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军雌们陆续撤离了圣殿,但最后一队虫却消失在了队伍里。 与此同时,文什他们前脚刚进寝宫,后脚就有虫匆匆而来,面容十分焦急。 “冕,冕下!您快去看看大祭司吧!”回头的几只虫看着他,知道他是大祭司身边的虫,就听见对方艰难道, “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对视的虫满脸震惊,阿加纳捂着嘴看向中间的雄虫。 文什定定立在哪里,许久好像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很快,一行虫匆匆从寝宫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路上雄虫的脸色都看不出来情绪,等到了门口突然落后了一些,在场的虫一时间都看过来。 文什抿唇,抬脚迈入室内。 屋里安静得可怕,空气里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脚步声由远及近。 守在床榻前的侍虫看出去,见到那张标记性的脸后惊喜在脸上荡开: “冕下,您来了!”说着眼里掺了些泪。 走近的文什在一米外停住,视线往里看到床上的虫时,完全呆滞住了。 长长的白发散落着,露出中间那张苍老至极的脸庞,深深的褶皱如沟壑般刻在上面。 眼底一阵恍惚,文什突然有些记忆错落了。 明明一年前对方还是笑意盈盈,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知不觉就一夜衰老,日薄西山。即使知道对方大限将至,他也本能不去深究。 兴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闭眼的雌虫艰难睁开了眼,看见面前的虫后浑浊的眼里闪着些水光,张着唇颤巍巍的似是要说什么。 “……冕下。”轻不可闻的叹息声,仿佛是错觉。 愣在那里的雄虫终于动了,缓缓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底倒映着那张黯淡无光的脸。 后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龙人带着两只幼崽进来了。 发现雄虫身后的身影后,那对睁不开的眼睛眨动着,混杂着太多的情绪。又注意到那两只幼崽,阴郁的雾气散开,露出最深处的后悔和隐隐的不甘。 雌虫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张着嘴似是呼吸不上来。 文什终于伸出了手,缓缓握住那双粗糙暗沉的双手。 大祭司眼里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平白湿了眼角。他不再分给龙人丝毫注意力,目光眷恋且期待望着那张从小看着长大的脸。 “……多想听您叫我一声,雌父。”
第55章 全场的虫都呆住了,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龙人视线落在大祭司身上,一直以来的困惑解开,为什么对方不喜欢他。见雌虫的第一面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无意识摸了摸眼角的疤痕。 雄虫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眼底的情绪凝滞而后很快扩散开,久久不绝。错愕的目光望着脸色红润的雌虫,那句话不断在大脑里重复着。 大祭司紧紧盯着他的脸,见雄虫一直没有说话,眼里那一丝光终于灭掉了。 他闭了闭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对方再次睁眼,龙人发现他在看自己,那眼神不同往日,太过于平静了。往日视线下暗藏着的无数细针消失,竟露出了一丝释然。 大祭司脸上带上一丝笑,勉强露出微笑,他深深看着文什伸手想去触摸。 呼吸蓦然变了,脸上肌肉狰狞,半空中的手战栗着,终于还是无法触及半途落了下来。 “我的冕下……” 意识到什么的文什望着他疲惫的脸,却发现对方不是在唤他。 “西雅,终于……要去见你了……” 白发雄虫眼眸不断闪动着,听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瞬间联想到什么,最后一个字落,文什眼底的平静碎得彻彻底底。 他知道,那是前前任冕下的名字。 雌虫嘴角带笑,表情十分安详幸福,仿佛在做一个美好到不愿醒来的梦。 “大祭司!”一旁的侍虫顿时痛哭出声,悲伤不已。 文什坐在那里深深低垂着头,双手蓦然收紧。 龙人站在他身后,忧虑的目光盯着雄虫的背影,还是没有去打扰他。怀里的两只幼崽眼神懵懂,见着那只给过他们糖果的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知道了什么,瘪着嘴要哭不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尊雕塑的背影动了,文什眼前的视野有些发恍模糊。 手尖死死扣着床单,骨节用力到泛白。 周围的虫或是抽噎不止,或是肃穆默哀,就连阿加纳也流着泪。即使大祭司下令关过他一次,但是在此之前对方在他心里的形象高大而光明。 只是冕下失忆回来后,大祭司就变了。 苍白的唇角微动,最后又死死抿着,文什胸口被一团棉花堵住闷得发慌。 呼吸声变得沉重,眼球布上了血丝。 那两句话循环不断在脑海里播放着,头痛欲裂,他盯着刚才那只要伸过来的手,蜷缩着指尖,几分钟后无声牵住了那只无力的手。 房间十分安静,气氛低沉。 窗外,天际被照红了一片,日出了。 光线透进来,照亮了那张遍布皱纹的脸,如此平和幸福。 “幼崽的名字我和墨因取好了。” “虫崽叫莱修·温利昂……龙崽,叫玄斯·卡里奇。” 一颗水珠在床上洇开一小片痕迹,声音沙哑艰涩,喉结一滚,声带撕裂般再也无法开口。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枯坐在那的雄虫终于动了。 见他起身,双眼通红的侍虫低着头过来,轻声道: “冕下,知道您要走,大祭司说如果您有一天回来的话,让我把那些东西交给您。” 雄虫跟着对方到了书房,侍虫点头后无声退下。 望着熟悉的布置,脚底沉得几近抬不起来。办公桌后的椅子空荡荡的,仿佛白发雌虫还坐在那里,对他笑得慈祥。 文什走了进去,注意到了桌上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本相册。瘦削的指腹翻开,看清第一页的内容后身体一顿。 一枚配子的编号。 往下翻,是一颗白蛋,然后是一只虫崽,而后幼崽逐渐长大变成成虫的模样。最后一页是虫崽和龙崽。 边缘多出来一角,他将照片抽出来,后面还有一张。克制的所有情绪汹涌而来,眼底倒映着两个亲密的背影。 同样的白色长发,年长的雌虫笑着将手搭在雄虫肩上。 那是他成年礼那天,大祭司特地找他拍的。 文什双手撑着桌面背对着门口,大半个身影藏在阴影里,他大口喘着气,四肢麻痹,冰冷的液体流过脸颊。 无意识打翻了手边的东西,啪嗒一声,一个卷轴落到了地上。 愣愣转过头,眼底映着同样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眸。 完全展开的画卷上是一张美丽而腼腆的脸,金发碧眼的雄虫酒窝深陷,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哇,我才注意到冕下的眼睛是碧绿的!” “还真是,小冕下和上上代冕下都有绿宝石般的眼睛。”侍虫们看着面前的雄崽,惊喜道。 尚年幼的幼崽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发现他们不说话了,这时才发现他身后的雌虫。 “……大祭司。” “大祭司。”侍虫们深深低着头,忐忑不安。 白发雌虫走过来,在幼崽跟前蹲下,俊逸的面庞露出笑后看起来平易近虫。 “我的冕下,您该用餐了。”语罢牵起他的手。 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移动,感受着被大手包裹的温度,安静的雄崽突然开口。 “大祭司,我的眼睛像他们说的那么像他吗?” 雌虫兀地停住了,对着幼崽的视线点头: “嗯,冕下,你们都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说着抬手轻碰了下他眼角。 “他是谁?” 闻言白发雌虫轻轻笑着: “您应该知道的,您的姓氏就是那位冕下的姓氏。” 雄崽眼睁大,似懂非懂地思考着。 文什将那张画像挂上去,填补了那个空白,视线落在下方的介绍栏上。 西雅·温利昂。 目光上移,对上那双过于相似的眼眸。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或听过关于前前任冕下的事情,如瀑的白发垂落,加上那双标志性的绿眼睛,答案不言而喻。 他一直以为自己生父未详,是只被大祭司捡到的孤虫,却没想到上天和他开了那么大的玩笑。 他的身世一旦暴露,圣殿将落入众矢之的,所以这才是大祭司一直秘而不宣的原因吧。 文什深深看了眼那张画像,眼底情绪难以分辨,转身离开了圣廊。 一出来就看到了龙人的身影,见到他后对方大步走过来,目光担忧。 “温温。” 看着龙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强装的伪装终于卸下,雄虫一把抱住了他,不断用力收紧。 脸埋在干燥温热的胸膛,他只觉得眼皮发烫,热得他睁不开眼。龙人无声反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予他能量。 “……墨因。”喑哑的声线带上了一丝哽咽,闷闷地从下方传出, “对不起,我又失约了。” 每次给你的承诺终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无法兑现,而现在,无论是刻意针对他的大祭司还是无端污蔑他的虫民,他都无法舍弃。 他对他的伴侣都做了什么,自以为是的责任伤害他,无法割舍的情感拖累他。 其实……他不应该出现的,要是没有他,黑龙会过得很好。 要是没有他,大祭司也何必这样。 衣襟逐渐湿透,墨因用力的臂弯又收紧了些,感受到雄虫情绪崩溃黑眸充满了心疼。 “温温,不是,只要我们一起。” 头顶响起了龙人坚定的声音,文什倏然抓紧了他的衣服,胸腔里充斥了即将磅礴的情绪。 他要怎么办……现在的一切都在逼他,逼他走那唯一的出路。 “不该知道的,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耳边适时响起雌虫叹息般的语句。 大祭司……你是不是知道我会走到这一天。 知道对方竟然是他的雌父以后,文什情绪复杂,至于最后那声雌父没有叫出口,他并不后悔。 他和他的情感是真的,而对方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的伴侣也是不争的事实。让他情何以堪,让他如何面对。 “温温,温温……” 陷入泥淖的思绪被一声声关切的呼唤叫回,雄虫抬头撞入了墨因忧心不已的神情,龙人轻轻摸着他的脸,查看他的情况。 “温温,不难过,我在。” 闻言文什一怔,对上龙人的眼神心尖倏然一颤。 对他哪怕一丝埋怨或怨恨都生不出吗?为什么一切都在为他着想。 “墨因,只要你开口……我都不会反驳。”雄虫眼角赤红。 如果现在你要我离开,我不会有一丝哪怕一毫的犹豫,只要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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