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杨琳把人讨了来,给杨潮青当玩伴。 对杨潮青的说辞则是她对赵予尤为喜爱,并且看不得自己的弟弟一个人独来独往,既然有一个可以当刀使的便宜哥哥,何乐而不为? 实际就是赵予对杨琳怀有知遇之恩,而杨潮青那时候才十五周岁,从小培养的感情更使他们对彼此深信不疑,对赵予来说,世上已没有了与他有关系的人,唯独剩下两个,再不济,他就算自尽,也绝不会当那恩将仇报之人。 还是阿雅替杨潮青把话说了下去:“父亲,他并未和十四影一同行动。” 语气淡漠,只是在陈述事实。 齐尔斯将视线移向周楠,诡谲的游云在上空作势,翻卷着稀疏的星辰压向地面,顿时使人喘不上气,心生压抑。 “佩雅,将那些人都带出来?” 周楠和杨潮青心下一凉,俱是猜出了他的意图,后者略带惊愕的看着周楠,紧张的抿了抿唇。 不等阿雅动手,周楠就出声制止了所有人的行动:“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齐尔斯忽然笑起来,霎时铁门连续挟着巨大的撞击声被打开,几十名群众兀自倒地,蜿蜒的血顺流而下,这等状况下,竟无半分惨声传出,也叫在场的人同时心悸起来,那大概不是恐惧,而是肃穆,以及对齐尔斯手段狠毒的阴寒。 沉默则被余下的群众打破,一众妇人们泣不成声的悲痛,绝望的哭喊,还有手脚发抖,精神涣散到几近崩溃的年轻人,还有一位柱着拐杖,默默凝视齐尔斯,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这一众丧夫痛子的人,哆哆嗦嗦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下这些,救或不救?”齐尔斯饶有趣味道,既然周楠想做英雄,没有身心两痛,又怎能称得上。 “救!现在就走!”周楠眼眶发红,这些人这些年介于他的身份,打心底敬畏他,对他毕恭毕敬,半分不敢怠慢,他心底知道,这些人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害怕过他,或者说,他们害怕的,只是齐尔斯这个恶魔,这些人有时走投无路,还会寻求他的帮助,并且极力回报他们力所能及的一些心意,毕竟周楠从未伤害过他们。 杨潮青随周楠一行人走了,他从未体会过这样残忍的场面,杨琳从不让他接触与训练和任何有可能影响到他心性的事物,殊不知没有任何铺垫的血与肉在当下淋漓尽致、肆无忌惮地奔溅时,反倒足以使任何人对以往建立起来的生死观产生颠覆,他不知,命如草芥,有一天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呈现在他所认知的世界。 老妇人吊着一口气,神色凝重地仰望着天,她想,她半生骂尽了天意,此时终于临近结束了,她似一名等待生命终结,心境却仍在跋涉的老者。 万事有终局,莫非有情道,无情游。 杨潮青和周楠走在队伍最前面,周楠为了转移注意力,朝他问道:“你……是十四影的同行者?” “是。” 很明显,周楠仍沉浸在方才那场杀戮中还未缓过来,杨潮青则感触颇多,鲜血几乎扼杀了除沉默外的所有情绪,血色的阴霾压向心头,堪堪将心脏挤压成痛的模样。 宣栖和宣众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良久,周楠咽下苦涩的血水,又道:“若有机会,替我好好葬了他们。” 他说这话时双眼无神,不知在看向何处,杨潮青还未应下,身后恶魔便又发语:“周楠。” U形拐角的路有些长,周楠听到这声音时,最初愣了下,旋即才镇定的回头。 齐尔斯抛过来一瓶药水,道:“喝了它。” 周楠:“……” 他垂眸,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药水,当即抬头对上齐尔斯的视线,碧绿的瞳孔仿佛凝聚了某种信念,促使他当众将那瓶药水一饮而尽。 “齐尔斯,你不如早些杀了我,否则你肯定死在我前头。”周楠咬牙道,药水入口不过几秒,腹内就像被火灼烧一样剧痛,喉口的酸水不时往外涌。 罪魁祸首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一挥,倏然从袖中飞出一把利刃,径直穿过周楠的侧颊,最后落于庇护所的墙壁之上。 腐蚀刃! 杨潮青霎时就惊住了,不止他,就连周楠都闪过一瞬的畏惧神色,齐尔斯则保持原先那样有恃无恐的态度,这时所有人才知道,他所恃的,从来都只有傍身的武力——以及他生而就携带着的冷血与无情。 “我平生最不喜话多者,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会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也请你认清自己的处境,好有个自知之明。”在齐尔斯的威慑下,其余守卫将恨意悉数转移到了周楠身上。 周楠叹了口气道:“是。” 西洲专业的武术训练有个完整的体系,而影者们有特殊的训练方法。至今人类也分不清,病毒给他们带来的,究竟是好更多还是坏更多,这些“人类”又能否被称为人,尽管是经历了一千年自然选择的普通人类,他们的身体训练程度仍然有限,武功在他们身上得不到极致的展现,这就是人类的硬伤,所以在病毒爆发后,结构改变的影者成为了通往未来的另一条道路。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人类的思想得以继承在物质上,这就是上天赐予人类最后的希望,影者虽肩负与病毒抗争的能力,可他们的身体却极难适应人类的训练方法。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仿佛天地人间每一次大难临头之际,总会出现一个先知先觉者来驱散这迷茫,于是悟性高的指导者出现了,有了结构改变的人类,这意味着“人的构成”的概念需要加以区分。 人是一个涵盖“生物”、“精神”、“文化”的群体,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同时是丈量万物的尺度,影者的出现,将这个概念清晰化了——自然和人又是一个总和。 阴阳之恒,天地之常,人无完人,世事无常。 世上纷争祸乱应接不暇,红尘琐事频繁复出,得道的人自然很少,普通人的武功训练统称为修行,影者一定能力范围内统称化元,到了影者自身的能力以上,则各招各式适应不同的训练方法,以此划分为暗刺、武士、为将三个层次,三者之姿各有千秋。 齐尔斯的腐蚀刃明显是暗刺之属,以狠绝、迅疾成名,他在警告周楠,他的命死不足惜,自己还轮不到他来指责。 ---- 好些地方突兀地不知道怎么改,想了想已经大致定型还是勉强接受了,真是受不了我发散的思维
第10章 青山见我应如是(三) 禁室的刀光剑影还未停止,齐尔斯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与耶律沙和陈松清打斗的空隙,战核还有时间将那两个孩子带到他面前,此举正式宣布鏖战结束。 陈松清和耶律沙对视一眼,两人都已筋疲力尽,他们心中暗自庆幸,于是一齐望向人群的聚集处,周楠和杨潮青则在齐尔斯那边好似谈着什么。 陈松清第一次碰见如此难缠的对手,耶律沙心知自己拖了后腿,也知道他打的过,只不过顾及自己才心有顾虑,而战核的打法不惜命,这样的打法他们暂且还做不到,迂回战术就只是下下策。 并且耶律沙看到周楠就分心了一大半,他有些心虚地看向陈松清,战后的他呼吸很粗,机械影者不会有汗,唯有深蓝色的血迹顺着短刃的刀尖流下,衬得他整个手臂肌肉紧绷的线条格外紧致,血迹就像是正在攀缘着的深蓝的枝条。 陈松清原先在身后的发尾被甩到前身来,他是侧身,眼睛正看着齐尔斯高谈阔论的模样。 耶律沙松了一口气,熟料却突然被陈松清问了一句:“那人为何杀不得?” 他想起自己在迎战过程中说的话——不能杀这个战核,想来这不仅给陈松清的发挥带来了限制,还使他受了伤,人此刻还在烦躁着。 “倘若她死了,齐尔斯估计会让在场的人都不好过,这么说罢,她是齐尔斯的妻子,”耶律沙知道他在看跟在齐尔斯身后的那名战核,“她就是我说的,队长的前一个自由生殖体,秦昭前辈。” 秦昭没有战后的疲倦,在齐尔斯旁边就像是易碎的瓷器,精致而姣美,好似除却方才与之一战的记忆,此人此容就可抵过一切污浊,如今却怪异为先——只因她美得不可方物,却是见血封喉的利刃。 “原来如此,”陈松清松开紧握短刃的手,道,“你们的队长,倒是该死的怪人。” 耶律沙不打算继续和他讨论齐尔斯,他厌恶齐尔斯厌恶到恨不得将他身千疮百孔的程度,既没什么可说也没什么可问的:“现在我们要过去吗?” 陈松清把短刃还给他,先前从医疗舱摸来的纱布起了作用,边缠边道:“走,他现在没兴趣杀我们,先会合再说。” 杨潮青余光看到陈松清过来了,将位置往周边挪了挪,他并不插手周楠和齐尔斯之间的事情,见陈松清用眼神示意事情如何解决,他便以无奈的表情回应陈松清。 待二人相距甚近了,他们才相互交谈起来,耶律沙则去了宣栖和宣众的身边。 “打听到了一些真相,可惜……”杨潮青现出一瞬间的落寞神情,随即很快被话语掩藏,“齐尔斯此人不好说,我看不清他,他势力很大,背后的人我也猜不出来,也许曾经是我旧识。” 陈松清:“?” 杨潮青一笑,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他抬手指了指额头,“我从前的记忆已经不记得多少了,或者说,我记忆中留存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只隐约记得在西洲常接触的一些人。” “为什么?” “代价罢,先不说这个,据我所知,他们在进行‘人体嫁接理论’的实验,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培养皿中的人外物种应该是半成品,而这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人外育种’,并且是‘模拟子宫实验’的成品,”他手抵着嘴唇,他想再想得清晰一些,“为什么他们对这些东西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难道说……他们是需要自由生殖体来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殖民!” 杨潮青忽然想明白了,于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揪着陈松清的衣袖不放,并且越揪越紧,此刻他迫切需要人认同自己:“也就是说,自由生殖体只是一种生殖机器,这个模拟子宫实验需要人体嫁接理论的支持,那是不是跟‘试管婴儿’差不多,可是从哪里找这么多的生殖细胞呢,他们要的也不应该是普通人的生殖细胞啊……殖民选择的应该是高品质基因才对。”他声音压的很低,愈是这样,他就愈控制不了自己近乎真相的言语。 陈松清低头,有安抚他的意味,在他耳边小声说:“耶律沙和我说了,自由生殖体,是无性别者无性生殖,他们大概率是想大批生产战核,也就是那方才与我战斗之人,以此来补充战力。” 他双手再次抓紧了陈松清的左手,这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他没有在群众那儿打听到任何有关于这方面的传言,无性生殖在无性别者身上的确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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