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解释:“我说这些可不是替他们开脱啊,只是想说明一下,鬼不能当成人来看。” 江月鹿点头,“嗯。我明白。” “虽然我们巫师世界里有人死之后人生没有结束的说法……人死后化鬼,鬼再次消亡,一个人此生的路途才算终结。但我认为人和鬼就像坐标轴上的正极与负极,虽然都在同一条线上,但是正与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恶鬼的恶,源头是什么?人难道就不恶吗?但是人活着时,魂魄为一体,有理性、善念、底线和外界等等东西将人束缚。等到死后,魂离体,魄留存,死后的世界又没有秩序与规则,恶念与戾气便蔓散无边……” “啊啊,我说太多了!”童眠忙不迭拉回话题,“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噢噢,鬼不能当成人来看,就因为鬼吧,它有时候的想法和人不一样。” “哪种不一样?” “就拿这个悬赏令来说吧!” “正常人听到悬赏令都会觉得完蛋,赶紧跑是吧?但是鬼不一样。他们认为悬赏令是对他们犯下恶事的认可,甚至有的鬼会以拿到最多巫师的悬赏令发起比赛,狂欢一般在各地谋财害命、干尽恶事,直到惊动了当地的巫师家族,对他们发下警告通牒……他们反而会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哈哈大笑。” “而且他们自身之间也会发起决斗与竞赛,一方恶鬼对另一方恶鬼发出悬赏就是意味着下了战书,恶鬼们以拿到最多的悬赏令为荣。” 江月鹿仿佛看见了一座座血池上累积起来的森冷白骨,它们以恨意和戾气为食,讨厌阳光雨露就像憎恶虚弱的眼泪。被人类避之不及的罪恶通缉在他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勋章,它们会为此在血池中搏红双眼拼命厮杀。 灰雾中隐隐显出一双幽幽红瞳。 夏翼……也是这样一路厮杀到鬼王宝座上的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没留神就问出了口,童眠听到他自然而然称呼着鬼王的名字,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具体什么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你说他啊……那位鬼王大人。” 童眠叹息道:“据说那位大人没有人的形态,他天生下来就是恶鬼顽魂。” 江月鹿静静听着。 “但是鬼都传来的一些消息里,却提到这位鬼王大人曾在游走世间时,有过一位反目成仇的挚友。” 终于来到了今天的重点,童眠不由得低下声来,“而且,那位挚友的朋友,叫做江月鹿。” 说完之后,他便紧紧盯着对面人的脸色,可是江月鹿却没有露出震惊、恐怖的表情,他淡淡啊了声,“我说呢。” 啊……? 童眠傻眼了。他一路上都在想江月鹿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震惊,可没想到这人轻描淡写一句我说呢。装的吧?! 江月鹿却像想明白了什么问题,恍然的语气:“怪不得他说我的名字跟一个故人很像。” “原来你都知道啊。”童眠泄气摆了摆手,“那看来我今天是白来一趟咯。呃……不对,等一等。” 童眠像是踩了刹车一般停住了,气氛也因他的表情变得诡异,连低着头的冷问寒都抬起了头来。 “悬赏令根据众鬼的名头,分为灰、白、黄、红、青五色。传闻鬼都很少有人见过红色的悬赏令,至于象征着鬼都都主实力的青色,更是痕迹全无。” “但谁都不知道,在青色之上,还有一枚悬赏令,它不止燃烧着青色的飞溅之火,还和鬼玺是同出一体的阎魔黑色,因为它是鬼王持有的。” 诡异的气氛中响起了童眠幽幽的声音。 “鬼都不日之前发出了一枚悬赏令,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江月鹿。” 空气中一锤定音。 “那枚悬赏令是黑色。”
第82章 开学07 静了很久,江月鹿才开口:“你是说,鬼王夏翼发了一枚罕见的悬赏令,他想要……追捕我?” 童眠叹气,“不不,不是罕见,是绝无仅有。” “他很少现身,从不管鬼都的大小事务,更不在意都主们的位置更迭。对他来说,似乎是谁在手底下干活都行。对手下都是这种态度了,就更别说外人了。” 据说鬼王居无定所,却只在幽暗混沌的最深处沉睡多年。 鬼都有一个说法,叫做“高空中的死寂”。他们对高空的认知又和人类的不同,因为地狱阴间是一个倒悬在下的场所,所以高空反而是人眼中的深渊往下。他就在那一片幽深凝滞的深渊中,他就在地下。 他在沉睡时也能感知鬼都的一切,就像神之于众人。 知道头顶总有一双紧闭的双眼在注视,所以鬼都中的尖叫和享乐偶尔会静止一霎,众鬼猩红的双眼小心地望向高空。 然而那里始终是沉寂的,沉寂就是首肯,就是默许,就是安全,因此尖叫与喧闹又会再次响起。 “对众鬼来说,可能听到鬼王发出声音来才是不正常的,他们已经习惯在高空下的死寂中纵情欢乐了。连那几位都主也是。” 童眠不由得看向江月鹿,神色有些难辨,“但是那一天,所有的鬼都不得不抬起头来,接受它们的鬼王大人苏醒过来的事实……同时,注视着那枚传说中的黑色悬赏令。” …… 布满大雾的都市,街上走着形容枯犒的行人,整个城市仿佛被抽走活力般毫无生机,人们的眼中布满空洞。 中央公园的躺椅上,躺卧着一位少年。覆在脸上的报纸被风吹走,他的手中接下了一枚黑色的远方来信。 “唔……好麻烦啊。我只想躺在这里睡觉……” “对了,既然是发给所有人……那哥哥他应该也会收到吧。” …… 笼罩着黑夜的原野上,幽幽浮起一点光。 擦去半脸血水的盔甲武者摘下空中的来信,用粗粝的嗓音磕绊读出内容,“……江月……鹿?” …… 破旧的戏台之上,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停了下来,扮着丑角的人抚摸着从天而降的悬赏令,忽然失控般裂开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太好了,太棒了!” “您看见了我的无趣是吗?所以才为我送来这样至高无上的喜悦,等到他来的那一天……铜雀春深绿光阴,命途多舛的人儿——咿呀……” …… 无风静止的海洋上,漂浮的空中巨船里响起一声年轻的声音,“嗯?” 他的手边悬空了一封未被开启的黑色悬赏令,底纹的红光与金芒流动着,如同一枚巨大的血色黑瞳。被这只“眼”注视着,连身后的欢笑声都谨慎地退却了。 “那位大人终于愿意醒来了吗?” “我对他回来真是感到无尽欢喜啊,因为这世上的欢乐本就该一起分享,何况我们还是家人的关系呀。” 似乎对他轻飘的语气不满,黑色悬赏令周边震荡出一圈青火波纹,他哎呀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捂住发痛的心口,“说说而已,说说而已……鬼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开不起来玩笑咳咳……” 痛楚逐渐加剧,额头渗出冰冷的汗水,他的语气不再轻浮。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干活……” “江月鹿……吗?” “好名字呀,是父母充满爱意才能取出来的用心的名字呢。但是只要他来到我这条船上,就变成了水中的月笼中的鹿,任凭千般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随着他的笑声,船上变得流光溢彩,先前退却的欢笑声再次响起,这里又变成了最幸福快乐的国度。 …… “悬赏令可以定位到你的所在之处。你仔细想一想,之前的考场里和他有没有过亲密接触?” 童眠的表情很严肃,江月鹿也认真思考了起来,“也没有特别亲密吧,就是在一个房间里睡过。” 童眠:“……” 你二笔吧。 他竭力咽下骂声,擦着汗说道:“一个房间倒也还好——” 久违出声的冷问寒:“树高女中。” 江月鹿啊了一声,明白了他的意思,“熨斗镇我们是一起睡过。但是树高的时候,他……”眼前闪过一起试炼考试,肩贴着肩、背贴着背的画面,江月鹿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是有过一些亲密接触来着。” 童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心虚吗! 他怒而转向冷问寒,“还有你,为什么你变个装这么兢兢业业,连声音都是男的了!”谁知道他刚才听到冷问寒嘴里发出男声的震惊,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萌妹忽然这样真的很恐怖好吗?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冷静下来,“算了算了,多说无用,我昨天听舅舅和冷副院长的意思,恐怕也认为你被鬼王盯上了。” “但他们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月鹿:“好机会?” “这也是前两次考试开的好头。”童眠无奈道:“前两次考试只是捎带了两位最下面的都主,就探知到了不少鬼都隐秘。换成悬赏令呢?那可是鬼王亲自发的,少不得要让其他都主出马。” 江月鹿察觉到了,“他们这次究竟从秦雪和纪红茶身上探知到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家人从不让我进考场。但我从舅舅口中听说,这次派出了在痕迹学上很有经验的老师,可以从已死之人的尸骸上验出些许过去。”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树高女中这个考场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听说那里受到了两个恶鬼再度死去时的影响。” 被完全腐蚀了,不能用了……这是他听到的话。 舅舅还提到了“树”之类的词句,但当时他的注意力只在纪红茶和秦雪两个都主的消息上。 “那两只恶鬼虽然已在外逃离十年,但是能力强悍,留下了不少新鲜的鬼都记忆,其他几名都主的踪迹也可窥探一二。” 江月鹿来了精神,“看到了他们的脸?” “不是。” “知道他们在哪?” “那倒也不是。” 童眠心道,这些机密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这种话你千万别在外面问,太外行了。这些上了年份的大鬼们身经百战,且心思奇诡,一百天换一万张样貌都有可能。我们这次打听出一点情报实属不易。” “再来也是因为纪红茶他们两个太不受待见,在鬼界的社交圈没扩展开来,我们只能从一些边角消息拼凑出来十二乱鬼巫如今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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