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晟嘉鸣都震撼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没想到竟然跟开光了一样。 但是下一秒钟,他就注意到了宸昇此时堪称铁青的脸色…… 简直说不清楚究竟是该气还是该喜……总而言之,他都不免咬牙,“苏星禹——” 病房内瞬间寂静,大家都以为他要发火,甚至做好了阻拦准备,“哎哎——” 睁眼了、多高兴的事儿,再说了一大早上可不能……但下一秒钟,他们眼睁睁地就看着,宸昇缓缓躬起了脊背,趴伏在了苏星禹的身上,浑身肌肉紧绷颤抖,都有一点分不清楚是咋的了。 苏星禹的刀口在大腿根,他只是睡太久,因而脑子还算清醒,只是手麻腿麻,宸昇这一趴,那滋味儿简直,“你——” 顿了顿后,宸昇紧闭双眼,似是挣扎万分、又百味杂陈,“苏星禹……” “……你别看他们好不好?” 苏星禹说实话,他根本就没听清晟嘉鸣说了什么,也更不懂宸昇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但他眼下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唇缝微微张开,似是强忍一般,往回倒抽气,“嘶——宸、宸昇……” 作为最年长者,陆途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动手将晟嘉鸣、祁骁这俩年轻人全都给薅住带离了病房、并妥帖之际地给门关上。 苏星禹脸颊上已经忍不住露出尴尬、羞耻的红晕,他看向了宸昇,呲出一点牙,缓缓尝试着开口,“你——” “也……出去。” 宸昇怔愣了一瞬,但下一秒钟,就注意到苏星禹浑身紧绷带颤,被子下面腿脚轻轻不耐似的、轻又缓地挪动。 他就仿佛静止在了原地一般,只数的清楚过去了几个呼吸。 从被子下面延伸出来的纤细导管、末端连接着一次性尿袋,他黑沉的视线垂落在上面,一声都不吭、沉默得简直可怕。 苏星禹快被逼到崩溃、脸颊烧的好似红炭,又尝试蠕动着张开唇缝。 但是下一秒钟,宸昇竟然将手掌放在了他的小腹位置,隔着一层雪白的病床被、缓慢而沉稳地晃动按揉。 “没事……”他并不离开,开口安慰,“我不是外人。” 就算是再怎么亲近之人……被旁观目睹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苏星禹反正是有点崩溃,他仰躺在病床上,抬起手臂遮盖住大半张脸,似是石化了一般,保持着姿势许久了。 直到宸昇从独立卫生间里走出,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洗净、正在手帕上不断擦拭干水珠。 更换尿袋什么的都是他亲自动的手,既不嫌脏,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就跟天经地义一样。 苏星禹又装死了好大半天,忽然他嘴唇轻轻一动,“宸昇……” 他抬起胳膊,露出了一双隐约发红的眼眸,带着挥之不去的羞耻,嗓音微弱好似游丝,“你知不知道……” “这要是放在古时候……我就非娶你不可了。” 光是一个“娶”字,就足够让宸昇颅内高潮了。 但他表面上依然不显,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高冷而又禁欲,“苏星禹,我——” 就算是表白千遍万遍,他也不会有任何腻烦,吐露心声是完全必要以及必须、且必不可少的—— 但是下一秒钟,就见苏星禹忽然转头,跟他四目相对、深深凝视,“我……我的意思是说——” “我们复合吧。”他嗓音很轻,似是柔风一般,“宸昇,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记得自己从未悲观,只要前度夸奖洒脱,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来自《飘飘洒洒》
第126章 这才是爱的真相 那一瞬间,宸昇似是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原本捂住输液管的手掌,下意识收拢攥紧,但下一秒钟就想起根本就不能捏、又猛然停住。 受尽了孤独与苦楚的百般折磨,他就像是个奴隶一般,倒不是说苏星禹当真有苛待过他,只是饱受创伤的心脏,在接触到真正的爱意之时……就好像饱经酷寒的人乍然暴露在了暖阳之下。 是滚烫到好似全身血肉剥脱、融化,是心脏被成千上万根尖针刺穿、进而又缝针走线,牵连起全身血脉不断震颤。 几乎是一瞬间,宸昇的表情说不清楚是笑是哭,只是在这一刻他蓦然就懂得了—— 一直以来,他所能给予的并非是真正的爱。 他只是把自己的创伤、孤独以及卑苦,酿造成了一壶沸灼烈酒,却硬逼着自己的爱人饮下、还要饮得心甘情愿,不然便不足以称之为爱。 宸昇忽然在这个时候俯身下来,他眼眸极其黑沉,似如深渊,“苏星禹……” “你——”他手掌缓缓游弋,像是蛇的躯体,抚摸上了爱人的喉结。 突兀伶仃的、带着颤动,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足以救赎他的赦免爱语。 宸昇好似狩猎一般,紧盯着他的嘴唇,喉咙已经喑哑至极,“你的心脏究竟什么时候才长好?” “……我好想亲你啊。” 爱可能天生就自带矛盾,叫人举步维艰—— 明明宸昇之前还表现得像是饥渴了十几年的鳏夫,但真等到了苏星禹出院这一天,他又变得小心翼翼,哪怕苏星禹本人手脚完好、啥玩意也不耽误,却硬是要用轮椅推着他出去。 ……好像从医院大门口,到停车场这几步路能活生生叫人走断腿似的。 苏星禹都感觉到丢人,伸手拉拽下来帽檐,死死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好不叫任何他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纯粹是自欺欺人。 但到了医院大门口,又听见护士招呼,有东西落下。 宸昇松开了轮椅把手,转身回去躯,但等到他掌心攥着苏星禹睡觉惯用的那个二次元眼罩,再度走回到了医院大厅的时候,却骤然发现,原地竟然不见人影—— 那一瞬间,所产生的心慌就好似无形之手,蓦然攫取攥紧了心脏。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紧跟着一凉,宸昇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地绷着一张脸。 但是万幸好在理智尚存,没做出什么离谱举动,只是往前多走了两步,就看见苏星禹自己推着轮椅,静静待在了医院大门外的花坛边。 天色阴沉、乌云滚动,淅沥沥的冻雨就好像无数根阴冷的牛毛细针,扎在人的脸上、脖颈以及手背上。 宸昇快走了两步,一把攥住了轮椅把手,刚想要询问,却发现苏星禹好似入定了一般,在静静看着马路对面。 一对年迈、身形臃肿的老人,肩并肩走向远处,看似是夫妻的模样,但却只有丈夫手中撑伞,还一路匆匆、半分不曾向身边的妻子挪动。 同样年老体弱的妻子蹒跚走在了风风雨雨中,似是已经习惯这把从不曾向自己倾斜的伞。 苏星禹眼圈骤然红了,他不知是在自嘲、还是讥讽什么不可名状,只是嘴角向上一翘,“这……就是我原谅我妈的原因。” 他忽然转头看向宸昇,憋到通红的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下来,嗓音喑哑难耐,“我确实已经原谅她……只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不想用我的恨,再给她制造更多苦难了。” “我、就只是……”他察觉到自己失态,蓦然抬起手掌擦拭,嗓音忽然更哑,“就只是……” “苏星禹。”宸昇低垂着眉眼,替他轻轻擦拭去了泪痕,嗓音格外低柔,“我爱你。” 熟料,苏星禹却好像乍然崩溃了一般,他埋首在了爱人的小腹,用额头紧绷颤抖地抵着,像是痛苦得受不了、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是爱啊……” 伴随着沙哑颤抖的呼吸,他哽咽压抑的声音,遮掩不住的泪水,全都倾泻而下,经受过手术、柔嫩窄小的心腔再一次迸发出山呼海啸一样的浓稠情绪—— “宸昇……我比我想象的更爱她……可是这份爱却在摧毁我……” “为、为什么呢——”他再一次像个孩童一样,发出了无助的嚎啕声,“为什么爱会摧毁一个人……爱明明不是这样的东西……” 整个住院期间,苏星禹都表现得太正常、甚至是正常过头了。宸昇却知道,他是个死倔小孩的内里并没有被改变分毫—— 但是他接纳着、理解着、无时无刻不在爱着这个孤苦无依的死小孩。 “苏星禹——”他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爱人的发顶,喉中溢出低沉呢喃,“你哭吧。” 明明只是简单一句话,却好像是洪水倾泻的闸门,苏星禹更加崩溃一般,他一头扎进了宸昇的怀抱当中,手臂紧紧攀援、似是在抓住自己生命当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宸、宸昇……”他张大了嘴、狼狈求救一般嚎啕道,“回家……我想回家……” 宸昇如愿以偿带他回家,他动作轻柔又小心,仿佛捧着一株最为娇嫩纯白的百合花、亦或者是猫咪胸前最柔软的一撮毛发。 他把苏星禹塞进了被窝当中,调整好了中央空调的温度、湿度,准备了食水、以及令人安慰的甜点心…… 他高大健硕的身躯盘旋在侧,就好似一条尽忠职守、拱卫主人的护卫犬。 但苏星禹却没有任何要求。他既没有发疯、也没有哭泣,只是像是倦怠麻木了一样,任由自己好似残废了一样瘫着。 什么音乐、点心、或是曾经最喜欢的漫画……统统都无法唤醒他真正的生命力。 他作为一个孩子,真真正正地为了拯救父母、拯救这个破碎不堪的家庭,而付出了无可比拟的心血。纵容着自己的天真活泼的生命力,为父母所吸食、完全是将自己敲碎了血肉去供养。 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连恨的力气也没有,原谅是他为自己找寻的唯一出路。 但……也是真真正正无法忘记,心口的见骨创伤,是由他的父母、他无论是血缘上还是宗法传承上真正的血肉至亲,所深深插入了那把尖刀。 他既没有办法放任不管、更没有办法掀起一场对决式的复仇—— 只因为错的根本不是个体,在更加庞大的结构之下……连他的父母也不过是代代相传的牺牲品。 痛苦、贫穷、怨怼、谩骂……这些不过都是代代相传下来,犹如跗骨之毒一般的家族基因,叫每一个新生的孩子,都逐渐迷失在了“爱”的真相里。 误以为痛苦是爱,以为贫穷是爱,误以为怨怼谩骂就是爱的常态…… 但是这一次,宸昇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爱。 他不再焦虑彷徨、亦或者发疯发癫,只是像一条尽忠职守的护卫犬,牢牢守护住爱人的边界线。 他既不过分逾越、也不强行替代,绝不用自己过分浓稠的爱欲,去侵占脆弱的边界防线。 苏星禹的生命力并未熄灭,他只是太疲倦,就好像一只久经风霜、岌岌可危的蝴蝶,需要在灵魂超脱之前,回归成为一个茧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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