上趴了只烦人的刺猬。 胳膊肘向后重重捣了它一下,斥道:“滚开。” 它无动于衷,脸埋在我颈窝里蹭。 我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在它怀里转了个身重重推了它一把,这下我使了全力,它可能没反应过来,竟被我推开了,踉跄着后退几步背撞在了墙上。 刚想骂它,视线无意扫过它心口处,话头顿消,——它心口处有一条小小的缝隙。 是我上次拿剪子戳它留下的。 那个时候它并没有流血,那,……现在呢? 我抓过手边案板上的尖刀,在手里攥紧,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我缓步走向它,抬起手,银色的刀尖轻轻抵在它心口的位置。刀尖下,我曾在这里听到过一道轻微的心跳声。 它低头看着我的动作,一动不动。 如果捅进去,它会流血吗?会戳到它的心脏吗? 如果,如果人偶师说的是真的,它真的活了过来,这一刀下去,它会死吗?不,它本来就是个死物,不应该说死,用损坏这个词会比较恰当。 是啊,它怎么可能是人?它的身上四肢处还有着接缝组装的痕迹,人是不会有这些东西的。 没错,没错,只要我狠下心…… 只要手下用一点力气…… 我暗暗咬紧后槽牙,因为太过用力握着刀柄,指节血色褪尽变成一片惨白,我紧盯着锋利的刀尖,直到刀尖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徐徐陷入它的皮肤之中。 “宝贝,” 我正全神贯注看着刀尖,本就提着一口气,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险些吓得我当场魂魄离体,低呼一声手里力道也跟着松懈,刀瞬间落地。 懵然抬头看它,它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沉默良久,说道:“好痛。” 我耳朵里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 痛? 它说……痛? 它弯腰捡起我脚边的尖刀,凝神看了半天,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问我,还是在怪我? 我理屈词穷,无话可说。 它看我不说话,也不再问了。 我的手机成天被它拿在手里,它十分有毅力地埋头捣鼓着。我觉得以它现在的本事还玩不懂这些,也就没有管,谁知某一日,它久久地盯着我的手机不动弹,我觉察出异样,走过去一看,发现它在看我的相册。 里面大部分都是我偷拍的梁枝庭的照片,我忘记删掉了。 我夺过来,按熄屏幕。 它坐在床边上,自下而上望着我。 “我认得他。”它说。 “……”废话,你就是按他的模子做出来的。 它站起来,抓着我的手腕:“他长得和我一样。” 话说反了,但无关紧要。 “他抱过你,那一天……我看到了。”它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扭头看向一侧空空如也的墙壁,“墙上,全是他……” “你……”它顿了顿,我手腕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它的视线直直扎在我脸上,“为什么要……让他抱你?”
63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