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靖都要吼出来了:“快跑!” “好好、我知道了!”七八人慌不迭逃出门去,门并未封锁,眼看还有生机,冷靖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却发现一贯跑在最前头的常乐还呆站在原地,不由得大声呵斥:“你在干什么?还不快——” 快要伸到常乐肩头的手被挡住。 江月鹿朝他摇头,“别靠近,不然你也会死的。” 冷靖一愣。常乐却在这时转了过来,他的手剧烈地哆嗦着,一如他此刻恐惧到极点的声音:“我好冷啊……” 待看清他的面容,冷靖倒吸一口凉气,趴在门口偷看的赵小萱惊得捂住了嘴,恐惧的眼泪争先恐后溢出眼眶。 “我的身体,好凉好凉啊。”常乐的半边身仿佛被利刃切开,现在和人对话的只剩一半身躯,余下另一半的他早已躺在棺木前,半颗眼珠骨碌碌转向众人,眼底充满迷茫,“我……是怎么——” 他再也问不出话来,白花花的密影升腾而起,一瞬就将他切成四分五裂。 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近在咫尺的沙沙声,诡异沉默的敌人抛下瞬间暴毙的常乐,索命的声音席卷如飓风,很快又扑向了门外,朝着呆怔的许多多而去。 冷靖大吼起来:“快闪开!” 已经晚了。江月鹿心道。 许多多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拦腰劈头的四刀上下左右切开了。 刚刚还是活人一个,现在却成四分五裂的肉块掉在门边,赵小萱等人早已面如土色,他们颤抖着望着黑棺上空,那女声笑了一下,平平淡淡地宣示道:“看到了么?这才是死亡威胁,你们今夜都会遭遇类似的阻碍,一定要顺利通过,哦。” “还要选吗?” 江月鹿看向语气平直的冷靖,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问你还要选吗?” “她刚刚给我们看的只是简单版本,光这样我们就死了两个人,困难模式谁也没有见过,所以你还要选吗?” 江月鹿没有迟疑地点头。 冷靖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再看他,将其他吓瘫的人带离此处,丢下一句:“这么不惜命,是我看错你了。” - 江月鹿行走在巷道中,头顶一弯冷清的白月预示着久违的好天气,但这一夜却是他们所有人腹背受敌的残酷生存战。 半刻钟前,他选择了困难模式,从朱家离开。 那女声播报了剩余的注意事项,通过她的叙述可以知道,今夜的熨斗镇将作为考场被封锁,考生们无法越出城墙,也无法从后山离开,十人被投放进四四方方的城镇中,选择了简单模式的冷靖将会在城镇遭遇“看不见的鬼影”袭击,他们更愿意称呼它为“索命的沙沙声”。 而江月鹿,将要面对未曾有人面对过的困难模式。 从电子女声愉悦的语气中也能预判到,他将面对的敌人一定比杀人不眨眼的沙沙声更加可怕。 他藏匿在铺面外的阴影处,又看了眼手中的学生卡。 印象中这枚学生卡变换过两次样子,第一次是从登记表变为薄卡,第二次则是卡面上信息的转变。那次出现了自己的证件照和姓名等信息,和普通的学生卡没区别。 但是刚刚在宣布考题以后,他的照片和信息都悄然不见,浮现出来的是两道考题的内容。系统女声说这是考场的人性化考虑,防止有人在长达一夜的搜寻时间里忘记了考题内容。 他轻笑,充满轻蔑:“人性化。” 现在的卡面上出现了两道题。 选择题4.杀死刘石头的凶手是( ) A.朱修远 B.徐娉婷 C.张虎 D.以上答案都不对 第四题延续了选择题的风格,但下面一道题却有些令人意外。 ██题5.杀死刘石头的凶器█() A.█ B.█ C.█ D.█ 题干和选项中都出现了奇怪的黑色方块,整道题被涂抹得七零八落,只能推测题目是在询问凶器是何物。 不过,江月鹿却在回溯这道题本来的面目。如果遵循前四道题的规则,那么被方块涂抹掉的第一个词应该是选择。凶器后的方块有些难猜,“有、是、在……”似乎都可以填进去。 江月鹿有些头痛,先放下这道题,转而去看上一道了。 杀死刘石头的人? 朱修远是朱大人,徐娉婷和张虎则是出现过的徐婆婆与张屠户,他们都是和刘石头朝夕相处十年的镇民,白天也在尽心尽力为刘石头操办后事。 既没有指证他们无罪的证据,又无法宣判他们犯下杀人罪。难处正在这里。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一夜时间里找到尽可能多的证据,来判断他们有罪或是无罪。 这一夜里他们除了面对考场上设定的危险,还要面对另一道更凶险的难关。因为要搜寻凶器的信息,势必要一步步贴近那位杀人凶手。 那个一刀毙命的冷酷杀人者! 也许他应该先去醉仙楼看看。他心道。 “轰——!!!” 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考,街道尽头冒出滚滚浓烟,掩去皎洁月色。江月鹿心道,属于他的“沙沙声”终于来了。 他远望破损的屋顶,却仿佛看见了火焰和群鸦扑扇而出的飞鸟,刺耳的幻声又在他耳边尖叫:“哥哥……我害怕。” 江月鹿眨了眨眼,幻听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模仿也模仿得像一些好吧,我弟弟妹妹很乖的。”他小声自言自语,“他们才不会在这种打扰我做正事。” “轰——!!!” 又一声响,对面的房屋也缓缓塌毁。 四面八方、远处近邻都响起了比爆竹声响一百倍的轰隆声,仿佛在自己眼前上演了一幕地面烟花节,然而炸裂出来的并不是烟花,而是一个个从破碎大门中摇摇晃晃走出来的黑影,它们的白色身躯被月光映照得惨白,墨色眼珠越加乌黑,身上的彩色看起来稚嫩又邪异—— 一群从纸扎铺复活的纸人,他们行走在街道上。 望着这样热闹的景象,江月鹿心想,总算解开他一个迷惑。 原来镇子这么多纸扎铺,是这个用处。 “在哪里,在哪里?”身材魁梧的大力士四处瞧,眼珠子骨碌碌上下翻飞。 捂着朱红薄唇轻笑的高鬓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朝江月鹿所在的角落一指,“我的好哥哥,人在那边呢。” “好吃好吃!看起来就好吃!” 腿上的分量一重,江月鹿低头一看,四五个纸娃娃攀在腿上,透过厚重的巫师袍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我要他的右胳膊。” “我要他的左耳朵。” “我要他的眼珠子。” 一群娃娃像在唱奇怪的儿歌,江月鹿看着它们慢慢张口,看起来是樱桃小嘴,却能张得像血盆那么大,他摇了摇头,“胡吃海塞的小孩,在我们家是要被罚的。” 一个梳着双环头的娃娃抬起头,天真浪漫地张着嘴,“罚什么呀?” “罚这个。”话音未落,江月鹿手快地将一张黄符塞入她嘴中,整个人迅速向后退去。 纸娃娃迅速地将黄符咽到了肚子里,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味道:“好好吃,好好吃呀。” 高鬓夫人嫌弃地看着她,“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吃!” 纸娃娃不理她,又回看江月鹿,黑纸做的眼珠竟也能看出渴望,“还有吗?还有吗?” 吞食了黄符竟然还安然无恙,江月鹿不禁怀疑冷靖是否教了自己正确的符文画法。昨天夜里,他们整个小组都被冷靖熬夜恶补了符文这门课,他不觉得自己会记错符文,刚刚塞到小纸娃娃嘴里的的确就是驱邪符。 即使他是个很弱的入门巫术生,也不应该毫无作用啊。 而且……好吃是什么意思? 他注意到高鬓夫人、大力士和其他纸娃娃都和这个梳着双环的小纸娃娃保持距离,心念一转,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黄符,挥舞道:“可怜小孩。你是不是饿了?我这里多的是。” 那纸娃娃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就朝他跑来。 高鬓夫人和大力士横挡在她面前,骂道:“脏东西!这么多年没见过人就忘了规矩,谁先吃也轮不着你!” 纸娃娃眼里只有江月鹿手里飘扬的黄符,喃喃道:“可是……好饿,好好吃……”她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纸的味道很烂,但是纸上有好闻的……味道。 “嗯?” 那边江月鹿低头一瞥,忽然看见手里飘起的黄符沾惹着点点血迹。 想了想,他在画符时恰好被叫去伺候夏少爷,估计是帮他削水果时刺伤的,回来后将血留在了符纸上。 难道是因为符纸不洁,才没有用处? 那岂不是全都没用了? 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依旧淡定。江月鹿缓步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道:“小孩,有没有人教过你用餐礼仪啊?” “用餐礼仪?” “就是食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江月鹿示意她看其他纸人,“吃不饱太难受了吧?吃饭的时候还要被人打断,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没礼貌?” “对啊。”江月鹿很正经地点头,压根不看其他纸人已被气得头顶冒烟:“所以谁要是挡着你吃饭,杀掉就可以了。” “杀掉?”纸娃娃歪着头想了一会,“嗯!那就杀掉吧!” 被策反的小纸娃娃对她的同伴毫无怜悯心,张开雪白的牙就朝他们咬去。 连高鬓夫人也被咬了一口屁股,她气得花容失色:“区区凡人,满口胡言!” 也不怪纸娃娃容易上当受骗,实在是因为这群纸人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了。 十年以来没人选择过困难模式,这是他们头一次被唤醒。想想看吧,就像一群失业十年的打工仔忽然被老板抓去上班,每个人都无法迅速进入状态。 等筋骨和杀意活络起来,江月鹿已经跑远了。 “怎么办啊?!” 大力士望着跑向外城的江月鹿以及跟着后面像个滚鸡蛋的纸娃娃,沉着脸道:“不慌,你看他要去的地方。” “噢……” 一缕缕白烟飘散开来,露出光怪陆离的外城轮廓,酒楼在其中若隐若现。 气急败坏的高鬓夫人平静下来,“我想起来了。” 她畏惧地望着那栋白雾掩盖的酒楼,即使沉睡了十年,也还记得当时那些人所带来的痛苦。十年前的屠杀夜,不止带来了人人惧怕的山贼,也带来了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怪物! 明亮的月光映照着外城,四处响着勾魂夺命的沙沙声。 两个静伫的纸人站在街道尽头,仿佛已经看到江月鹿的死期。 “去醉仙楼……就会见到‘夫人’。” “在那之后,他将必死无疑。”
第14章 纸人城11 这一夜,外城上空持久不散的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月鹿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被荧白月色笼罩的荒凉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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