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会是谁?是乐弥老师吗?还是于老师?”怒气淹没了哀伤,她愤怒地睁大眼睛,“还是说……月坛的司祭大人?!” 梨花拍了拍她,“阿铃。你看这里。” 一贯坚强的梨花,此刻却像在强颜欢笑,指着纸张某处的手指也微微颤抖。祝铃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一行字,那是她两周前的最后一条日记,再往后翻,什么都没记下了。 也就是说,她在这两周内没有写日记。 “不对……我记得我每天都在写。除非……”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用月力去还原日记,一次还原对应一次改变。铃声终止,她的日记出现了“小春和麦冬”这些文字,但还有两周的内容没有还原出来。 是因为后来又有人改过她的日记,她要再动用一次月力和铃声,才能让这两周的日记出现。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改过两次。 “两周之前,是麦冬消失的时候……”而这一次,是小春消失了,她想起了日记前来查看。她就是她,她的思维习惯不会因失忆改变,但凡友人消失,她察觉到记忆出现偏差,一定会先来确认日记。 所以上一次,她也是这么做的。 如今的失忆印证着当时的后果——无论她和梨花当时做了什么尝试,最后都没有成功。不仅没能想起麦冬是谁,还忘记了另一位重要的朋友。 “阿铃,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她控制不住手脚的哆嗦,因为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在走廊中缓缓接近,又一次,她们又一次被发现了,接下来的命运显而易见,她们什么都无力改变。 等到明天,她们又会毫无所觉、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像个该死的假人,在这座女高校园里什么都不知道地失去着朋友与记忆…… “可恨,那这一次就让我记住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到底是谁吧!”祝铃尖叫着,抢先一步拉开了门,在看到门后出现的面孔时,她的瞳孔尖锐地放大了,“……怎么会是你?!” - 月河墓园。 冰霜雾气弥漫在森林中,每一棵树下都埋着一块黑色墓碑,小春在空中愣愣看着,游蛇雾气绕行在她的脚尖,她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几个破碎的片段——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在夜半时分走进了这座不祥的幽暗森林。 “我想起来了……” 泪珠从高空坠落,掉在地上之前就化为冰霜。 “两周之前,我和麦冬迷了路,越过扎剌麻走到了这里……” 和今天一样,她们当时也看到了会扭曲双臂形同常人的高树,在她们的双脚踏碎枯叶之后,整个墓园像是被惊醒过来,接连遭到攻击的她们滚落在地。 她捂住了面孔,但泪水还在飞速滑落,“我的日石圈被击碎了!没有它,第二天老师就会知道我偷跑出去,她们一定会罚我的!” “在这个时候……” 小春抬头,怔怔看向树身上缀满的白色骨片,有如圆环,有如长条,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比祝铃的铃声还要传荡得远。 麦冬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看着短发少女将白色骨环扯下,笨手笨脚地给她带上了,“你看,很像不是吗?她们不会发现的。回去以后你就装病,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她亮亮的眼睛望着她,“于老师很喜欢你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你,好啦,咱们回去吧。” …… “后来回到学校,我装病没去上课,然后没过几天,麦冬就不见了,没有人记得她,祝铃和梨花也忘了她。”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她从一个喜欢读书的安静女生变成狂躁无解的疯子,不管不顾地大声在学校里询问,不管不顾地半夜闯出学校寻找麦冬……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反而十分快意,心里又辣又爽——那些让麦冬消失还清除大家记忆的人,一定就在她后面看着吧? 就让她们看着吧!看着她犯错,然后一笔笔记下她的罪行,直到忍无可忍把她也抓起来,这样最好! 这样她就能去见她的好朋友了。 “她们骗了我——”小春在空中愤怒地尖叫起来,“把我扔到这里来,我还是找不到她,她到底去哪里了!!!” 尖锐的声音触犯了扭住她脖子的大树,森林中响起猛兽发怒的暗吼。大树将她狠狠甩向地面,冰壳大地瞬间被击穿,裂纹层层扩散,少女被摔在地上,因惯性往后冲去,江月鹿紧追上她,符纸飞出,柔软的土冲出冰层,在小春的后背撞上石头之前稳稳将其托住。 “小春,醒醒!” “鹿月老师……”她费力睁眼。 刚才的叫声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眨了眨眼,她刚要说话,却在江月鹿背后看到了什么,整个人被钉穿在原地。 她被甩到了另一棵树下,这棵沉默的大树也有一块墓碑,立在江月鹿身后,上面刻下的名字,正是她失踪不见的友人—— “麦冬……” 小春艰难从地上爬起,挣开了江月鹿的胳膊,刚才那一击一定震碎了她的心脉肺腑,要不然为什么此刻会心如刀割。慢慢走到了墓碑前,她抚摸着两个字,下意识抬起头来,朝树的身躯看去。 关押她的牢笼,也和她的一样。 麦冬会在里面吗? 小春扭头,声音轻得听不见,“鹿月老师,能帮我进去吗?我想看看她。” 夏翼想说,白费功夫。人早在两周前失踪,如今早已是尸骨一具,何必再看?但江月鹿做了个嘘的手势,答应道:“知道了。我来帮你。” 树身很快开出一个容一人通过的洞,考虑到里面光线昏暗,江月鹿还准备了一支燃烧的简陋火把,递给了她。 “谢谢。”小春轻声道谢。 夏翼自然没心情瞧她们的相认戏码,转身去对付空中咆哮的树藤了,这座冰冷的墓园似乎只有禁锢小春的大树醒着。 江月鹿走了过来,他没有跟着小春进去。 “有墓碑的树应该都能攻击人,现在只有一棵在活动……恐怕因为它们的苏醒是有机制的。”也许只有在献祭进食的时候,这些树才会从冬眠状态苏醒。 江月鹿远远观察着。 这些树不像树人颅,不会说话。今天的月光不像那天幽暗,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的外形。就只是树而已。 那问题就来了。区区一棵树怎么会灵活如人,驱动枝条如同使唤双手熟练丝滑?怎么做到的?有人在暗中控制吗? 正在思索,却听到身后的树洞传来一声惊叫。他飞快转身,扶住了洞口的边缘,还没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忍不住皱起眉来。 “小春!你在哪?” 交给她的火把不知丢到了哪去,树窟浓墨幽深,女孩的哭泣近若咫尺。江月鹿听到她还有声音,微微放下心来,摸索到地上的火把,再次点亮,照亮了缩在角落里的少女。 “你还好吗?能走吗?” 她不回答。 火光往女孩身旁一移,看一眼就触目惊心,江月鹿几乎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破碎的人体组织,他蹲下身来,“回去吧。” 小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那一大片血泊和碎肉夺去了她的理智,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猜想过的结果和真正见到完全是两码事,谁能承认自己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她再也看不见她了。想到这一点,她就像失去了魂魄的娃娃,任由江月鹿拉扯起身,就着火光望见了粗糙壁面上的稚儿刻画。 下一秒,双眼就攀上了潮湿的雾气。 江月鹿察觉后也看向图画,那似乎是人在弥留之际没有多大力气时费力刻下的痕迹,歪歪扭扭,模模糊糊,依稀看得出来是两朵花。 一朵从天下坠落,一朵在地上盛开,冬雪春花,如此简单。 两个小人在旁牵着手走路。 “深冬干枯的树叶到了春天总会变得翠绿,就像麦冬和小春永不分离,春和冬的手将会永远连在一起。”她这么说过。 小春的眼泪夺眶而出。 江月鹿:“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她胡乱抹去眼泪,却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太冷了,对不起,老师,我太冷了啊......” ...... 江月鹿给她用了一点安神符,等她昏昏睡去后背了她出来。就这几句话的时间,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夏翼似乎打红了眼。 他站在纠缠堆垒的枯枝之上,一双眼眸红得滴血。他手里拎着的树藤蔫了吧唧,像没吃饱饭的小蛇虫,哪还有之前抛小春上天入地的架势。 江月鹿心想,要是没人阻止,夏翼恐怕能将这片墓园翻了天。 但那些人会让他这么做吗? 像是回应他的心声,空中响起一道无奈的声音。 “停止吧,两位。” 是月坛的司祭大人。
第62章 树高女中22 深夜的月坛本该是寂静的,但圆形大厅中却站满了人。仔细一看,都是江月鹿认识的熟面孔,来自巫师学院的学生们齐聚一堂,面色惴惴,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被发现了外来者的身份。 谢小雅不安道:“待会我们怎么回答他呢?” “小声点。”付梦如皱眉,“这个卑劣小人,枉称为光明磊落的祭司,居然跟踪我们……没准现在就在暗中偷窥监视。” 谢小雅:虽然但是,梦如你可比我说得还要大声。 “随机应变吧。”许礼叹了口气。 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意想不到的人。 “祝铃?梨花?”谢小雅惊呼,“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女孩的脸色苍白得过分,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胖夫人跟在后面,仍然一脸不变的微笑,“哎呀呀,大晚上的,大家都不睡觉吗?这里可真是热闹呀。” 听到她说话,祝铃的肩膀微微一颤,不言不语地走到了女孩的大部队伍,加了她们两人后,待在大厅里的人更多了。 乐弥冷漠地推了推眼镜,“可以开始了吗?司祭大人。” 在她带着谢小雅等人来到月坛后,司祭就让她在此等候,原本还不知道在等谁,见到她们才清楚今夜犯错的人有多少个。 祝铃这孩子居然也……惋惜一瞬闪灭,乐弥很快就变得心肠坚硬起来——谁让她是3班的学生呢?在场的人都是鹿月的学生,她这回犯下监察教育不力的大罪,就算是司祭大人保她也回天乏术,她肯定要从女高滚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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