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忙是撇了身一躲,嫌他凑得近了。 艾叶这边眼睛定在姚十三脖子上,眼里异光一闪,呆瓜脑子没多想,当头问道:“姚先生,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没事儿吧?诶……?你这嘴怎么肿了,要我说也应该没人敢挥你拳头的吧,啊!知道了!你这是……哦哟,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多嘴,哎呦哎呦……怪我心直嘴快……” 姚十三忍无可忍,微微扬了头直对上艾叶盯着自己看的眼。 他那一青黑双杏眼流情温润,即便是洇了怒气在里边,也都有叫人想再欺负着揉碎了逼里面泛出泪花的冲动。 可现下不知怎的,这双眼入了艾叶的眸子,竟是要他心头咯噔一声,打了个颤。 艾叶也不知道这反应是怎么回事——该只有在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妖时才会突然冒出这种警惕的退缩本能。 可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明明只是个,心态强大了些的凡人罢了。 可能因为闻不出味道,无法预判其所在,心里没有底的原因?艾叶想到。 “我说,就是逛逛。”姚十三压了玉音,烦躁扇着扇子。 “……这大热天的正午当头,我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们凡人竟还有心思闲逛。” 艾叶小声抱怨着,同时急不可耐退步与眼前人拉开些距离。 “那您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就是?不送?” “不必。” 姚十三前脚刚走,艾叶抓着树枝正准备摇上去歇着乘凉,那边儿屋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吓得他险些脱手砸到地上。 没等艾叶拍着胸脯安慰自己,竖耳听见是顾望舒在喊自己的名儿,连忙扭步往回跑。 ——“艾叶!!!” 艾叶这会儿离得远,知道现在应声顾望舒肯定是听不见的,还是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哎呦来了来了,喊这么大声呢,急什么急,又出什么事儿——” 哗啦拉开大门就见顾望舒垂着两臂慌张立在屋中央,半晌目光惊慌地将自己上下扫了个遍: “你可还好?莫非生了什么大病瞒我!” “……啊?”艾叶挠了挠头:“谁生病,我?” 顾望舒换缓慢抬起手臂到艾叶面前,手中攥着一大把白花花的什么东西,万般谨慎道: “那这个怎么解释。” 艾叶定睛一看——什么灰的白的团在一处,分明就是…… 头发?! “适才整理卧榻,从你枕头上摸了一大把软绦绦的,心想该是何物,难不成在我榻上吃了活物了,怎对了烛台一看——” 顾望舒猛一把拉住艾叶的手,目光认真道:“若是那里不适当告我才对,你不要瞒着,看你这落了满枕!” 艾叶一时懵住了,呆在那儿任凭顾望舒顺势扒住自己头发一阵拨弄,再骇然惊呼道: “为何如此脱发,我单单以手指梳了几下罢便又落了这些,这又……这,你怎还生出黑色的发丝了,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我……”艾叶动了动嘴,眼睛忽闪一眨。 “好在你本发量充盈,当下看不出太多秃意,但也不能这般落下去啊。” “我没……” “难不成是你体内有什么毒在作祟?快些坐下,我以内息给你一探!” “不是,我………” “何时开始的,这样下去早晚要落秃了!” “不……” “有事不要瞒我,是何隐疾—— “我……我要换毛啊!!!” 艾叶勉强寻着顾望舒极快的语速间难得插话的缝隙,一时语塞得成了大叫: “别喊了别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这点私事你非要弄得人尽皆知!” “换…”顾望舒被他叫得一缩,愣愣看了看那个张牙舞爪的,又看了看手中毛发。 松了口气:“哦,万幸,原来是脱毛…” “天太热换个毛怎么了,不睡了!再 不 睡 你的榻了!” 艾叶在这等事上极为敏感,这会儿气得头顶冒火,毕竟再是完整的人皮,兽的身子总还是会有影响。 顾望舒略有些尴尬了,一边安心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又觉好像的确冒犯,低头悄笑出声,拍拍腿招呼道, “过来坐下。” “干嘛!我掉头发!当心粘你一身!” 顾望舒从抽匣中取了个素面银质小冠,无奈道: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凉快些。” 艾叶最受不住顾望舒慢条斯理讲话时的仙风,仿佛带着神祇的风韵,自然而然灭了怒火,听话坐下,跟个狗儿就差会摇尾巴了。 顾望舒先用梳排掉他头上浮发,再仔细拢起发丝。 五指指尖轻盈划过耳根后颈,大猫不由餍足眯了眼,被人梳头发可是如此舒适惬意的一件事。 喉咙里已经开始呼噜呼噜地响了。 顾望舒知道他舒服,赶紧借机仔细再瞧—— 果不其然,他灰白的一头浓发中真藏了几根黑的。 “艾叶啊。”顾望舒试探叫道。 “嗯?”艾叶满足地眯着眼,哼应道。 “灰就罢了,怎么还生了黑的毛发。” 阿娟早在顾望舒惊叫第一句的时候已经是害怕有事,匆匆忙忙跑到门口。 发现好像不是自己插得了手的,便蹲在一旁听着热闹,抱着扫帚的少年眼中全是意味难明的神色。 耳闻屋内吵得是一塌糊涂。 “顾望舒!你得寸进尺是不是,仗着我不舍得跟你发脾气了!啊?” “还不是担忧你,哪来这么大脾气。白毛的妖变灰就罢了,怎么还能变黑,谁不心生奇怪。” “我本就是有黑毛的!不多而已!现在掉秃了漏出来了,行了吧!啊对对对对对我秃了!秃了!满足了?!” “谈何满足!喂!安分些!” “嘿,有本事别动啊,看我粘你一身,粘你一身!我蹭——” “别乱动!” 阿娟悄声靠了几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成了那隔墙有耳。 他先听艾叶咬牙胡乱喊着什么“你不喜欢摸吗,给你给你都给你摸!” 而后顾望舒“嘶……”一声吃了痛似的,隐声道:“别乱动,我翻不过手了。” “呃啊……小妖怪……勒太紧了!!” 阿娟惊慌捂住嘴,半点大气都不敢出,紧着扫视起有没有人路过。 “不紧,是你没习惯。”顾望舒声音里夹着劲儿的埋怨:“紧些更好不是。” “啊——痛痛痛痛!”艾叶又哭嚷道: “顾、望、舒……好了好了,都进去了,你快饶了我吧……” 片刻后,听顾望舒平静作答: “成。那我走了。” 啊? 这……这么快? 不是才进去…… “以后每日找我都帮你一次,瞧你这样怪可怜的。” “好……”艾叶怏怏道。 每……每天?! 阿娟是个大惊失色间顾望舒开了门,衣冠整齐毫发无损的撑开伞瞥了他一眼,沉声问: “在门前愣着做什么。” “我,我扫地!这灰太大了,得多扫扫,扫……! ” 顾望舒低头看了眼地面,干净得可谓是一尘不染。不过也未多加思索,接着问, “午饭呢?” “还没。” “那一同出去吃吧,我得给屋里那个赔罪。” “赔罪?!” 阿娟失声喊道,“主子,您又没错,那是他……” 不行。 不过这两个字还是被少年吞回肚子里,毕竟这种私事,说出来确实不好。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相处方式…… “谁不说。我又错在哪儿了,关心而已,是那妖脾气坏得很。” ——“呦顾望舒!我听得见!!” “就是刻意说给你听的。”
第107章 神秘赠礼 骄阳如火酷暑难当的天,顾望舒觉得自己快被糊死了。 他只有一把伞、还是只能乘下一人的伞,此刻却一左一右紧着两人挤破头皮往里边塞。 莫说阴凉,这三人拥在一起可才是个真大汗淋漓。 顾望舒到底忍无可忍,强压怒意命令道:“艾叶,你出去。” 艾叶闻言可劲儿一挤,硬是最那头的阿娟挤个踉跄,幸好少年是挽紧顾望舒臂弯,借着劲儿才勉强站好,眼中全是慌乱。 顾望舒见状忙偏了伞,遮在自己和阿娟头上。 “凭什么让我出去啊?我才是最怕热的那个!” 顾望舒啼笑皆非,摇头道:“阿娟同我一样不益受强日晒,眼睛不好。你一个活了千岁的妖和个十几岁孩子争什么争,不丢脸吗。” 艾叶拢起手袖,端着架不服道: “照这么讲小望舒才是目无尊长的那个,我都算你祖宗辈了,却连个伞都舍不得给我撑!” 这一声‘小望舒’叫得顾望舒是怒火中烧,当即笑骂道: “我目无尊长也不是一天两天。老祖宗,您还是请自便,晚辈奉陪不起。” 阿娟滴溜眼在街边打了一圈,落在家深幽杂物店上,从顾望舒臂弯下边抽了手道:“主子,那个…我去买些东西,回头再去酒楼寻您,这伞你们撑,我没事!” 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 艾叶看着阿娟背影轻笑道:“看见没有,少活十年的都比你更有眼力见!” 顾望舒甩了白眼:“比我多活了千年的那个,还没个比我少活十年的心智成熟。” “就欺负我有能耐。”艾叶垂眼嘟囔着,烦都烦死了。 两人无声并排再走了几步,忽被顾望舒伸手揽了肩头拉至伞下。 眼前炙热落了暮,拉了他的人虽是一声没吭,可艾叶心头却是瞬时跌宕,犹如一碗忽被端起的平净清水,撞得全是涟漪。 “还不是因为你哄哄就好了。”顾望舒拍拍艾叶肩头笑道, “别人受了欺只会逃得慌不择路,唯有你赖着不走,这能怪谁呢。” 艾叶扭头看向顾望舒侧脸,阴影下更显削瘦刀刻似的标志,说话时目视前方,眼中泛起若有若无的微光。 “怪我太喜欢你咯。”艾叶低语抱怨。 他看顾望舒似笑非笑动了嘴角,隔了会儿,转过头问: “想吃什么?别再说一样一份了,挥霍浪费也是道罪。” “吃兔子!” 顾望舒与艾叶本是心情舒展踏进酒楼的,哪知才进门。 莫名的寒风嗖嗖后,感到身边喊了一路热的妖串了个寒噤,刚要问怎么回事—— 酒楼里十几名道士齐刷刷抬起了头看向两人! 阵势大得艾叶差点直接反蹦出门去,好在定睛一看,全是熟人。 顾望舒略显彷徨地收了伞,环视一圈后压低嗓音道:“要不改日吧。” “来都来了,又不是仇家见面躲个什么,叫外人看了该误会。”顾长卿落了筷,幽然抬眼看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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