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到险些得意忘形之际,再听屋檐上一声命令:“铁尺!别走神!” 他再甩头凝神,瞧见铜镜虽强,但难免灯下黑,阴影处仍有不少漏网之鱼近身冲来! “哦哦哦!” 慌乱中阵脚大失,拔下腰间铁尺一顿瞎胡拍打,余力全都用在躲闪上,可不想再被这鬼东西碰到半下…… 太疼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死!都给我死!!!!” 顾莫跟个疯傻似的尖叫着一通乱挥手中铁尺,抡得是个风声嗖嗖,闷头锤抡好半天才停下高喊,忽然意识到好像……没了鬼叫声? 倒是自己刚刚比鬼叫得还厉害。 这时方才丢脸地小心翼翼停手,抬眼仔细环视周围,可以说是一片安宁空寂,盛世和谐啊,哪还有半点鬼煞气息?这一会儿全被自己杀了个干净! “我……” 顾莫呆傻原地,久久不敢相信。 “我……做到了?” “哈哈,哈哈,我……我做到了!!!” “师哥!我——” “我……” 他匆匆举头看向屋檐,可谈何人影?连只落鸟都不在。 【作者有话说】 顾莫:我那么大一个师哥呢?!
第164章 红烛朱纱幔 可明明,明明…… “二师哥!”他在空荡荡的街心大喊:“是你的术式,你的桂魄剑,分明就是你!你在这儿对不对!” 回应他的只有夜半冷清回声。 刚刚百千鬼煞涌来的惊吓、身上伤口疼痛,凭一己之力驱邪灭煞的惊喜,耗尽力气的疲倦,再加之思念埋怨,这百感交集于他放松下来这一瞬—— 全都交织一处盖面而来,少年心智未全,泪水再无法屈居眼眶的奔涌而出,到底嚎啕一声瘫坐在地! “师哥!莫儿做到了啊,你看到了不是吗!” “你怎不再和我说说话啊!”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了,我……我做得到……” “你别走……” …… —— “莫儿!莫儿!” 黑夜中一声声呼喊划破长空,一路疾行而来的顾远山早已察觉鬼气,心急如焚带人追查到地时,眼下只剩顾莫一人孤零零坐在地上无神地抽噎发呆。 寒风刺骨,周遭浓厚鬼气依旧一时难以消散地萦绕不断,他半只肩膀受着伤,依稀淌着血湿了素袍,哆哆嗦嗦像个失了归家路的小孩。 “莫儿!怎么回事,受伤了!” “师……父……” 老祖师大惊失色扶他站起,忧心忡忡看着少年伤口。 怎奈顾莫腿还是软的,站不住,才扶起又要踉跄摔倒。 闭关一年多不见的少年身高几乎快与自己平齐,他将顾莫扶着,环视四周。 “如此重的鬼气,你仅凭一人全除了?” “是……” “你是如何办到的?” 师父当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能力——顾莫对这件事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无法说谎。 “师父,我……我好像见到他了……” “谁?有人助你?” 此刻猛然想起二师哥诀别前跪了整夜师父也狠心不见,怕是因大师哥的死积怨于心,不敢道出实情,只好咽回话去。 “是……也不是……” 顾远山担心叹气,不愿多逼问。只再仔细看看伤口,道了声:“先随为师回去吧,擦药要紧。” “师父……”顾莫颤抖道。 “您收我为徒,真的是因为我是冯贵妃的孩子吗?是为还偿恩情,皇家血脉为上,迫不得已,并不是因我有天赋……您不送我外出历练是怕我受伤,因为身子珍贵——” 顾远山沉吟几许,摇头道:“你是我的孩子。” “我……” “长卿,清池,你,还是望舒。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大,视为己出的孩子。无论出身为何,无论沦落何方,永远都会是我的弟子,我又怎舍得谁受伤。” 顾远山忧心而叹,继续道:“也许我只是个出色的授业恩师,是个只顾全局与天下安平的观主宗师,也便因此成不了个合格的父亲。事成今日皆是我罪,责难也难逃其身,但无论于你们四人,我虽有愧,却从未偏心。” “逝者已矣,活着的,定要想方设法不负故人,好好活着。莫儿,不许再受伤。” “师……师父……!” 顾莫再是隐忍不住,扑进顾远山怀里大哭起来。 “行了,为师在这儿,没人能伤你了。这么大人还哭什么鼻子,放出来丢脸。快随我回去。” 顾远山甩拂尘狠敲了少年后背三下,疼得他倒是破涕为笑,傻乎乎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样。 人群渐渐消散黑夜深处,顾远山忽以余光扫向街边暗角。 停滞几分,宠训地催起人快走。 待到人散尽,重归寂时。 “小妖怪,还不走啊,我妖怪味儿都要藏不住了。” 艾叶蹲在墙角仰头看着椅墙而立的人,帷帽遮严难辨神色,只揣手不动。 冷夜中站了许久,浑身上下似乎只有被风撩动的纱帘是活的。 半晌后,才伴着略微发抖的鼻音低声道:“走。” 艾叶悄然一笑,猛地站起身钻进人帷帽里跟他凑了个脸贴脸,换上副讨揍的嬉笑,对着顾望舒眼角那一颗晶莹伸舌舔了个干净。 “哭了?” “滚呐!寻死!” “哭就哭嘛,又不是没见过,跟我装什么坚强。” “当心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哈哈哈!错了错了,我错了嘛。走吧,多冷呢。” “走走走。” 沉默并行几刻后。 “小妖怪,如愿了?” “……嗯。” “那就好啦,且能安心睡个好觉咯。” 顾望舒没应答。 艾叶一路侧脸看他不看路,盯得顾望舒隔着层黑纱都觉得别扭。 再准备训他几句,便听艾叶话痨似的咂咂嘴,又开了口。 “小妖怪。” “嗯?” “咸咸的,还有点好喝的呢。” “……!” “……救命啊!!!!杀妖了唔略噜噜…………!!呕——” ———— 隔日一早,二人登了益州一户的院门。 双层木房添上瓦后更为精致,驱散闲杂人后,本是热闹的庭院现下倒是幽静好景。 房内换上新的寝具,只是满屋纱帘帷帐还都是西域风的金丝边红纱,映得满堂通红不说,香炉内燃起的烟气成缕萦绕,更添几分特殊氛味。 顾望舒站在房门前沉默许久,拉着艾叶袖口不叫他跟疯狗似的往里冲。 “道长,寝具都是新的,但这布置都还来不及换。您与大人来的急,光是散掉木居杂人就废了几天事儿,若是略有些不入眼,还请见谅。” 顾望舒恭敬一拜,道:“是姑娘不计在下前嫌出口得罪,单是费尽周折容我二人已是感激不尽,谈何布置。” “燃香也是我精心调配的,听闻道长最近焦心,特地准备了些安神静心的香。”依明娓娓道来,见顾望舒眉心一紧,连忙解释道: “这天下不是只有檀香静心的,大人特意嘱咐过道长您憎恶檀香,西域香种繁多,替代得多,不必担心。” 顾望舒惊讶看向艾叶问道:“你都嘱咐过?” 艾叶憨憨笑道:“那脏(当)颜(然)!” 依明听得发楞,问:“大人的舌头怎么了?” “我唔(无)四(事)……” “他昨儿吃饭咬了自己。傻子把舌头当肉吃呢。”顾望舒抢道。 艾叶冲他后脑勺恶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不知道是哪个昨天该天杀的往死里拽着他舌头,差点给生扯下来。 “多谢姑娘费心了。” “谈何费心,能为大人做事,应该的。昨夜辛苦,先请您二人好生休息,在我这儿大可放心,当下这里除了阿娜尔与孜亚,再无旁人。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就是。”依明掩口笑道。 平日里女装下的巫女嫣然如花,颦笑间皆生媚,与戎装时英姿飒爽真为截然不同。 即便心里清楚真相,但难免三人同处,总会心头生些异样。 “那我二人便再不客气了。” “哦对了,” 顾望舒不愿多言,即便这屋里装饰再是奇怪,还是迫不及待拽着艾叶进屋。 前脚刚踏进半步便听依明再道,“明日道长还是不要与大人出门了。冯将军凯旋而归,斩叛军首领高行首级,奉新帝上位,恢赐护国大将军名号,明日便会入城。” “届时全城百姓几乎都会迎接庆贺,乃是益州一大喜事,人多眼杂,还是安稳留家为好。” “反正我们白日里也是一起休息。”顾望舒淡道:“不劳您担心。” 依明抿嘴笑笑,识趣道了声“那我便不再上来打扰二位了”,后转身离去。 顾望舒拽着人进屋,随手反锁上房门。 “你什么意思呀。”艾叶还大舌头的眯眼笑问,“顾望舒,我看你就是心结难解,耿耿于怀。” 红纱层层映得人浑身发红,在这像是新婚夜洞房似的布置下,香料明明静心,却叫人愈发焦躁。 “对,我就是。”顾望舒跻身向前,一夜未进水的嗓子略发沙哑。 “那些与你有过曾经的,死了百年的、千年的,没听过、没见过也就作罢。然当下可是同居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介意都是假的。” “艾叶,你说说,这该叫我怎么释怀?” 艾叶笑嘻嘻地被他逼至红帐榻边,顺势仰面躺下,摊开双臂觑眼道:“怎么释怀都行。” 顾望舒欺身而下,却用力抓上艾叶领口将他揪起几寸,附耳磁声,危险命令道: “叫大点些。” “???顾望舒!这儿人多着呢,不行,不行!” “大声点。” “楼内有孩子在呢,做什么……” “还有余力心疼你儿呢?” 金丝红纱帐内木板咬合,笼得期间人影婆娑,再不在意是否红装,早已是个花烛夜。 他将视线停滞许久,终是难抵冲动一手扼住凝视许久的脖颈。 缺氧的难受很快冲上颅顶,艾叶慌纳犬齿,大惊挤声问:“你……你干嘛!” “我真想……” 顾望舒咬牙松手,看自己指印血红印在脖颈。 妃瞳锋锐随之而上,指尖自脸颊抚至冒出的兽耳上,低语时全是人心占有欲在作祟。 “我真想在这儿打条蟒皮的带子,串上我那颗铃铛,系在这儿。让世人见之皆知你是只有主的猫。” “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子……又不是家猫!岂能容你……哈……” “系吧,艾叶。”顾望舒从命令改成轻哄,“我给你打,我去寻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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