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杬漂亮的琥珀瞳亮起来。 “倏——” 别惊雀的声音刚落,一道比方才别惊雀来时的破空声更加响亮的声音划过。 灰色衣衫的壮实男童从飞马背上爬下来,几步跑过来,似模似样地行礼道:“师叔祖,师叔。” 谢杬歪头:“你也是在朝稚峰学习的小孩子吗?你叫什么呀?” 咦—— 杬杬没见过他们,他们却都已经认识杬杬啦? 小家伙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扶着谢晏枫的肩膀去看谢晏枫的面庞。 谢晏枫看着怀中奶团子嫩呼呼的小脸,眸色温和含笑,但他并没有立刻解释,只是轻轻往上托了托小家伙。 被谢杬询问的男童似乎天生嗓门就很大,此刻又被问到了熟悉的问题,回答的声音很是洪亮:“因为我父亲姓卫,我母亲姓徐,所以我叫卫徐。小师叔,我也是在朝稚峰学习的。” 谢杬被他的声音震得尾巴尖尖悄悄蜷起,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啦。 等壮实男童的声音落下,谢晏枫心念微动,谢杬耳边就响起来了熟悉的清冽沉静的嗓音。 ‘昨日我既已传讯给风思尘,叶师兄和微泽真人又送来弟子令牌,想来杬杬要来朝稚峰学习一事在宗门内都已经传开了。’ ‘卫徐和别惊雀在朝稚峰学习,家里人昨日便应该已经告诉过他们杬杬的身份了。’ 是传音呀~ 谢杬小脑袋瓜里先闪过好奇和激动,然后才认认真真地把谢晏枫的传音听了下去。 原来如此啊。 小家伙尾巴尖尖舒展开,快乐地甩了甩。 谢晏枫紧接着开口道:“杬杬的同窗都已经到了,那杬杬现在和他们一起进到屋子里等教习长老过来好不好?” 谢杬有些犹豫,奶呼呼的脸颊微微鼓起。 他看向谢晏枫:“谢晏枫,你要回清宇峰吗?” “是,等杬杬放学,谢晏枫就来接杬杬了。” 谢晏枫薄寒冷淡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在朝稚峰暖却不灼热的阳光中竟显得格外沉静而包容,静静地注视着怀中软绵绵的奶团子时,眸底温柔氤氲。 谢杬在谢晏枫的目光中,鼓起勇气:“好。” 谢晏枫鼓励似的用指腹摸了摸小孩子头顶圆润的犄角尖尖,然后,他俯身将小孩子放下,朝着卫徐和别惊雀站立的方向,那只沉稳有力的手掌轻轻推了推小孩子稚嫩的脊背:“过去吧。” 谢晏枫的力道很轻,但谢杬却在这一点力度中生出很多很多的勇气。 ——谢晏枫就在我身后。 琥珀色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奶团子迈着小短腿,步伐虽然还有些小孩子特有的摇摇晃晃,但已经足够坚定。 ——我不要让谢晏枫失望。 “小师叔,我们走吧。”卫徐主动牵起了谢杬柔软的小手。 小师叔好小啊。 脸蛋圆圆,眼睛圆圆,漆黑的小犄角和蓬松的大尾巴也很可爱。 卫徐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些豪情壮志来:小师叔这么小,这么可爱,他要好好保护小师叔! 别惊雀也伸手牵住了谢杬另一只小手,但他的目光却不同于一直盯着谢杬精致可爱的小脸看的卫徐,而是默默停留在了谢杬身后那条漂亮的大尾巴上。 看起来很好摸,他心想。 三个小孩子手牵着手挤进了讲课的屋子,又在同一排座位上挨着坐下。 谢晏枫却没有立即离开,他隐去了气息,站在屋外透过窗子静静地看着坐在卫徐和别惊雀中间的奶团子。 眉眼弯弯,小虎牙若隐若现。 杬杬很开心。 谢晏枫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直到教习长老走进屋子,他才犹豫着离开。 ——但谢晏枫也没想到,他离开时还开开心心的奶团子,在下午他来接时,却倏地红了眼圈。
第13章 数个时辰前。 凛冽的剑光划破湛蓝色的天空,无边无际的剔透冰雪之上,墨发白衣的剑尊长身玉立,眉眼清冷俊美,恍似山巅孤月,遥不可及。 剑身霜白的长剑化为灵光消散,谢晏枫缓步走入前方白玉雕刻浑然一体的宫殿中。 半月之前还满殿冷清处处空荡的琼芳殿,如今殿内却多了许多色彩鲜艳的小玩具,立在角落里的傀儡裸露在外的寒凉表面也被细心地裹上了一层细绒的玄青狼皮毛。 谢晏枫看着这满殿的小孩子留下的痕迹,冷淡眉眼不由得柔和下来。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这段日子里,偌大的清宇峰上,只有谢晏枫和谢杬两人。 谢杬尚且年幼懵懂,清宇峰却是长年风雪漫天。于是,不知不觉间,谢晏枫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只软绵绵糯叽叽的小奶团子身上。 小孩子饿了,谢晏枫为他张罗饭菜,小孩子冷了,谢晏枫为他翻找衣裳。他教小孩子识字念诗,陪小孩子玩雪游戏…… 渐渐地,谢晏枫对于“父亲”一词的感触日益深切。 而且,小孩子藏着不自觉依赖与信任的纯澈琥珀瞳,亲昵靠过来的柔软小身子,绒软软大尾巴勾住他手腕时蓬软的触感…… 这些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甜甜奶香气的一切,在无声无息中软化了已是清宇剑尊的谢晏枫心底那些伤人又伤己的尖锐棱角,也似乎隔着数十载的光阴,安抚了那个曾经困在谢府偏僻院落里惶惶不安挣扎求生的幼童。 他们是父子,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谢晏枫想,他和杬杬就这样热闹而不失温馨地在清宇峰生活下去,也很好。 唇角轻轻勾起柔软的弧度,谢晏枫在原地停留须臾,突然很想去看一眼那只雪团一样粉雕玉琢的奶崽崽。 虽然他刚从朝稚峰回到清宇峰,但身为扶光宗的太上长老,谢晏枫想要去朝稚峰小孩子的课堂外面守着而不惊动任何人——真的很容易。 谢晏枫并没有为难自己的爱好,他转身朝殿门走去。 但刚走出几步,谢晏枫便停了下来。 下一刻,懒洋洋的男声带着调侃传来。 “啧,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谢晏枫看了眼缓缓打开的殿门,目光移向走进来的一身青衣风流倜傥的男子,眉心微拧:“叶师兄怎么过来了?” 他们有这么熟吗?竟一连两日都过来。 叶湛锋敢打赌,这小子绝对是这个意思。 他哼笑着朝殿中身姿笔挺的白衣青年道:“我们杬杬这不是去朝稚峰学习去了吗?我想着谢师弟猛地没了杬杬的陪伴,必然孤独寂寞极了,特意来看看谢师弟。” 谢晏枫眉心拧得更紧:“不必。” 叶湛锋笑眯眯:“我觉得谢师弟还是挺需要的。” 说着,他目光戏谑地在谢晏枫和殿门之间的距离上徘徊了一会儿:“谢师弟应该是刚从朝稚峰回来吧?这是要出去看看杬杬外面堆的那个雪人吗?” 谢晏枫却并没有像叶湛锋期待的那般变了神色,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是掌门和风师侄请师兄过来的?” 叶湛锋无趣地收回视线,声线漫不经心:“是啊,微泽和风思尘虽然没有孩子,但都养过徒弟,自然对老父亲的一些心态有所了解。” “如今扶光宗就我们两个辈分最大,你又天天顶着一身凌厉剑意,他们自然只能求到我这里来了。” 谢晏枫垂眸:“多谢掌门和风师侄关怀。” “劳烦师兄走一趟了。” 叶湛锋毫不在意:“我每日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杬杬乖巧惹人怜爱,我可不能让孩子第一天去上学就被他那放心不下的亲爹打扰。” 谢晏枫见他自顾自找了椅子坐下,也懒得反驳。 毕竟叶湛锋这人,你不理会他还好,一旦给他些回应,他就更来劲儿了。 叶湛锋对谢晏枫的沉默习以为常,从须弥戒中拿出厚厚一摞话本子,很是自得其乐地翻开。 谢晏枫便也选了个椅子坐下,掌心一翻,一柄略显粗糙的长剑浮现在他身前。 “这么快就将剑胚锻造出来了?”叶湛锋抬眸看清那长剑模样后,微微诧异:“我昨日才将材料给你。” “先前,我手中就已经收集了一些,再加上师兄昨日递来的储物袋里的那些,便已经足够了。”谢晏枫平淡道:“昨夜我心不静,修炼也是无用,就将剑胚锻造了出来。此剑再用剑意蕴养些时日,便能交给杬杬了。” 叶湛锋看着身上剑意磅礴凌冽的白衣青年,眸色微微复杂。 他本以为他这位师弟收集诸多珍贵材料之后会将这些材料交给锻造峰,由锻造峰为谢杬炼制长剑。 没想到,谢晏枫竟是选择由自己亲自锻造。 元一界中,能被尊称为“剑尊”的修者,唯有谢晏枫。 剑道与锻造之道格格不入,却也可以万分融洽。 由谢晏枫亲自锻造、蕴养的长剑…… 叶湛锋收回视线,慢悠悠地将话本子往后翻了一页。 啧,他有点想知道万一日后杬杬没选择剑道而是执意要修其他道法……他这位谢师弟那时会是什么表情? …… 时光如水流逝,高悬的金轮自东向西而行,终于慢吞吞地行至某一位置。 叶湛锋“啪”地合上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子,随手将那厚厚一摞收进须弥戒里,起身朝殿外走去:“我就不妨碍谢师弟去接杬杬了,走了。” 声音落地,他也走到殿外,潇洒地化为灵光离开。 谢晏枫落后叶湛锋几步,站在琼芳殿外朝叶湛锋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唤出清宇剑前往朝稚峰。 他的灵力深厚,御剑速度极快,是最先到达朝稚峰的家长。 谢晏枫站在教习长老讲课的屋子外,透过窗子看去。 屋内,教习长老已经离开,他家软软小小的奶团子坐在两个大孩子之间,漂亮的小脸上神色如常,可是毛乎乎的大尾巴却蔫蔫地堆在椅子上,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谢晏枫心间微紧。 他唤道:“杬杬。” 谢杬坐在别惊雀和卫徐之间。 别惊雀在看那本厚厚的《元一界通史》,他翻书时的细碎声响被另一侧卫徐对今日课程的抱怨声遮掩了些许。 但这并没有让谢杬心中的烦躁和纠结缓解。 翻书声、抱怨声、窗外小鸟的啼叫…… 都好烦呀! 小奶团子迁怒地想,能不能不要有声音?! 这时,那熟悉的清冽嗓音仿佛炎炎烈日之中缓缓流淌而过的冰水,让谢杬蓦地从好似无穷无尽的烦躁不安里解脱出来。 是谢晏枫。 小孩子抿起粉色花瓣似的小嘴,迟疑稍许,在别惊雀和卫徐疑惑的目光中从椅子上爬下,连书都没拿,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奔向走过来的白衣青年。 “杬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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