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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开云看着岳初晓将装着灵石的袋子收起来，默默抱紧了岁寒剑。 老板许是第一次见这么人傻钱多的顾客，站在原地思考一秒，立刻扑到桌前将灵石扫入自己兜中，身手利落地从桌子下掏出一个布袋抖开，里面挂着形态各异的剑穗。 “散修亲手编的剑穗，保剑锐利不沾血不沾污。”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本来要一两银子一条的，贵客挑几条？全送你们都没关系。” 岳初晓看了一眼剑穗：“开云，你要吗？” 这些剑穗颜色不同，形态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丑的都很别致。这样一家店还能有这么好的生意，纪开云对纳霄城的经济状况顿生无比的敬仰之意：“不用了谢谢，我还是回去叫阿胧给我编一条好了。” 贵客认可了自己铸剑的本领，却没有看上自己编织的手艺，老板送二人出门，怀着内心的伤感继续先前的工作，靠着一锤一锤发泄自己在编织一行的怀才不遇。 “哎，老板，打铁啊？”平日关系还不错的邻居在门口探头探脑。 老板专注下锤：“你不是去看仙门比斗了吗？算算时间还没结束吧，怎么来我这了？” “比斗？老早结束了，你还不知道吧？嘿嘿，你猜猜我刚刚看到谁从你铺子里出来了？”邻居大笑着给老板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包括金丹少年摘镯一符惊艳四座、天霄修士为长不尊破坏祭典、纳霄山主显灵震慑天霄修士等等。 听得老板不知不觉放缓打铁的速度，懊恼地跺脚：“那个少年人是山主大人认可的？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抬价了，这些剑穗就该全送给他——” “……那什么，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看看你编的是什么玩意？” “唰——” “嚓——” 纪开云第一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别的剑法剑术什么都不会，抽剑和回鞘倒是练得很娴熟。 岳初晓看他是真心喜欢这把剑，问他：“要学点剑法吗？我记得我给姜朗画过剑谱，给你也画一份？” 纪开云将岁寒剑背好，有些担心：“岳先生，我怕我学不会。” “那有什么关系？”岳初晓看了眼光秃秃的剑柄，略微构思了一下，用灵力编出了一个吉祥结，挂在了上面，“就当做强身健体也可以。” 纪开云感知到背后的剑被轻飘飘地勾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剑穗，不自觉弯起眼：“谢谢岳先生。” 今日不愧是纳霄城比年节还要盛大的祭典，各处都张灯结彩，点烛焚香，期盼天道与纳霄山主能继续护佑他们所在的这片土地。 “对了。”纪开云心思被老板的丑陋剑穗占据后又沉迷岁寒，险些忘记了一开始的疑惑，“岳先生，你为什么会带那么多灵石？” “以前遇到多的灵草就会转卖给南边那个星湖山庄，他们给价还不错，不知不觉就攒了很多灵石。”岳初晓记性好，但一般不记仇，却依旧难以忘怀那件往事，“带着是因为总想着哪天岳珥又犯事被人扣住了，我可以去赎她。” 听着岳珥姐年少时也荒唐过……虽然她现在也没差多少。纪开云能大致想象出岳珥会干什么事，不再追问，转而漫无目的地和岳初晓一同在祭典闲逛。 和岳先生一同游历是一件放松的事，纪开云一直都是这样认知的。但很快，他就生生在纳霄笔直的大道上感到了不自在。 日出之后的仙门比斗放在整个祭典都是很重要的一环，除了实在忙碌的铁匠铺老板那类人，大多数民众都会看完比斗后再三三两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于是一路上认出纪开云是那个受到纳霄山主青睐的少年修士的人不在少数。 以“沾沾山主仙气”为名，许多人都会选择往纪开云怀里塞一点小礼物，随后摸摸少年的衣袖或者袍角。 纳霄人的热情实在难以招架，转瞬间纪开云的袖角就被磨破了，他小心地捧着一堆纳霄特色的点心用具，沉默不言地与站在那些东西最顶上的一只乳鸽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 一天肝了一万二多，嘿嘿嘿ddl嘿嘿嘿周三 （拖延症下次还敢犯） 第81章 胜日寻芳 “这是……做什么？”少年神情迟疑，缓缓转移重心，空出一只手用手指戳了戳那只乳鸽额头上一小团绯红色的绒毛，求助般将目光投向一边的岳初晓。 岳初晓一向不擅与人交流，在人群围过来的那刻便无声地后退了两步，躲到纪开云身后，敛息收气，权当自己不存在。 哪怕是被纪开云越来越明晃晃的目光看着，也只是默默装作看不见，把一切交给他自己解决。 将鸽子塞给纪开云的是一个老人，她从提着的一笼用来卖钱的鸽子中特意挑选了长得最好看的那只，见那位被纳霄山庇佑的小修士和自己道谢又说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家的小辈，用来对待仙家的谨慎和疏离淡去，慈和地朝他笑了笑：“自家养的，这个月份刚刚好，炖汤很滋补的。” 语毕，像是怕自己微薄的赠物被退回来，老人重新整理了鸽笼，将自己靠近纪开云的位置腾出来给其他人，没入人堆中离开了。 乳鸽歪着头，小黑珍珠般的一双眼转了转，却是发现了什么，瞧上了旁边看上去年长些的青年，滋生了莫名的向往。它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作为礼物原本的用途是什么，满心欢喜地扑腾着翅膀想要朝他飞过去，可惜羽毛还未丰满，两脚一蹬就踩了空，挣扎间惊慌失措地钻进了纪开云的衣袖。 炖、炖汤？用这么小的鸽子？ 在纪开云这样的年岁，还没有历经太多风霜，总会对幼小的生灵有许多怜悯之心，觉得遇到了就是缘。他想起一向安宁没有其他动物的结界之内，把鸽子从自己袖子中抖出来，鼓起勇气捧着它向山主寻求准许：“岳先生，我可以养它吗？” 傻乎乎的幼鸽落在岳初晓眼中倒是特殊之处非常鲜明，虽说是生于神山境中，但作为凡兽，灵骨天成依旧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不过这到底是纪开云的游历，也是他的缘分，只要他愿意，自己自然不会干涉：“随你。” 谢过其他善意的纳霄城人，纪开云将其他东西收好，只留唯一的活物站在自己掌心。既然下定决心要把它养起来，那总得给这鸽子取个名字。 是在纳霄城遇见的，那就得留点纳霄的气息在它身上，名字最好也与这个城池有关。纪开云一边继续闲逛，一边思索地将目光投向所能及的各处，等到回过神来，他忽然惊觉不知不觉间盯着岳初晓的脸看了太久，慌忙垂落视线，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自在地掩饰情绪：“……岳先生，你觉得它叫什么比较好？” 岳初晓咬着一块纳霄特产的糖糕，早在千年岁月里习惯了他人对自己长相的注目，没有把刚刚纪开云的失态放在心上，漫不经心掸去掉落的碎屑：“自己想。” 深思熟虑后给几个孩子拟定备好的小字已是他取名的巅峰，眼下要他现编个名字，除了按照那撮红绒叫声“小红”外暂时别无思绪，还不如让纪开云自己想办法。 纪开云有心想要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视线再度抬起，佯作在观察岳初晓身后的街道，不经意瞥见一家酒坊挂着“载酒胜日寻芳”的招牌，觉得整句话颇有意境，特别后两个很好听，眼前一亮：“‘寻芳’如何？” 岳初晓循着他视线看去，同样看到了那副招牌：“……你喜欢就好了。” 虽然在这几句话内敲定了寻芳的名讳，纪开云却仍然看着那几个字，缓缓流露若有所思的神色：“岳先生。” “嗯？” 纪开云手上给寻芳顺毛：“我能喝酒吗？” “酒”此物纪开云只在偶尔入凡时见过别人喝过，那些人喜爱陶醉的模样与醉后百般的丑态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 使他忍不住好奇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想试试吗？”细微的酒香散在充满其他食物气味的空气中，岳初晓回忆曾经被岳珥诱哄着抿过一次酒液的感觉，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它的苦涩辛辣上瘾，“钱给你。” 纪开云摇摇头，或许是今天过于兴奋了，胆子也大了不少，他从袖中翻找出存起来的铜板，拉住岳初晓笑起来：“岳先生，我请你。” 岳初晓下意识想拒绝，话到舌尖又不忍心看他那双眼中露出失望：“好。” 少年行动力强，上一刻刚得了允许，下一刻已经站到了酒家的柜台前，毫不犹豫地选中了整家店最贵的酒：“这个，来一坛。” 掌柜刚刚送走上一位客人，又来了一个大单，当即笑得看不见眼：“仙长不愧是纳霄山主青睐的人，眼光就是好，要知道我们整个纳霄拜祭典用的都是我家这酒。” 说着，他假模假样地迟疑片刻，说看在山主大人的面子上，要给纪开云一个折扣。 纪开云不通市价，不知道掌柜报出来的数比原本的定价还要高上三成，倾尽私房钱堪堪够到酒价，高高兴兴地接过被免去差额的一小坛酒，又听着掌柜好心地叮嘱在城的另一边有清静而适合品酒的园林景地，深以为然地朝岳初晓道：“岳先生，那我们走吧。” 掌柜的行骗手法在岳初晓面前相当粗陋，他目睹了一切：“……等一下。” 在他看来，那点被掌柜坑走的钱不多，但到底是年轻人辛苦存下的积蓄。 直到岳初晓出声，沉浸在多赚到钱中的掌柜才突然察觉了他的存在，不妙的预感顿生：“这位客人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被他发现了自己的作为？掌柜抱着侥幸的心态想，话又说回来，这些修士高高在上，又是生面孔，不该知道纳霄酒价的才对啊。 灵力凝作玉盏，澄澈的酒浆置入其中，浅浅倒映着周边的景致。 有风徐来，吹过酒面，连带揉皱竹影亭台，稍久后恢复平静，照出了一双少年眼眸。 虽然酒坊掌柜话语掺假，但所谓的园林景地倒是确实存在。 岳先生拆穿掌柜算计后，纪开云拿回了被多要走的那部分铜板，仔细寻觅了一处人少些的角落。 寻芳在一边自己跳着玩，纪开云现在不想管它。 他不是没遇到过怀着恶意的人，但在先前纳霄城民的对比之下，酒坊掌柜的小心思就显得格外突出。 “由于自己的愚蠢遭受了他人的欺弄，连小事都没有做好”的念头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在心底越发沉重且难以忍受，让纪开云心不在焉地咽下了一大口酒。 辛涩与灼烧感同时在喉间漫开，纪开云呛咳一声，双瞳蒙上一层水雾：“这真的是最好的酒吗？把这个用在祭典上面，纳霄山主不会生气的吗？” “纳霄山主不会生气。”岳初晓只给自己浅斟了一个杯底，喝完就散去了灵力构成的白玉盏，好整以暇地看他，“喝不来酒吗？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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