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原来是因为从没见过,才坐在这里看了一夜吗? 没等他回答,夏少爷又看过来,“你也有过?” 江月鹿一愣,没有回答。 夏少爷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似乎不太想知道具体的故事,只关注人所拥有的恨意本身。自顾自地想了一会,也没打算和江月鹿说什么,站起来四处一看,脸顿时黑下来,“人都去哪了!” 江月鹿:“……” 夏少爷大怒:“胆子肥了,居然敢一走了之!” 江月鹿:“您的小厮先回去备菜了,少爷要回去用午膳么?时间刚刚好。” 岂止刚好,外面天色已明了大半,明明昨天是深夜进来……居然在这里待了一夜么?江月鹿跟着夏少爷迈步踏出祠堂,才感觉甩开了身后如影随形的阴暗凄凉。 - 中午巫师们一同在朱家用餐。 姜心慧感叹道:“他们今天看起来是比昨天高兴了。你知道吗,刚刚刘石头还主动给我打招呼呢。” 赵小萱噗嗤笑起来:“刘石头打招呼?他那么笨还能打招呼?” 陈川不屑道:“等了一年大仇得报,他当然高兴了。” 赵小萱:“你还别说,多亏他们心情好,咱们今天才不至于像昨天喝凉水吃馒头。” 干饭大王赵小萱对饭看得很紧,今天镇民为了犒劳他们,专门杀了一头猪。中午吃过一顿,晚上又要去醉仙楼赴宴。 “醉仙楼?”陈川道:“那不是我们昨天进来看到的废楼么?” 冷靖道:“他们听说我们很快要走,专门将醉仙楼收拾了出来,镇子里唯一的大厨今晚也要上阵了。” 一群人都很期待。于熊却惴惴不安地瞧了林神音一眼,他从吃饭起就不怎么说话,实践证明他不说则已,一说惊人,是个非常可靠的大腿。 但他居然昨天把“大腿”给骂了! 于熊现在已经很惶恐,“音哥……您觉着,晚上咱们应不应该去啊?” 他说话声音不大,餐桌上没人看过来。 林神音也不在意其他人,只瞧了眼闷声干饭的江月鹿,他也像自己一样不吭声,不知道是不是有志同道合的打算。 不过呢,他的点拨也只是点到为止,别人有没有这个命都要看他自己,林神音也不是什么神仙菩萨,自己能得满分就行了。 他将等得猴急的于熊晾在一边,“随便,想去就去。” “……音哥,之前我多有得罪,您大有人有大量,把我说过的话当成个屁,噗一下给放了行不行?”于熊的三角眼偷瞄着其余人,诚惶诚恐道:“后面还有什么事,您尽管差遣,把我当狗溜都行。” “我就一个请求,您要是想跑路……千万带上我,行不?” 林神音好笑地看他,“跑路?” 于熊急道:“这地方阴得很啊,不跑不行了!” 林神音看回他,“噢,你看到什么了?” 于熊四处看着,放低声音:“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昨天晚上大伙答完题回去睡觉,我半路去撒尿,听到了哭——”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于熊转过头,见姜心慧好奇地望着自己,她声音挺大,其他人也顺势看了过来,他支吾道:“没事、没什么。” 姜心慧和袁响对视一眼,他们俩自始至终都跟着林神音,也和于熊一路走了很久,对他的人品早有认识。他现在这种鬼鬼祟祟的神色,肯定没在打好主意。 袁响咳了一声:“熊哥,咱们明天就要开始第二次答题了,谁也不知道会考什么,要是有什么信息千万别藏着掖着啊。” 于熊骂道:“谁他妈藏了……”说着瞟了林神音一眼,对方置若未闻,似乎不打算帮他说话,不过也没揭穿他,他松了口气,刚心有窃喜地打算藏起这个只有他知道的重大消息,没想到在场却有一个人开了口。 说的话还让他睁圆了眼睛。 “昨天晚上我听到了哭声。”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集中于江月鹿,他不为所动地添了第三碗米饭,平静道:“但我认为不用太过害怕。” 众人提起的心又慢慢放回去,于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冷靖与林神音异口同声:“为什么?”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爽,这场面大家见怪不怪,从一开始这两人就针锋相对。 江月鹿慢吞吞地吃第三碗米饭,桌上的菜也快被他一扫而空。 “因为它的动机不是伤害我,也不是害于熊。”他抬头看着于熊,“你也听到了吧?” 于熊震惊了:“你看到我了?” 江月鹿摇头,“我猜的,昨晚到现在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你要说肯定是说这个。你用不着怕,它的目的不是害我们,不然昨晚就该像看不见的鬼影一样行动了。” 冷靖问:“那它要做什么?” “暂时不知道。”江月鹿道:“但它带我去了一间厢房。” “厢房?” 他将厢房里看到的一切原封不动告诉了众人,只避过了夏少爷这一环。到说完时,碗也见了底,江月鹿瞥了眼空了的米饭木桶,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姜心慧不安道:“我有点害怕……” “入城以来,又是沙沙的鬼影,又是莫名其妙的哭声……还有那些穿着纸人皮的镇民……在我们那边,纸扎是死人才会用的,他们居然穿了十年……” 赵小萱也低声嘀咕:“这个镇子太古怪了。” 恐惧迅速地蔓延,袁响打起精神,安慰姜心慧道:“往好处了想,鬼影也好哭声也罢,不是都没伤害过我们吗?” 陈川点头,哄着赵小萱:“对啊,你没听那些镇民说吗?仪式正常进行以后,鬼影都会不见,坏事都会消失,没人会死啦,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江月鹿却不这么想,而且他也不希望这些人这么想。 所以他说道:“奉劝各位不要有侥幸的想法。”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进来前听到系统说考试,说我们要尽力通过考场,获得高分。这是系统说的,也是白字黑字在考生手册上不断强调的。” “考试,考什么,考谁?” 江月鹿的语气从未这么严肃,“应该考我们,但是第一轮的答题大家混着也就过来了,我们一路上见到最惨的反而是被抽了一夜的纸人。” “一个针对我们设计的、用来考核我们的考场,会这么没用?会对我们毫无威胁力?大家觉得可能吗?” 所有人低头不语。江月鹿的话像沉重的锤子敲打着他们。 冷靖心道:虽然他说得很直接,但在这里,直接是好事。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早点明白,巫术世界——绝对不是一个友善的世界。 突兀的笑声从另一端传来,林神音即便在笑,也还是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慌乱,“能听到这么高质量的分析,我作为巫师非常欣慰。” “我来附赠一个过关提示吧,见者有份。” 他没有看任何人,是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第一,答题不一定会按时开始。” “第二……”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秒,就像在等候着什么。 门外忽然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一整天都洋溢着欢乐的镇子被一声尖叫打破,巫师们站起来,只林神音坐着,与他对面的江月鹿对视。 林神音很笃定,他似乎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高深莫测的声音没有淹没在外面的喧闹里,江月鹿可以清晰听到他的话,仿佛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声带。 “第二,很快有人会死。” “不止一个人。” 他们所有人都听到了外面撕心裂肺的绝望喊声,“石头——刘石头!” “为什么仪式结束了——还是会死人啊?!”
第12章 纸人城09 已近下午,朱家院落却格外凋敝阴寒。各位巫师站着,只觉得一束阳光都透不进来。 刘石头的尸体停放在不远处,不用上前试探鼻息,只远远看一眼也知道回天乏术——他的头和颈部已被利刃切断。 据说被发现时,头颅已经和身体分了家,孤零零掉在远处。 江月鹿问朱大人,是他发现了刘石头的尸体。 “只有他一个人吗?” 朱大人低声道:“他去了外城,没有人敢跟着去。” 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但她却不是在哭死去的人。 “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大伙儿一直盼着中元夜,不就是希望仪式赶紧过去,好过上太平日子吗?” “为什么还会有鬼啊?” “我们以后……还能活下去吗?” 熨斗镇的人对“仪式结束之后不会再有鬼”这点坚信不疑,刘石头的死无疑打破了十年来深刻下来的习惯与认知。 没错,不敢去外城,不敢在天黑后出门,持续这样的生活半年是很可怕,但是他们知道还会有半年的安稳日子可以过。 为此,半年的心酸恐惧似乎也不算什么,因为毕竟有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中元夜仪式等待着他们坚持过难熬的日子。可是现在,有人死了。 切切实实,一刀毙命,死得还很惨。 仪式失效了。 江月鹿很能理解这些人如今的绝望与痛苦。令他诧异的是,巫师们似乎都面有动容,连于熊也不例外。 这还是他入局以后,第一次发现他们有除“火烧”的死亡方式外,还有其他相似的地方。 他心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巫师的选拔,和一个人有没有共情能力相关吗? 他将这个念头压下,打算事后再去验证。 有人在哭,有人在绝望,有人沉默。无人在意江月鹿靠近了刘石头的尸体,他开始仔细端详尸体上的伤口。 为示对死者的尊重,被砍掉的头颅已和颈部拼在了一起,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到一条明显的裂口。伤口边缘没有毛边,切面十分圆滑,看起来就像爱美之人在脖颈上系上了一条细细的红丝。 凶器一定削铁如泥,下手的人——先假定他是人的话,必定心狠更甚铁,一丝犹豫也无。 “嗯?” 江月鹿似乎看到了什么,附身下去。 “怎么了?” 江月鹿抬头瞥到过来查看的冷靖及陈川等人,他指着刘石头的脖颈,“伤口有问题。” 赵小萱和陈川这辈子都没见过死人,心中抵触又害怕。冷靖面色如常,低头一看尸体的伤口,与江月鹿对视,“纸?” 被切开的皮肉沾覆着白色碎末,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杀人者有烹饪癖好,喜欢在尸体上撒上碎屑,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切开血肉的应该是把纸做的刀子。” 陈川和赵小萱听了江月鹿的话,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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